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让靠近,还要尽量隐蔽,这到底是想偷袭,还是玩捉迷藏呢?
“好了,大贝勒,还有你们三个留下,其他的人各回本旗,现在就埋锅造饭,然后立刻开赴战场!”
皇太极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便站起身来,走到代善的跟前,低声说道:“大哥,你派人去接应一下,看看军粮走到哪儿了,为什么耽误到现在还没到。这个莽古尔泰,我都已经饶过他一次了,他怎么还敢如此懈怠?”
“大汗莫急,我料想也不会有事。老五虽性子粗鲁,却也不是那不识大体之人。”代善谦恭地说道:“或许是车子沉重,且数量又多,故而行进缓慢吧。”
“但愿如此。”皇太极狠狠地一甩袍袖,负手说道:“大军存粮即将耗尽,他若敢延误日期,我必夺了他这个和硕贝勒不可!他既然不愿自己的旗兵受损失,那以后也别带兵了!哼!”
代善见皇太极小题大做地发作莽古尔泰,倒也听出了他这一番杀鸡给猴看的言外之意,却也不再置辩,逊谢一声,便躬身而退了。
“大汗,那我们呢?我们怎么打?”德格类见帐中已无旁人,便壮着胆子问道。
“打?你们就五百人,想跟谁打?”皇太极冷冷一笑道。
“那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呢?”
“你们怎么还不明白?”皇太极想起旧事,便又有些来气,怒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就一个原因,情报外泄!”
三人一听这话,便同时耷拉下脑袋,噤若寒蝉。
“汉人一定是有一批极厉害的探子,所以才能在你们自以为滴水不漏的防范下,仍可事先探得消息。那,我就给他们探去!”皇太极轻蔑一笑,道:“你们的行踪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因此,你们隐藏得越机密,就越能让他们信以为真。只要引得姓杨的分兵来攻,你们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三人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自己的身份,就是那诱饵。
“大汗,若汉狗真的追来,那我们跟不跟他们打?”
“你们还有士气打仗吗?”皇太极一脸嘲讽之色,嘴角撇出一个怜悯的笑容:“撤吧,把追兵引得越远越好!”
皇太极说完,便也不再理会三个羞惭得满脸通红的同胞兄弟,直接转身走出了大帐。
没过多久,李正与皇甫涵便跟着紫星一块儿疾步走了进来。
“大人,属下听说,您要亲自去救祖有功他们?”李正一边上前施礼,一边急声问道。
“没错。”见皇甫涵也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杨天义便挥手制止道:“我意已决,此事你们无须再劝。”
“大人,您——”李正语带戚声,却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哪怕是天下所有人都不会同意。”杨天义大义凛然地说道:“祖有功是为执行我的命令才孤军深入,以致身陷绝境的。我若是怕死而置之不理,今后又有何面目再让手下将士为我拼命?”
“那,您可否多带些士兵?区区二百人,这无——”李正原本想说“这无异于自杀式袭击”,话到嘴边,却又改口道:“未免也太少了!”
“锦州乃军事重地,五千守军已是不能再少。再过两三个时辰,杨嗣昌就要与鞑子展开决战,此时从他处调兵,既不可取,也来不及。”杨天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手上若是多有些机动兵力,也不至于为难至此。可惜啊,王清印的‘天军’现在却是在营口……”
“大人!”李正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虽然此时军情紧急,但又恰是提出这一建议的最佳时机。
他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大人,属下其实有一个想法由来已久,只是自您回京直至来到此地,却是一直马不停蹄,故而也未及提起。唉,若早知有今日之事,属下便该早些跟您说了,如今却是追悔莫及……”
“这会儿说也不晚。”杨天义抬头看了看窗外依旧夜色朦胧的天空,淡淡一笑道:“我这会儿正等着探子们给莽古尔泰传递消息,还要半个时辰才出发,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杨天义心知自己此行凶多吉少,那么,那些该做的事情,就要趁离开之前全都安排妥当。
“啊?大人您为何要这样?咱们本就人少,鞑子若再有所准备——”
“他知道我要去救人,就不会急于向祖有功发动攻击了。”杨天义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了,你赶紧说吧。”
李正感动得五内俱焚,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便擦了一把眼泪,道:“大人,以您如今的地位,早就可以自行招募兵勇,扩充自身实力。”
“自行招募?你是说,雇佣军?这可以吗?”杨天义吃惊地问道。
“您现在已是守牧辽东的最高统帅,职权犹在总督之上。一个总兵尚且拥有亲兵千人乃至数千,您却只有这寥寥二百人,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这种事情,朝廷是否允许?”
“大人有所不知,大明军制,本就有世兵制与募兵制两者共存。世袭的军户采用卫所制,而招募兵则采用团营制。国家遇有战事,卫所兵若不够用,则团营兵亦被召集上阵杀敌。二者同样为国作战,其中并无不同。”李正侃侃而谈道。
“这团营兵人数上可有限制?”
“团营兵军费主要靠自给自足,除此以外,并无兵员限额。嘉靖至万历年间,抗倭名将戚继光所部之戚家军,便招募自矿工及农民,人数三千至四千不等。崇祯二年,赴京师勤王的石柱总兵秦良玉,现正效力于杨嗣昌军中,其所率‘白杆兵’亦有三千人之众……”
“可以了,我心里有数了。”杨天义没有再让李正继续举例下去,便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心中已是暗下决定。
他大步走到案前,拿起了几封书信,便对着二人说道:“李正、皇甫涵听令!我不在锦州期间,与朝中一应文书来往,皆由李正负责。杨嗣昌行军部署若有不妥,你亦可执我大印节制于他。皇甫涵,李正身无官职,恐怕难以服众,必要时你可持天子剑扶助于他。”
“是!属下遵命!”二人齐声答道。
“杨嗣昌今日必胜无疑!李正,等他取胜之后,你便将这封书信交给他,命他派兵去接应我们,位置、路线我均已在信中说明。”
“是!请大人放心!”李正答道。
“皇甫涵,这封信中有一些图纸,等孙元化把我吩咐的三样东西做出来后,你便将这些图纸交给他。此人虽有奇才,只是目前与他相知甚浅,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于他。”
杨天义将信封交到皇甫涵的手上,郑重地说道:“这些图纸,你每次依照顺序只给他一页,等他做出之后,便连东西与图纸一并收回,包括那些做坏的废品,全部都要小心封存,然后再给他下一页。”
“是!可是,大人,您不是很快就会回来吗?又何必——”皇甫涵眼圈红通通地问道。
“我之归期恐怕难定。”杨天义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便说道:“你们记住,不论听到什么样的传言,只要没有亲眼看到我的尸体,均可视之为谣言,千万不可相信!听明白了吗?”
“大人,您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二人说着,已是痛哭流涕。
“嗯。我走之后,你们便可开始招募新军。你二人一文一武,恰是最佳拍档。新军暂定二千名额,招募时宁缺毋滥,由李正负责把关。新兵训练由皇甫涵负责,你可让孙元化派他的人辅佐于你,也顺便观察观察他的那些外籍教官到底有无真才实学。”
“是!属下知道了。”
“这里还有一封信,”杨天义将手中最后那封信翻看许久,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是我写给皇上的。如果我一月之后尚未归来,你们便将这封信送回京吧。里面有对你们的推荐,还提到了孙元化的事,至于对他最后的结论,就由你二人一同来下吧……”
“大人……”二人早已是跪伏于地,泣不成声。
“行啦行啦,我这不过是以防万一,你们现在就哭,难道是希望我死不成?我的功夫有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杀我的人,现在还没出世呢!”杨天义故作轻松地说着,便将二人扶了起来。
“大人,我二人能有今日,全仗大人厚恩提携,大人若真有不测,我二人又怎肯苟活于世……”
“别干这种傻事!你们要是死了,回头谁给我烧纸去啊?再说了,假如我过个一年半载又突然回来了,我到哪儿再去找你们这样的好帮手呢?”杨天义面带微笑,搂着二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凡是跟着我的人,个个都能有所成就,那才是我最得意的事呢!”
“大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杨天义站立厅中,豪气干云地大喝道:“紫星,集结队伍,准备出发!另外,告诉弟兄们,这几天有连阴雨,把火器一律留下,只带足弓弩箭支就是!”
杨天义说着,走到兵器架前,摘下了许久都不曾使用的“龙吟”钢鞭,随手舞动了几下,便大声怒吼道:“来人哪,把我的黑风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