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其人
0（读作零蛋）其人，本来姓凌，知命之年，自号0。生于祖传九十九代农民之家，歙县南乡龙门山人。
龙门山，斯干村民称作南山。这山，山下有河，清流碧波，漫山林竹，郁郁葱葱。站在斯干这歙县版的西周都城，放眼南望，它就是歙县版的终南山。主峰天柱尖，恰似终南极顶太乙峰，如同“太乙近天都”，突出于众山之上，秀出云表，高与天齐。古诗中的终南胜景，诸如《诗经》之所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也就是近处这清清的溪流，远处那幽深的青山，山上那茁壮生长的竹子，茂密旺盛的松林，宛然在目。唐诗反复歌咏、津津乐道的朝辉夕阴，晴云雨雾，夏日彩虹，冬岭积雪，万千气象，无限风光，跟随着季节的转换，接踵而来。山村位于山腰，大大小小的土楼，若隐若现的山道，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这大好山水、天然图画之中。人类的创造给这清静幽美的山林带来蓬勃的生机，将这片钟灵毓秀的山峦化为多姿多彩的尘世。
山道弯弯，婉延而上，至于村寨，约有五里，栗树夹路而生，那数目的众多，树干的高大，他处少见。村后诸峰，巍然耸立，高标竞秀。登高四顾，群山连绵，起伏万状。连绵如万马联翩，恢宏磅礴；起伏如龙腾虎跃，壮丽奇伟。当年的山村，四周遍植古柏古樟，古柏成列，古樟成林。柏树和樟树，多为凌氏居此以前所固有，不知谁氏之所植。
凌氏源出歙北沙溪，世居歙南洽河，自0的高祖才迁居于此。0的曾祖勤于本业，兼通武技，尤精棍术，至少有一二十夫不当之勇。他祖父继承祖传的农艺和武技，兼事狩猎，擅用火铳，枪法冠绝一时，经常指挥围猎，据传曾击毙当地仅存的虎豹，食其肉，寢其皮，卖其骨于药店，为中医所用。为民除害、造福病家的同时，自然也影响到一方的生态平衡。如今，打虎犯法，不能再打，就是武松再世，也不再有用武之地。然而，他们那打虎技艺的高超，犹其是他们那打虎的英雄气概，确实不同凡响。在很多男人象极了女人的年头，这纯爷们的气魄，很象野生老虎，稀少罕见，值得珍视。0父亲幼入旧私塾，后进洋学堂。抗战中，肄业于内迁休宁东乡莘田村的南京现代中学。此后，充当私塾、小学教师卅余年，退休归里，重操农艺，垂四十年以迄于今，犹耕种不辍。余暇，间或出其堪舆之学以应乡邻之需，不取分文。为人急公好义，出言行事，一本于正，不畏强横，不欺良善，安分守己，不占便宜，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诚实本分和正直。当其学成以后，曾数度拒绝地方当局的拉拢，坚不就任村官、乡官，固穷守节以应无道之世。及至***败逃台湾，大家都佩服他的先见之明，他自已的解释却是：只不过是不忍欺民而已。这一念之善，荫及0等子孙。0等，虽职业不同，均能守其家风。
0行三，未及学步，即患《黄帝内经》就有记载的痿疾，后来的洋医说是脊髓灰质炎。0因此而终身不良于行。然而，此人天生有异禀，好色尚武又尚文。贾宝玉没有武功，怕读文章，拖拖拉拉到了十几岁才定情于黛玉，居然还被吹捧为中华第一情种，实在是有些名不符实。0学步以后即习武练功，学会说话就背诵导师《语录》，六岁上学就暗恋漂亮女生，他的文韬武略与痴情，绝对算得上货真价实，凌驾于贾宝玉之上。他打小耳闻《水浒》故事，崇拜水浒众英雄，特别倾慕没羽箭张清，佩服他用石子应敌的绝技，羡慕他那一手石子飞动若流星的功夫。0私淑之，以天生的聪明，加上苦练不懈，不数月就无师自通，得其仿佛。以石打狗，弹无虚发；以石打栗，应声而落；以石打鸟，也多有成功的战例。曾在晨雾弥漫之中一试其技，毙一喜鹊，致遭群鹊追踪，围攻聒噪，不依不饶。再应之以石子，则击不中，驱不散，仅足自卫而己。其聒噪之声，先是短促而高，渐渐转为凄厉而低，终至于声嘶如啼，围观者都有不忍不平之色。0狼狈不堪，又遭众人批斗，终于良心发现，翻然悔悟，放下石子。可惜的是，没羽箭的绝技就此失传，堪称中国传统武术文化的一大损失。
似乎有些不可思议，0的好色顽劣，虽一至于此，却始终不废诵读，志存高远。小学三、四年级，0曾有幸和同伴一道，私自观摩大队书记巡视龙门山。是日也，天朗气清，书记大人由山下出巡至山上劝农。0跟前跟后，仰慕其指点江山之英姿，认为大丈夫当如是也。当晚，即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著《我的理想》以明此志，为山乡绘就宏伟蓝图、锦绣前景。其前景落实于让自已和自已未来的那些治下，过上“晚上砖房睡大觉，白天有钱喝鸡汤”的美好生活。这篇锦绣一般漂亮的作文，由0的老师声情并茂地发表于课堂。斯文一出，山上下的文坛有震动之象。
然而，造化弄人，世事难料，时间的长河不舍昼夜，终于流经1978年那历史的拐点。0的人生，偏离扎根农村一辈子以承其家学的既定轨道，掌握大队最高领导权的宏大抱负，还有那存诸想象，来不及付诸实施，仅仅止于暗恋的初恋、二恋与三恋，统统如过雨云烟，终成梦幻泡影。喜出望外而若有所失。
这年，0考入中医学院学做医匠。毕业后，由组织空降到某县的中医门诊部。门诊部后来升格为中医院，近年又变身为医疗服务集团。由门诊部而中医院而集团而至于今，0均混迹于此、寄食于此。
刚到门诊部，0即为主持部务者所识拔，口头任命为部属防火防盗组长，相当于比部级稍低的警备司令并兼司安全生产监督，夜间以组长衔代司部务。履职期间，有挂在门外的木制大招牌两块，于某夜失踪，至今仍为悬案。舍此，部中别无大案而号称太平。以此，多次受部务会议表彰。后曾官拜院医务科长，因其级别似与曾朝思暮想的大队书记相当，起初颇为亢奋，最终扫兴去职。
0做医匠，开始的时候，专注于钻研中医古训，略知洋医而未能深造，故虽能救人，也不免失误。如今，积近四十年的学力而兼通中医和洋医，那手艺似已进入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境界，与不治大病、专治小病和没病的“上工”，有所不同。
业余，0兼事医学历史研究。其事，发韧于被该县之中医刊物所罗致。在0飘落至此地以前，作为专事地方医学流派研究的刊物，它开风气之先，在学术界已有一定影响，堪称重镇。0之学长主其事，有长者之风。0与之臭味相投，有同好焉，常以请事编务、讨论学术的名义至其家，行其蹭吃蹭喝之实。其人心知其意而不揭穿之。0感其高谊，在编务上分任其劳。缺合适之稿件，则自为文以补足之。从此，一发不可收，一头扎进国故的汪洋大海而不限于医史。经史子集，高头讲章，乡土文献，医卜星相，三教九流，无不涉猎。虽无一精通，却足以冒充博学，糊弄外行，粪土假专家，褒贬众名流。美中不足的是，少年时代误信了“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的格言，以致不通洋文，不能弘扬国学国医国粹于域外，无法践行伟大导师：“中国人民对于人类和世界，应当有较大的贡献。”的伟大教导，无法扬眉吐气于洋人之前，扬我之国威，灭彼之威风，无法发扬国际主义精神以造福全人类，只能窝在万山之中，悬壶谋食，瞎抄瞎写，信口雌黄，自说自话，自娱自乐，自我欣赏，自高自大。
天下文章一大抄，0写文章，自然也不能违反这公例，免不了东抄和西抄。或许真的可以算得上比较会抄，人们当着他的面，都夸他的文章水平高。0从善如流，也自以为高，酒后则更以为高。然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庸人之见庸，妄人之见妄，一窍不通的人也自有其一窍不通的见解，故舆论自古难一律。更何况，世上还有这么一等高人，状元瘾特重。他见不得别人受夸奖而不吹捧他，哪怕这仅仅是客套。百家众技之中，凡是周围人等略有所长，而他不能称雄当第一，不能让他过足状元瘾的，一概归于无关紧要和没有用处之例。所以，也曾有舆论认为，好好的纸张，一旦印上0的文字，这纸张的身价，立马如同飞流直下，狂跌不止，不止是大幅缩水不值钱，简直是连充当手纸都不配：“擦屁股多两个字”。0闻之，必痛骂之如狗血喷头，以为其不知天之高与地之厚，更不知0文笔之高妙。如今，舆论似已趋于一律，0会写文章至少在0面前已成公论而无异议。
0家居，读书以外，好山水，好下棋，好烟酒，热衷于和老婆窝里斗。
0好山水，出自天性而又有得天独厚的地利。其人生活在新安大好山水之中，就食的地方，位居新安江上游，千峰竞秀，万壑争流，风景绝佳。0优游其间，或徜徉古道，发思古幽情；或闲步乡间，赏村野风光；或在依山临水、正宗地道的“农家乐”，沽饮三杯，以助野趣；或沿流溯源，行到水穷处，体验濯足万里流的快乐；或攀越绝顶，振衣千仞岗，看尽山光物态、风云变幻。春看山花，秋寻奇石，夏枕清流，冬临冰瀑。春秋佳日，天气晴和的时候，0常逍遥于江干水滨、花前柳下，坐卧在山青水碧、野草如茵的地方，或曲肱而枕之，仰望青天，胸怀全球，心事浩茫连广宇，穿越汉唐到远古，忧天忧地忧人类，位卑未敢忘忧国；或顾盼自雄，自鸣得意；或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或怀想曾经寓目的美人，取《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对照之；或破帽遮颜，万虑俱消，沉酣一觉；或摇头晃脑，吟诵子曰诗云，楚辞汉赋，唐宋文章；或大呼小叫，狂呼乱叫，引吭高歌，不成腔调。路过者以为遇到疯子，或快步或绕道而避之。0知其缘故，默诵“时人不识余心乐”，暗自发笑。
0下棋，曾获院象棋大赛冠军，惯常则专以技不如己者为对手，能不计输赢而常赢。于必赢之局，必将对方的棋子赶尽杀绝，而后方赢之。如此，则洋洋得意焉。
0读书，日以继夜，无间寒暑，看书成僻，买书成瘾。成因，一言难尽。
0小时候，“四人帮”大革文化命，实行推荐升学制。大片《决裂》的主角曾演示上大学的资格，指定某“知”青手上的老茧，斩钉截铁地说道：“这就是资格”。观众皆哄然大笑而不信。0人小老茧多，“资格”老而仍有失学之忧，也不信。片中，按照知识越多越反动的逻辑而设计打造的反派角色，未改造好的知识分子，教授派头十足，居然知道“马尾巴的功能”，正要讲解，却被迫中断，再也没了答案。0从小砍柴喂猪打猪草，家里养着狗，只在银幕上见过马。见惯狗尾巴，却还没有学过摇尾乞怜这成语。见惯猪尾巴，却只会巴望着大年三十吃猪肉。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难得吃上一回的猪尾巴，没有吃过的狗尾巴，没有见过真身的马尾巴，居然还会有什么功能。他为此而受到极大震撼，对这等闻所未闻的高深的学问，很是好奇，极愿知其究竟，却苦于无从知其究竟，不得不求助于家藏的《动物学》。书为他父亲所有，为建国初期的中等师范教材，虽未见专门论述马尾巴，但图文并茂，有0见所未见的中国熊猫、澳洲袋鼠、南极企鹅北极熊。0由此而知读书至少可以满足人的好奇心，并非全无用处。
此外，天高皇帝远的龙门山，封资修未扫除尽净，族中遗老常用圣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方言俗语“三代不读书，好似一窝猪。”等等，毒害晚辈。0不幸中毒，见到好书，如同见到美女，顿时两眼发光，常常盯住不放。算术语文不消说，红宝书大半能背，老三篇倒背如流，比砖头还厚的《金光大道》、《艳阳天》，也甘之如饴，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退而求其次，得见好书如好色的0，也可以算是交了好运。
那时候，0虽小，却已将许多活生生的颜如玉看在眼中，藏在心中。不仅如此，他在白日美梦之中，还充满自信的认为，这些可爱的如花似玉之一、之最，非己莫属，注定将心甘情愿地承当起光荣的使命，乖乖的、愉快的、自豪的帮我0烧锅做饭、缝缝补补带小孩。至于何日抱得美人归？在0看来，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问题，不过是迟早一点而已，犯不着着急。于是，放心大胆的将这些颜如玉，暂时存放在她们的娘家，置之不问，好象真的是漠不关心。路上遇到，也只不过是偷偷多看几眼，悄悄行注目之礼而已。
然而，对于黄金，0既然已经知道它是一种宝物，却从来就没有亲近的机会，从来就没有见过，不能不感到遗憾，不能不耿耿于怀，于是乎念念不忘，常常觅之于书山之中。有书在手，如抱金砖。久而久之，0竟忘其淘金的初衷，惟书是嗜而尤嗜古书，乃至化金为书，积书盈屋，无处堆放，仍不已不休，如痴如醉。家无黄金，口袋里钱少，老婆不高兴，他照样不管不顾。曾发挥他那点金成铁、糟蹋古董的伎俩，擅改古人汤显祖的诗句，用来形容他自己那钻在故纸堆里寻行数墨、舞文弄墨的状况：“欲识金银气，来从书山游。一生痴绝处，且读且胡诌。”
0胡诌为文的时候，香烟不离唇际。离开香烟，则文思枯竭，无从落笔，不复成句，一句都写不出来。囊中羞涩，则忘恩负义，迁怒于烟，还咬牙切齿地咒骂“始作烟者，其无后乎！”。李白一斗诗百篇，为酒知己。0一篇一条烟，与烟为仇。李白饮酒于赋诗之前，其人其诗其酒风，均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高不可及。嗜酒不下于李白，酒风与之迥异的白居易，酒风诗风，从俗易从，0遂效法其故智，饮酒于完稿之后。
0饮酒，既承我中华酒文化的正宗，依从杜康造酒以醉人的本意，遵循刘伶的酒德，师法陶潜的酒风，期在必醉。又借鉴同僚的先进经验，用美酒来助推自我价值的全面实现，从而发现自己的真的不可一世。
0寄食的单位，几次陷入入不敷出的窘境，首长经常为金钱的不敷发放而头痛。然而，即便是这样，公干而外，为钱而出入于首长之室的人物，依然是络绎不绝。这其中，偶而也可以看到0那够不上美学标准的面容。见首长如见钱神而各尽所能、各极其妙、花样百出的角色，更是不在少数。或点头哈腰，蹓须拍马，谄笑邀宠，挖空心思以投其所好；或卑词以诉委屈，流泪以迄怜悯，以求格外开恩，额外照顾；或盛气以示不满，胡搅蛮缠，耍横耍赖，阵阵有词，晓之以“理”；或嗲声嗲气，软磨硬泡，搔首弄姿，动之以“情”；或胡天胡地以骗之，或抬出官府背景、江湖背景以恐吓之，或制其软肋而要挟之，更有信誓旦旦，以工作为重、友情为重者。等到真有事情，真的到了用人之际，则装聋作哑者有之，缩头敛迹者有之，干脆一蹓烟逃之夭夭者也有之，推三拉四者有之，讨价还价者更有之。触目所见，常常是英雄无多，庸才据不可或缺和因人而设之岗，不听使唤。
首长不胜其烦而又无可奈何，有时也会招饮治下，怀柔而笼络之，与民同乐，协调工作。其治下初闻酒香，尚作态而不师古法，罔顾中华酒文化重在灌醉自已的优良传统，实行以灌醉别人为能事的旁门左道。等到酒过三巡，酒神发威，则古人天真醇厚之风复现于酒席，人的素质在陡然之间，全面飚升，天才涌现如雨后春笋，如繁星满天。其才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诺贝尔医学奖没有工夫去领而已矣，何况不差钱乎。其才惊人，其贤更感人，口口声声，忠于中医、忠于职事、忠于首长如屈原，清清白白如颜渊，千难万难只等闲，奋不顾身、奋斗终生不为钱。喋喋不休，支持首长，跟定首长，死跟首长，敢为人先争第一，只争第一不争钱，又不是不知道首长只要第一不在乎钱。望着这璀灿明星，满座贤人，0不禁惊呼：“天公何必重抖擞，酒神到处降人才。首长何忧乎，放心喝鸡汤睡大觉而天下治矣。”
惊异于美酒如此这般的有益于世道人心，如此这般的增长人的才干，改良人的品性，0遂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亲近它、品尝它，检验它那神奇的效果。0那酒文化的品位，进步神速，很快进入全新的境界，宁可使妻儿衣不光鲜碗中肉少，不可使自己没酒喝。稍有缺憾而不能尽如人意的是，他那酒量不仅不见长进，反而每况愈下。酒未沾唇，不声不响。一两未干，开始演讲。二两下肚，高谈阔论，妙语连珠，精辟诙谐，亲和力吸引力赛过软玉温香，众人凑趣，和谐欢畅喜洋洋。喝过三两，胡言乱语惊四座，夹枪带棒把人伤，满座不欢，主人为难。久而久之，置酒而招之者日渐减少，0也遇到饭局就犯难，畏首畏尾，徘徊傍徨，进退两难。不吃不喝，嘴馋心不甘。吃吃喝喝真是爽，心情却又没法不紧张，怕被人灌醉当猴耍，更怕一再把人伤。无奈之下，只好不以独酌无相亲为忧为愁为无聊，以之为乐，乐此不疲，努力践行正宗酒文化那全心全意灌醉自己的根本主张，无所顾忌，放心大胆，捎带着提升他的文字功夫、文章水平、文学素养，居然屡试屡验。
白居易“闲开新酒尝数盏，醉忆旧诗吟一篇。”0所作虽不容贬损，究其实，却都是些速朽的玩艺，无从变旧，只能醉诵文稿于杀青之际、新鲜出炉的时候。开初，不过以为自己的文章好象比别人略胜一筹而已。但是，随着他的越喝越多，越念越响，他那文章的水平也水涨船高，愈见其妙。象这样循环往复以至于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自己那些文章的水平，实在是不下于唐宋八大家，简直是高到绝顶，妙不可言。念到精彩的地方，必手舞足蹈、击节叹赏、鼓掌高呼：“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神差鬼使之笔，经天纬地之才。”他老婆有夫唱妇随的美德，曾提炼这毫无伦次的胡话，取其精华，进行浓缩和简化，说他“神经”。又曾总结0少小慕色、变成书呆、好吸烟、好喝酒、好下棋、好游山玩水，风尘碌碌而大队书记没当成、学武不成、学文不成、学医无名、一事无成、终成0等事迹，删其繁，撮其要，封其为：“情痴酒鬼神经货，书呆烟枪哈吧棋。”杜撰对联一付以总结其前半生，上联为“一肚皮书史，旧古董塞满，如同狗大肠梗阻不通气。”，下联为“满脑袋浆糊，新世故全无，真是猪脑壳外伤又进水。”，横批曰“没有名堂”。
0虽桀骜不驯，但正如所谓一物降一物，他的惧内，不是秘密，小有名气。他在外面管不了人，早就习惯于被人管，回家又归老婆管，倒也习以为常。成家不久，他就在不知不觉、稀里糊涂之中，丢弃了祖传几十代的宝贝----“夫为妻纲”的大旗，自觉自愿，以妻为纲，唯老婆的马首是瞻，以服从老婆为天职。通常，无论老婆说什么，他都习惯性地点头称是，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乐不可支的样子，如同条件反射，从无二话不用想。这回，老婆说他狗屁不通，比猪还笨，他一如既往，闻之欣然，服其精辟，拍案叫绝，拍其马屁，曰：“不意天壤之下，竟有吾妻。有妻如此，吾何憾焉。那么多数不清、交待不清的颜如玉，何足道哉。吾将戒棋戒酒又戒烟，精研烹调以娱吾妻之舌尖。”说完，点燃香烟猛吸，倒满酒杯猛喝，以表示他的真诚和说话算数。老婆闻言，如饮琼浆，如灌谜魂汤，钻进圈套，掉进陷阱而不自觉，还要自作聪明，施展其驭夫术，嘴角已露出甜美的微笑，嘴巴仍发出一连串严厉的警告：“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胡说”。
0何许人也？这点小小的伎俩，岂能瞒得了他。他活学活用《黄帝内经》的精髓，灵活运用望闻问切的技巧。用于诊断疾病，尚需借助洋医的奇技淫巧。用于察言观色，应付老婆，取得窝里斗的胜利，却是绰绰有余。他老婆那微笑之微，真可谓微乎其微，不易察觉，稍纵即逝，一般的人，当然看不出来。0却能明察秋毫，望而知之，不望照样可以知之，照样能够心领神会，美滋滋的品味那甜美的意味深长。
他还不肯以此为满足，而是再接再厉再用连环计，暗暗高兴而不形于色，内心镇定自若，貌似颤颤惊惊，恭恭顺顺，百依百顺，装出可怜相，以掐灭香烟、收起酒瓶的实际行动，辅之以赌咒发誓，甜言蜜语，好话说尽，千方百计，百计千方，取悦老婆，必致其喜笑颜开乐滋滋而后止。他老婆以为占了上风，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放松警惕。乘她不注意，0乘机躲到一边，重新点燃先前掐灭的香烟，吞云吐雾，悠闲地享受夫妻双赢的大好局面，和谐氛围，沉浸于无比的快乐之中。
此人无缘于官场，失意于职场，乏善可陈，没有炫耀的本钱，没有值得夸耀的强项。目前，他能够引以为自豪的，只剩下取悦老婆的法术。如能彻底破除三纲五常之类的成见，不计及男子汉大丈夫的臭架子，仅从技术层面加以考量，他那让其祖宗感到很没面子的法术，那个高明娴熟的程度，不仅远远地超越了先辈，让他们望尘莫及，感叹不已，痛心不已，而且超越了许许多多英明神武的帝王。有幸博得老婆的欢笑，他那自豪感和成就感，绝对不下于走过红地毯，登上检阅台，听着礼炮鸣放许多响。对他而言，老婆的笑脸就是他的奖状，是无与伦比的最高奖赏。
千金难买一笑，古人肯为一笑掷千金，还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模范丈夫，为了任性的美人，为了听到美人的笑声，无论这笑是真笑假笑，连同夸张做作的大笑，肆无忌惮的狂笑，不怀好意的奸笑，甚至于暗藏杀机的皮笑肉不笑、皮笑心不笑，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问，不惜牺牲随意杀人放火而不受制约的权势，不惜失去口含天宪而发布圣旨和最高指示的地位，甘愿亡国掉脑袋，疯狂地干出峰火戏诸侯之类的勾当。如今，有风流痴情的贪官污吏，为数不少，为了小三的微笑，狂捞万金亿金与美金，不怕坐牢。0既没这许多钱，也没杀人放火的权，没有犯傻的机会也没这么傻。有的和多的，除了不花钱不费力的“胡说”，还是上不了台面随风散的“胡说”。只能用来哄老婆，经常连老波婆也不爱听、也哄不了。
0放言无忌而胡说，积习难改。他读老庄而不能和光同尘，不能改变他的刚肠直性，不能“希言”“善言”“美言”；读《论语》而不能“慎于言”“讷于言”；念佛经，有口无心，虽然惧怕堕入“拔舌地狱”，却还要呈口舌之快，到底也没能禁断“口业”。多言数穷，儒释道三教一致认定，管不住嘴巴而摇唇鼓舌的人，注定命不好，不会有好果子吃。0满腹经纶没发财，落落寡合吃不开，落伍于日新月异的世风而不能与时俱进，生当大有作为的盛世而无所作为，这是顺理成章而势所必致的事情，纯属咎由自取。对此，0心知肚明。
院方曾有修撰院史的动议，已征集0的事迹，供史官採择。“世间富贵应无望”的0，竟能留名院史，以戒后来。虽说“已过爱贪声利后”，仍额首称庆不置，宣称“但有医院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他似乎还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但爱护他的人，却还要为他惋惜，可惜他的不能谐于世而取富贵，更可惜他的不能用其才而博大名，曾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他却置若罔闻，依旧沉湎于古人的糟粕，破财买来的万卷诗书，外加酒一壶，依旧是一付油盐不进的蠢相。他的甘于平庸而不可救药，一如他那定制于娘胎里的相貌，土头土脑，蠢头蠢脑，不惹人爱讨人嫌，却偏偏要固守其天然本色，到处碰壁不转向，吃尽苦头不回头，不改其本来面目，顽固拒绝我中华文化所固有的变脸戏法易容术，害怕洋医所发明的整形整容换脸术。斯亦定数，无可奈何。
蠢相贵相，非同小可。智愚穷通贤不肖，虽有不可貌相的说法。但人活一张脸，不能不识相，要会看别人的脸色，更要识得自己的相，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长相不济，形象欠佳，更要学会修饰打扮，必要时要不怕流血不怕痛，乞灵于洋医，改变形象。说到底，丑也罢，俊也罢，虽不是无关紧要，关键还在于清楚自己有没有官相富相与福相。毕竟，求职面试，相亲找对象，都要看长相。毕竟，能够留取尊容照汗青的各色人等，上至九五之尊，下至叛贼反寇，其他领域的顶尖人物，大多天生着一付非同凡俗的特异的长相。对应于这特异的长相，他们的降生还伴随着奇异的景象，或曾干扰天体的运行，或曾造成天气的变化，或曾影响到植物的生长。多多少少，大大小小，总要弄出些动静，非夷所思，非同凡响，非同寻常。
汉代刘秀，皇家血统，生为方面大员的二公子，长在钟鸣鼎食的大家庭，“身长七尺三寸，美须眉，大口，隆准”，为标准的高富帅兼官几代。这都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头上那两道眉毛的中间，额骨的中央，也就是相术所谓天庭的位置上，骨头隆起，肿成滚圆的一个包，术语称之为“日角”。“日角谓庭中骨起，状如日”，说白了就是脑门上顶着个太阳。长相已是这样的神奇，诞生之年又有一根禾苗上长出九穗果实的吉兆。有了这些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他才主演了“光武中兴”的传奇，成就了安邦定国的伟业。
0出生的那一年，他家自留地里的一窝红薯也曾挖出九个之多，足足装满一大篮子，他家的一根南瓜藤上更曾长出二九一十八个大南瓜，左邻右舍均曾聚而观之，啧啧称奇，叹为观止，传为“高山出贵子”的苗头。
不料，流光容易把人抛，五十余年已混掉，仍无应验。0依旧是功不成，名不就，钱不多，草根一个，不仅毫无长进，连受之父母，为0所固有，侍候唯恐不周，从来不敢毁伤的牙齿，如今也已经少了两颗。
两颗牙齿无情，自诩软硬通吃，抱怨怀才不遇，嫌弃0的相貌，卑视0的才能，罔顾与0的唇舌相依相伴几十年的交情，毅然决然，背叛0，相率而去，义无反顾地逃离0那张只会惹是生非，吐不出巧言蜜语的嘴巴。
沦落到这个地步，麻木不仁兼浑浑噩噩的0，依然不能想象，人心很古的古人，言之凿凿的古书，居然也会骗人。他宁愿相信，早就预示他要飞黄腾达的吉兆，之所以迟迟未能变现，实在是因为他那天赋的模样，不象古书所描绘的天人与高人，乃至于天才没有天相，天不助他。
0小鼻子、耳朵小、一双眼睛似乎还有那么点一大又一小，无隆准大耳大嘴与美髯。他在没有喝酒的时候，他那愚不可及的头脑，好象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不是帅哥，知道自己的脸蛋太过稀松平常，因而不太喜欢照镜子。偶然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自己的尊容，他在自怜自叹之外，还要抱怨爷娘的造人工艺不高明，恨煞爷娘不争气。
然而，有那么一天，酒后的0，照镜子看相，张口而望二牙的旧居，闭嘴再看从不爱看、今不如昔、今日更比昨日老的老脸，仔细端详他那颗晕晕乎乎，把持不定，东倒西歪的脑袋，却不再叹老嗟卑，唉声叹气，反而自鸣得意，兴高采烈，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居室，吓坏老婆，惊动四邻。
这是因为，他在镜子中，猛然发现了他那庸庸碌碌的人生的价值。他认为这平淡而窝囊的人生，应归咎于镜子中的那付窝囊相。由这天生的窝囊相所规定的人生，确凿地证明了相术的灵验，吉兆的不足为凭，史书的不可尽信。
他惊喜的发现，自己那按照史书的老套，有着辉煌的征兆，注定要大放异彩，最终却怎么也够不上精彩的人生，轻而易举地推翻了吉兆等于成功的公式，挖掉了沿用几千年之久的成功学的基石，差一点就颠覆了二十四史，其贡献不仅不下于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出彩的好事，竟出奇的落在了0的身上，他怎能不狂喜不禁，怎能不狂笑不已？他没有发疯而象中举的范进那样，已经是她老婆的莫大的幸运。
他还发现，源远流长，流派众多，良莠不齐的相术，不宜不问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统统打入封建迷信的行列。它曾造就出呼风唤雨，左右政局，影响历史进程的高人，又曾养活无数骗子，解决了许多人的就业问题，还给0之类庸人的鬼混提供了最好不过的借口。
有了这理直气壮的借口，在家，他们可以抵挡老婆那望夫成龙、共享富贵的奢求，打消儿女望爹成龙以坐享其成的念头，有利于老婆儿女的修身，从而齐其家。在外，可以使他们心平气和的应对职场上的勾心斗角，远离官场上的角斗恶斗和社会上的纷争，方便别人治国平天下。
古往今来，上至庙堂之高，下至草泽之野，各级衙门之中，贫贱富贵之家，不照镜子，或照了镜子而仍不识相的男男女女，仍不识数的狂妄之徒，庸妄之辈，不计其数。他们挑战定数，痴心妄想瞎折腾，争名争利又争权，上窜下跳，奋勇攀登，投机取巧，铤而走险，破坏皇天早就排定的高低秩序，浪费聪明才智，虚耗宝贵精力，枉费无尽心机，只为多吃几顿宴席多赚点钱，只为电视上露脸上镜头，为着开会上台坐前头，生出无数是非，枉害了许多的人命，甚至于搅乱了天下的太平。
好端端一个大观园，天上人间诸景备，多少工夫始筑成，就因为这一类人物的胡闹而闹得家业凋零，家亡人散，金银散尽，归于毁灭，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造衅开端，不在别处，在于他们对相术的无知。园里的是非之多不太平，就因为不识相不识数而作耗生事爱显弄的人物实在太多。
小红只不过是宝玉屋里不谙事的小丫头，虽未必是什么没脸的下流东西，但原本也就只有三分容貌，算不上伶牙利爪，看不出有兴风作浪的能量。就是这样一个根本就排不上号不起眼，小小年级才十六岁的小布点，也敢不照照镜子不识相，还不知道配递茶递水不配，就着实妄想痴心的向上攀高，每每的要在首长面前显弄显弄。就这夹不上筷子，只能在外围干粗活，没有登堂入室许可证，没有进入首长办公场所通行证，不具备递茶递水的资质，未经考核未获上岗证的小屁孩，也能逮住机会，短暂插手给首长宝玉递茶的大事务，冒犯森严层级，违反既定程序，破坏神圣秩序，引起一场纷争，闹出一场风波。能量巨大不识相的大角色，一旦有了显弄显弄的机会，哪能不弄得天翻地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对于相术这巨大的宝库，再也不应当熟视无睹，应当高度重视，努力发掘，剔除其用以骗人的把戏，取其精华而传承之，刻不容缓地普及之。0自信的认定，如此妙计，势在必行，如能行于天下，必将有助于造就顺应天意，随分从时，安贫乐道的良民，有利于扼制官员的野心和贪欲，有利于维护家庭和社会的稳定，功莫大焉。他自以为得计，紧紧地盯住镜子中的光辉形象，内心肃然起敬，嘴巴赞叹高呼：“0妙计安天下，齐家治国不用兵。官民全都成尧舜，狱卒袖手享高薪。”
有感于相术在近代所遭受的种种非议，粗暴而谈不上公正的批判，0深感不平。忽而又想到相术的近亲，自己赖以养家糊口的中医之术，那境遇似乎也不比相术好得了多少。其中的骗子之多，骗术之隐蔽和巧妙，恐怕还有甚于相术。前途如何，正在杳无可知之数。虑及于此，0禁不住悲从中来，黯然神伤，难以自持，潸然泪下。
眼泪未干，0又有了新的发现。发现废止中医的罪魁祸首祖师爷，不是别人，正是堪称国医大师的曹雪芹。他躲在幕后，假借他所青睐的晴雯，毁谤我们：“只会骗人的钱，一剂好药也不给人吃。”利用自己的化身贾宝玉，别有用心地宣扬什么：“越性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存心断了我们的财路，绝了我们的活路，用心何其毒也？0那愚蠢而自作多情的同行们，竟向这没有经纬不着调的家伙顶礼膜拜，和他套近乎。面对这天大的笑话，0无语，哭笑不得，没法不摇头。
摇头之际，随着他那不住地晃动着的脑袋，方向无定如醉驾的思绪，他那双醉眼，忽然看到了怪异的景象，大宋第一神童方仲永的身影在镜子里面晃动。惊魂初定，0又有了了不起的大发现，发现激励过无数学子的《伤仲永》，那议论虽不无道理，但并未抓住要害。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王安石，将神童方仲永的不能成器不冒尖，怪罪于其父的“不使学”，视之为纯粹的教育问题而不及其他，丝毫也没有涉及仲永之貌这一决定性因素，实属挂一漏万。那结论貌似不容置疑，其实经不起推敲。
酒醉醺醺的0，正陶醉于他的这些或真或假、真中有假、假中见真、似是而非的重大发现，不以为无用无聊，欣欣然焉飘飘然。0那听闻怪笑而虚惊一场的老婆，扶着站立不稳、歌哭无常、哭笑无常的0，不知就里不耐烦，故伎重演不识相，还要啰嗦，扫他的兴，说他神经骂他是笨蛋。饱受压抑的0，一反常态，怒气冲天，火冒三丈。先是不屑地将嘴脸扭向一边，气呼呼的对着天花板，小鼻子重重地哼出一道又一道牛鼻子一般充沛的气流，两只细看来不完全一模一样的眼睛，瞪的滚圆，冒着火花，如金刚怒目；稍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地回过头来，用他那不住地喷着酒气、不时打着饱嗝的嘴巴，不计后果地冲着他一向畏之如虎的老婆，咆哮如雷，如虎啸狮吼连珠炮：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世界上没有0这样的笨蛋，尽剩下些聪明蛋，这世界成个什么世界？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好玩？
雷雨过后，万籁俱静，老婆闭嘴生闷气，不怒自威，0酒醒而后怕，诚惶诚恐，悄悄躲进厨房，认真刷锅洗碗，奏响锅碗盆瓢交响曲，向老婆递上讨好的橄榄枝。那低声下气的丑态，目不忍睹，不好细说。总之：与龙门山那山势的稳如泰山，松柏的劲直挺拔，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当年，0荣膺龙门山广播站主播，曾经迎着朝阳，披着晚霞，登上山顶，爬上松树，居高临下，俯视全村，手持喇叭筒，唱起样板戏，“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固一世之雄也。那野心勃勃、威风八面的架势，而今安在哉？
日月如梭，岁月蹉跎，几番风浪几晴和，世态人情经历多，壮志消磨。少年英风，少年豪气，少年侠骨少年狂，少年纯情少年的歌，还有那少年的惆怅与荒唐，老去方知堪羡。无奈俯仰之间已成空，恰似春归无觅处，恰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0老来怯流年，神经质。莫名其妙慌兮兮，没事找事，寻寻觅觅。觅得香烟与美酒，怎敌他，人不知足，干着急。有房住，有车骑，先喝鸡汤再喝酒，还要不知乐业不平和，三天两头，郁闷上火。杞人忧天下，无事觅闲愁，赢得闲愁千斛，似傻如狂，世人摇头。师友失望，寄言其子，莫学这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