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中经常会有这样的情节:打败了武林盟主,胜利者便可取而代之。对于这样荒唐的逻辑,杨天义觉得,这实在是侮辱人类的智商这种选举制度分明是对动物的照搬与模仿。
那信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杨天义并不在意信使的态度,之所以问这么多话,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信息。
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韩开山找自己比武,是为那个邹老板或者马大哥出头的,作为黑道大哥大,他这么做只怕也是别无选择。从信使的言语中可以看出,韩开山对自己并无太大的敌意,比武又安排在傍晚时分,也给自己留下了宽裕的时间进行准备。
由此看来,这个韩开山应该不是一个阴险之徒。这一点从他所使的功夫也能看出来。铁砂掌是一门外家功法,属硬气功范畴,走的是阳刚直猛的路子,所以,其人应该也是豪迈直爽的性格。
其实,这话反过来说更合适,那就是:什么性格的人,就会选择什么样的功夫。
此外,从他比武时带棉手套来看,此人绝非凶狠残暴之辈,甚至可以说有些慈悲心肠。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像韩开山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是受人利用。虽然韩开山未必不知道是被利用,但是到底是被谁利用,他就未必清楚了。
因为,杨天义知道,那个邹老板并不认识自己,他昨晚派人要杀死自己,说明在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只黑手。
到底是谁想置自己于死地,又要嫁祸于那个跟自己有仇之人呢?杨天义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此刻,就在邹老板的密室中,邹老板也是满怀疑惑地在焦急等待着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周逸轩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邹老板立刻迎上前去,殷勤地张罗着周逸轩坐下,一边倒上茶水,一边说道:“逸轩啊,我按照你的吩咐,今天一大早便去找过韩老大。韩老大已经答应出面摆平此事,听说已经派人去下战书了。只不知,那个杨天义会不会答应?”
周逸轩悠闲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又看了看自己这个远房亲戚,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表舅放心,他一定会答应的。”
邹老板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逸轩,你还没告诉我,昨晚为什么一定要让马老三杀了那小子。”
“表舅啊,这你还想不明白吗?”周逸轩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缓缓说道:“马老三的儿子马永,跟温子辰可是铁哥们,让马永去告诉温子辰有好戏看,温子辰又岂能不去?你想想看,到时候温子辰出现在杀人现场,而兵马司的人又恰巧路过,以两人之间曾有的过节,你说,后面的事会是怎样?”
邹老板立刻便明白了这是周逸轩的嫁祸之计。他一向佩服这个外甥的心计谋略,也清楚温、周两家之间明争暗斗的形势。他觉得,像这样一个能把一切机会利用起来去打击对手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邹老板又问道:“你怎么知道兵马司的人会路过那里?”
周逸轩“嘿嘿”一笑,并不作答,却转移话题道:“可惜啊,这个杨天义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马老三的手下全都上了,居然也留不住他!也罢,就让温子辰再逍遥几天。”
“逸轩,你放心,”邹老板满脸笑容地说道:“今天韩老大出手,那小子死定了!”
“对了,表舅,一会儿你把马老三找来,他不是飞镖扔的好嘛,你让他准备几支毒镖,到时候在旁边找准时机下手。”周逸轩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你还怕韩老大收拾不了那小子?”邹老板疑惑地问。
“谁说要他杀杨天义了?”周逸轩不屑地说道,“杨天义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昨晚杀他只不过是为了对付温子辰。今天温子辰既然不会在场,杨天义死不死又关我何事。”
“那你,难道你是想”邹老板的脊梁忽然流过一股寒意。
“不错,今天我就是要韩开山死!”周逸轩将折扇一把攥在手中,沉声说道:“你让马老三做的巧妙一些,让人看上去就像是失手误伤一般。要是被人看出什么破绽,你就找人把马老三也当场干掉!”
“啊”邹老板吃惊地叫了一声。
“怎么,表舅,你还害怕不成?”周逸轩斜睨了一眼说道。
“不是不是,逸轩,你为什么又要杀韩老大啊?”韩开山在黑道中积威已久,又素有侠名,邹老板便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周逸轩说着,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放到邹老板的手中,说道:“表舅,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好消息了。”
“逸轩,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砸过?”邹老板说完,赶紧又补上一句:“昨晚那件除外。”
送走了周逸轩,邹老板一坐在椅子上,望着手中那锭黄金,一个劲地发呆:“这锭金子,便要买了韩老大的一条命吗?”
东直门外十里处,原有一座村庄,村内有一唱戏的高台。如今,村庄已荡然无存,仅留下那座土台。
韩开山早早地便来到了这里,只带了四名手下一同前来。过了一会儿,马老三也来了,身后却跟着十几个人。他手下的弟兄昨晚全都挂了彩,这些人都是邹老板特意找来给他助威的。
马老三对邹老板还是很感激的。堂堂一个帮会老大,出门带着一帮浑身缠着绷带的手下固然不雅,可要是没一个小弟跟着,那可就更没面子。
韩开山对马老三的到来颇有些不满,这让他觉得好像自己是在帮他出气一样。同样是打架,性质不同,气势也就不一样。所以,韩开山只是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却是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杨天义也准时地找到了这里。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光头汉子,身上只穿一件粗布短褂,渊渟岳峙地立在土台中央,气度颇为不凡。他料此人定是韩开山,便略微加快了步伐,来到土台跟前,用力一跃,再单手一按,便跳上了两米多高的台子,站到了韩开山的面前。
韩开山也一直在打量着杨天义。见他气度沉稳,星眉剑目,面貌爽朗,无端的便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韩开山一拱手问道:“阁下可是杨天义?”
这种场合,明显不适用二话不说、出手便打的策略,所以杨天义也很客气地一拱手道:“正是。你就是韩开山吧?幸会幸会!”
韩开山点了点头道:“什么开山裂碑,不过是江湖上朋友谬赞,当不得真。只是,”韩开山语气一转,冷冷道:“听说阁下昨晚砸了我朋友的场子,打伤了我朋友的手下,还出言不逊,说在这京城之中,无人是你对手。不知可有此事?”
杨天义瞟了一眼韩开山身后一个神色紧张的马脸汉子,微微一笑说道:“请问韩大哥,你可认识小弟?”
韩开山摇了摇头,说道:“你我这是第一次相见。”
杨天义说道:“既然如此,韩大哥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还是相信你那个朋友的话?”
韩开山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与众不同的回答,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嘛”
杨天义微笑道:“若是我不承认,你那位朋友”他用眼神一扫那个马脸汉子,接着道:“恐怕立刻便要站出来反驳。到时候,韩大哥,你说咱们是比武呢,还是斗嘴?”
韩开山对杨天义不卑不亢的回答很是欣赏,心中赞道“这人是条汉子!”扭头瞥了一眼马老三,对杨天义说道:“好!痛快!我最讨厌那些说三道四,夹缠不清之人!只是这场架,咱们却是非打不可了。”
杨天义昂声道:“韩大哥肯赐教,小弟自然奉陪!”
韩开山叫了声“好”,便向自己的手下伸手示意。立刻,便有一人走上前来,递给韩开山一副厚厚的棉手套。
杨天义突然开口道:“韩大哥,小弟想和你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韩大哥若是有意相让,恐怕你的朋友难免心有不甘。”杨天义虽不是铜筋铁骨,对这外家硬功却也有几分自信,只要不是像出尘子那样的内功高手,他还真不怎么担心。
韩开山惊异地看了看杨天义,确定他的眼神中是诚恳而非嚣张,犹豫了一下,便也不再坚持,直接将手套甩给了那名手下,心中对杨天义的为人又添几分好感。
但是比武真正开始之后,两人之间拳来脚往,便不再像说话这般客气。韩开山虽然在一对铁砂掌上浸日久,但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黑帮老大,平时的对手多是一些江湖豪客,跟真正的武林高手毕竟不同,加之他出手之时也留有余力,杨天义与之对打,倒也不觉得太过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