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义说的没错,像周延儒这种人,对他的忍让,只会被他看做是软弱的表现。
而且,即便忍让,周延儒也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打击对手的机会。
八月十五。夜。
崇祯原本是想和朱玥等皇亲以及嫔妃们一起赏月喝酒,可是,一份边关来的军报却是将他的兴致完全打消。
数日前,被困于大凌河城的祖大寿组织了一次突围战役,与后金三贝勒莽古尔泰大战一场,虽最终取胜,然突围未果,只好仍退回城中坚守。
眼下,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便是:城里存粮仅够半月之需,眼看着就要断粮了!这三万多军民,人吃马嚼的,一旦没了粮食,后果将不堪设想!
崇祯心急如焚,便立刻召来内阁大臣入宫商议。
然而,当几位内阁成员看完军报之后才知道,局面的混乱程度,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皮岛哗变。毛文龙的继任者、新任东江总兵黄龙被哗变士兵割去耳鼻,幸得东江军尚可义部救援方免一死。现皮岛周边诸岛已失大半。
吴桥兵变。登莱巡抚孙元化得知祖大寿被围,急遣参将孔有德率八百骑兵星夜驰援。不料在山东吴桥遭逢大雨,部队给养困难,士兵遂被煽动抢劫哗变。
叛军目前连陷数城,现正直趋登州,山东巡抚余大成按兵不动,托疾避战。
叛乱,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连发生,这也就意味着,试图从海上支援大凌河城和袭扰后金大后方的打算,已经彻底无望。
也就是说,欲救祖大寿,除了与后金正面作战之外,已别无他法。
而这,也正是皇太极所期望的。
祖大寿手下的关宁铁骑,乃是大明在关外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支部队,甚至可以说,明之精锐尽皆在此!面对这样一支队伍,朝廷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但是,要想正面救援,却又谈何容易。
皇太极派出贝勒德格类、岳托、阿济格率兵两万,驻扎于锦州与大凌河之间,将两城的联系拦腰截断。而皇太极则与大贝勒代善、三贝勒莽古尔泰以及蒙古军队对大凌河城实施了全面包围。
因此,想要接近大凌河城,就必须首先突破这两道防线!
精锐都被困在城里了,还拿什么去跟皇太极打?
而且,明军最擅长的就是城战,可看皇太极的架势,明摆着就是非要跟你打野战。
人家是扬长弃短,而自己却是就短避长,这仗还有得打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阵,却也是无计可施。
何如宠再次建议朝廷应尽快派兵前去支援,否则仅以锦宁守军之兵力,救援希望极为渺茫。
紧接着,郑永平便提出,以杨天义在山西的表现,此人颇有军事指挥之才华。朝廷若要发兵,当可以其为主帅,必会克敌制胜。
温体仁则指出,杨天义为官时日尚短,在军队中更无威望可言,贸然率军出征,恐怕难以令士兵信服。
周延儒却更为干脆,直言杨天义根本不是将帅之才,在西北战场上处处心慈手软,完全没有一点儿铁血风范,真到了与建虏战阵厮杀之时,能不被吓得尿裤子就算不错了。
其他几位大臣也是各执一词,彼此之间更是互有攻讦,根本无法形成统一意见。
崇祯也是举棋不定。
只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朝廷一旦发兵,没有个上百万两银子,那是肯定不行的!
这五百万两白银刚拿到手,还没捂热呢,就要花掉这么多,说句心里话,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唉,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东南西北到处都在打仗,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消停一会儿呢?
众人商议了一个晚上,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崇祯也只好叹了口气,道:“先散了吧,等等看看再说吧。”
几位部阁大臣在那里吵得不可开交,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杨天义,却跟没事儿人一般,在后花园中陪着几位美女吃月饼,品美酒,赏玉盘,好不逍遥自在。
“天义,这是什么菜?呀,怎么这么辣?”何雪吸溜着舌头问道。
“回锅肉,正宗川菜。怎么样,过瘾吧?”杨天义道。
“你知道我从不吃辣的,吃多了,脸上会长痘痘的。”何雪道。
“何姑娘,婉儿记住了,下次不放辣椒了。”
“就你爱美!不放辣椒,那还叫什么川菜啊?”杨天义指着何雪的两个丫鬟,道:“以前都是她俩做饭,别说吃辣了,家里连个辣椒的影子都没有!早把我给憋坏了!”
“怎么没辣椒?不是有那~~么大一个辣椒在那儿吗?”紫星道。
“你说谁是辣椒?”菁菁“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好了,菁菁,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何雪说罢,见菁菁两眼一瞪,又向自己看来,便赶紧转过头去,对杨天义说道:“你喜欢吃辣,怎么不早说?让肖姐姐给你做啊?”
杨天义心头忽的一紧,也不说话,端起酒杯便喝了一大口,却是呛得连连咳嗽,辣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老爷,您慢些,来,先喝口水吧。”婉儿端着水杯说道。
“对了,天义哥哥,你还没说莲姐姐到底是去哪了呢?”
“她家里有亲人病重,怕咱们知道了舍不得她走,所以就给我留下了一封书信,悄悄回老家照看亲人去了。”
杨天义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轻轻地摩挲着:“她呀,只顾着说些离情别绪的话,竟是没告诉我家乡在哪儿,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杨天义撒了一个谎,一个真实的谎言,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这个谎言,无法求证,也漫无终点。
而且,当他说出这个谎言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已将这段感情深深地埋藏了起来。
爱的越真,藏得便越深。
只不过,那封信何雪却是见过的,如果刻意隐瞒的话,反而会令人生疑。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于是,杨天义一边说着,一边把信放在了桌上:“不信,你们自己看看吧!”
何雪本有意想看,但听杨天义说信中净是些情话,以她所受到的礼仪家教,便也不好意思再去看了。
紫星虽然不在乎这些礼数,可是她与肖莲不过一面之缘,还谈不上有什么感觉,自然也就没了那份好奇心。
婉儿的身份放在那儿,她肯定也不会伸手去拿的。
这些,都是杨天义事先就算定了的。
当然,也有意外。
那就是菁菁!
在场的所有人,她是唯一一个既好意思,又很感兴趣,而且还有资格的人。
杨天义手刚拿开,菁菁便一把将信抢了过去。
杨天义淡淡地瞄了她一眼,神色中却不见有丝毫谎言即将被戳穿的慌乱,反而还暗自庆幸:幸好玉泉不在,要不然,这一招就不灵了。
菁菁唰的一声将信纸展开,放在眼前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哎呀,我不认识字!
完了,这回糗大了!
这不是瞎起哄吗?
眼角偷偷地瞟了一眼紫星,菁菁便大声说道:“噢,还真是这样!”
又翻开了第二页:“唉,还真是没说地方!”
顺手又递给了杨天义:“呶,不看了,太肉麻了!”
那神情,就仿佛自己能一目十行似的。
“这是人伦大事,咱们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她过一两年就回来了呢!”何雪便安慰道。
杨天义将信重新收好,便问道:“对了雪儿,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怎么整天都不在家?”
“你才想起来问我吗?”何雪不无醋意地说道。
“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是我不对,行了吧?”
“心情不好?不会吧,你应该心情特好才是!”
何雪在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倨傲一下的。她说完了这句,又看了一眼紫星,便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排练。”
“排练?排什么练?”
“夏秋时装发布会。”何雪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什么?”杨天义两眼顿时瞪得滚圆:“你都要开发布会了?什么时候?在哪儿?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早点儿也没问我啊?”何雪一脸无辜的表情。
“行啦行啦,别说这个了,快跟我说说详细情况。”
“资料什么的都在我房间里呢,晚会儿再去看吧。”
“晚会儿?”杨天义自作多情地怀疑着何雪的言外之意,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胡乱地又吃了两口,便拉起何雪的手:“走吧走吧,我实在等不及了!”
何雪倒也没再说什么,便顺从地跟着他一起往房间走去。
正走着,杨天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便停住了脚步:“哎,对了,到时候你上不上场啊?”
何雪走上前来,小鸟依人般的将杨天义的胳膊抱在怀里,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让长长的秀发厮磨着他的耳鬓,风情万种地说道:“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