2.纵使无为也有为
史载,范增建议项梁立楚后以从民望,就这样范增、项梁找到了正在为人牧羊的战国楚怀王之孙心,立其为楚怀王,其出身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牧羊儿。相当多数的后人倾向于认为,范增此举纯属没事找事,平白无故给项梁找了个套子,戴上了个禁箍咒。是啊,当时项梁已成了楚地实力最强者,何必再画蛇添足找个人出来当王,自己当王不就得了。王人人想当,合适不合适就说不好了。如果当的不合适,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楚地当时的政治军事局面确实颇为混乱。陈胜战败后,楚地群龙无首,秦嘉立景驹为楚王,但秦嘉与景驹的势力过弱,一点也压不住台。项梁奉所谓的陈王号令过江击秦,势力远远强于景驹,便灭了景驹,成为楚地旗帜性的人物。但如果灭了景驹而自己称王,你这个灭景驹就很成问题。所以,灭景驹后,楚地的政治问题并没有解决。以楚地之广,实力之强,没有一个王显然是不行的。项梁何尝不想自立为王,刚才说了,这样做是不合适的,是有风险的。因为凡事总得讲个名正言顺,自立为王的做法,在项梁所处的当时未必能行得通。名不正则争,此前的楚地乱局就较能说明这个问题。比如景驹就是自立为王的,其号令在楚地就不能通行无阻,最终覆灭。因此,在有强大实力保驾的同时,立旧楚王室之后,应该是一个较为正确的举措。在项梁来说,是无称王之名,而有称王之实,甚至比自己称王还要方便行事。所以项梁听从了范增的建议,找到了楚怀王之孙熊心,立其为楚怀王。项梁此举的目的就是要在楚王位子上安一个人,即使是个牧羊儿又何妨。项梁立怀王之举,纯属一种政治投资,而不是真正要听他的号令。此举可以看作为是挟天子而令诸侯,楚怀王心落入项梁掌握之中,完全成了一个摆设,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
立楚怀王之后,楚地的实权为项梁掌握,由于统一了旗号,也方便项梁整合力量,重新进行权力布局。这一点,在立楚怀王之前是不易做到的。在将楚怀王安置在于台(今江苏盱眙)定都后,项梁又将楚军中的实力派陈婴立为楚上柱国,相怀王。此举有将陈婴与部队隔离的作用。项梁最初八千人渡江,旋即有陈婴率部众数万加盟,之后又有黥布等加盟,但项梁部众中的陈婴旧部的人数相当可观,陈婴的存在,使得项梁部有两个中心的感觉。项梁或者对此颇有顾虑,兼之其他原因,如项羽没回到项梁身边,沛公还没有加盟等等,项梁一直没有加大对秦作战的力度。而怀王之立,就使得项梁容易安置陈婴了,将陈婴从部队中剥离出来,给一个地位很高的职务,很有一点杯酒释兵权的意思,但又与德高望重的陈婴是非常匹配的。于台这个地方距前线较远,将楚怀王与陈婴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就不可能对部队发生任何影响。与此同时,项梁自号为武信君,而这个称号,根本不需怀王任命。项梁立怀王作一种政治投资的效用,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了。正由于怀王之立,项梁的事业才算名正言顺与陈胜事业有了继承关系。而司马迁作《陈涉世家》时,也准确地将陈胜的结束点收笔于项梁立楚怀王一事上。足见楚怀王之立,相当于陈胜事业的延续。
楚怀王从一个不名一文的牧羊人,身不由己地成了楚王,此前什么功劳也没有。称王后的一段时间里也是与时局悬隔,无所事事。但项梁立怀王的政治投资,很快就从战场上收到效益了。完全可以以楚怀王之立为标志,来划分陈胜以后楚地的作战形势,自楚怀王名号确定之后,楚地的对秦作战力度顿时大大提升。此前威风八面、在楚地嚣张无比的秦将章邯接连被杀得大败,结束了陈胜死后,秦军在楚地横行无忌的局面。这完全是因为楚地没有了政治纠纷,内讧现象销声匿迹,以项梁为首的楚地武装可以全副精力投入对秦作战。楚军在东阿、濮阳一带接连重创秦将章邯,又在雍丘斩秦将李由,取得了一连串的大胜。而在这之前,以项梁为首的楚地武装还从未取得对秦将章邯的作战胜利。这个时期,楚地成了对秦作战并大大消耗秦军主力的主战场。怀王虽未预其事,但这一连串的胜绩,都是确立了怀王名号的后果。也可以说,楚怀王心对这一阶段的反秦事业起了间接的促进作用。项梁胜秦的战绩主要是刘邦、项羽取得的,而项梁自身作战能力并不强。老奸巨猾的章邯可能也看出了这一点,当刘邦、项羽不在项梁身边时,章邯积蓄力量突然对项梁发起了袭击,一举杀死了项梁。时为秦二世二年九月,距项梁立楚怀王连头带尾只得三个月时间,实际上甚至可能还不到两个月时间。
可能人们会说了,如果当时不找楚怀王,而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往楚王的位置上一安,楚地的局面也会这样变化。此话绝对没错。问题是,后面的事并非阿猫阿狗所能办成。因为当傀儡任何阿猫阿狗都能胜任,而大有作为,就不能指望阿猫阿狗了。傀儡能有什么历史作为?楚怀王的巨大历史作用,就是在走出傀儡角色后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