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十天的时间里,还是有几件事情值得一提的。
首先,郑夫人已经回韩城了。杨天义既没有虚情假意地挽留,也并未放鞭炮庆祝。
城外虽有贼兵环伺,但以郑夫人的身手,安全问题倒也不必考虑。只不过,她人虽是走了,却又留下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杨天义当然知道,孝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心目中的分量,自然也就明白,紫星一定会遵从郑夫人的“遗愿”,将“朱雀门”另起炉灶重新开张的。
那也就是说,除非自己能想出妥善的解决之道,否则,紫星的离开将成为无法避免的结果。而两人的这一次分别,恐怕再会之日就将遥遥无期。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
死别之痛,两人已经经历,如今,又要面临生离之苦。
命运,真的要将紫星赶上一条与自己格格不入的道路吗?
其次,王承恩搬到督抚衙门之后,接着就去探望了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皇甫涵。
皇甫涵身负重伤,这段日子一直在房中静养。只是他身上的那些刀伤箭伤,没有个把月的时间,却也难得痊愈如初。好在有彦歆一直在旁无微不至地照顾,这几天,他已是可以下地行走了。
王承恩的这次探望,还给皇甫涵带去了一个好消息。
当崇祯得知他以两百锦衣卫与近万贼兵血战至全体阵亡的消息后,心中大为感动,不但下旨重重抚恤所有阵亡官兵,而且亲笔写下“为国尽忠”四个大字,制成匾额赐予了皇甫涵。
王承恩消息灵通,也顺便告诉了他,皇上能有如此超乎寻常的奖励,其实多半还是杨天义极力争取的功劳。至此,皇甫涵心中最大的隐忧,也终于可以暂且放下了。
至于彦歆,虽然有些事情皇甫涵一直未曾跟她挑明,但经历了这么许多,她也渐渐明白了杨天义用心良苦的本意。在为皇甫涵感到可喜可贺之余,她对杨天义的看法,也是大为改观。
再者,王自用带着他的两千降卒,已经赶到了平阳府,并在当地官府的安排下,开始了打井挖渠的工作。
留给他们的时间虽已不多,好在这些降卒大都是农民出身,其中倒也不乏水利方面的能工巧匠,而官府虽是派兵严密监视,但一日三餐却也管饱管够。因此,对于完成杨天义所交付的任务,王自用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杨天义的宽大政策也已尽人皆知,能够重享有家有业的安定生活,更是每个人所日思夜盼之事。再者说了,相比于以往官府强派的劳役而言,眼下的待遇显然是要优厚多了。故而,人们无不是干劲十足,昼夜不歇。
这也正是杨天义所期待的效果。
他真正在意的,并不只是这几口井,几条渠,而是更为重要的一种示范效应。
城中还有七八千的降卒,不管是派兵看押还是食物供给,都是一项不小的负担。而今人心未定,战局未稳,若是全都依照这样的方式进行处理,谁也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那么,只有当王自用的范例成为既成事实,这种处置俘虏的方法才能够继续推广。
俗话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而王自用的榜样,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谁也无法预料。
最后,便是各地官员上报的矿山占用情况。
这件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的确不算太大。
与土地兼并有所区别的是,矿山的数量毕竟有限,而有资格有能力去强占矿山的官员就更为稀少了。因此,受到杨天义收回矿山所有权政策影响的官员,其在山西全部官员中的比例,其实只是少数。
也就是说,杨天义此举的打击面,还是在小范围之内的。
这也正是他所说的步步为营,循序渐进的真意所在。
除了晋王所拥有的之外,其余的四十多座年产百万斤以上的大型煤矿,一大半都在道、府一级的官员手中。剩下的还有十来座,却是被一些煤商所瓜分。
现在,这些煤矿,已经全部握在了杨天义的手中。
此外,各地上报的数据还在源源不断地陆续送来,只是由于距离和打仗的原因,时间上已是超过了杨天义所规定的十日之期。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对于这些不可抗力的所造成的影响,杨天义也只是一边斥责,一边催促,却并没有立刻进行惩罚。
态度既已明朗,惩罚便无太大的必要。将底线藏于手中,引而不发,悬而不落,那才能够保持持续的威慑力。
况且,大型矿山已经全部到手,目标也已基本实现,至于其他的中小煤矿,就不是杨天义准备亲自处理的事情了。
而这处理的方法,杨天义也早已想好。就在第十天头上,他便将矿山处置的决定,以公告的形式张榜公布。
曹文诏,就是在这个时候,赶来为杨天义凑热闹的。
让杨天义大感惊喜的是,两人的这一次会晤,曹文诏不仅为他带来了战场上的捷报,更是帮他找到了一条解决心中难题的好办法。
按照大明军制,魏敏与曹文诏之间,属于指挥与被指挥的关系。但两人之间虽有统属,却又彼此牵制。
为防止地方将领滥用军权,拥兵自重,像魏敏这样的都指挥使,本身并无带兵之权,而曹文诏虽为军团司令,其行动却又必须服从于魏敏的命令。
没有魏敏的授权,曹文诏便无法擅自行动,而没有曹文诏的配合,魏敏却也难以调动一兵一卒。
好在这一次,由于是杨天义直接下令,曹文诏的各项行动自然是毫无牵绊。而魏敏再次掌握指挥大权之后,也已进行了新的战斗部署,其重点内容,又和杨天义的战略构想如出一辙。
在这种情况下,胜负已经没有太大的悬念,而战果的大小,则全在于他的战斗力的强弱。
毫无疑问,曹文诏此次所率领的三支骑兵,战斗力都是不容小觑。
此刻,他对杨天义所汇报的情况,便足以说明了这一点。
闯王高迎祥,是各路贼兵中人马最众的一路。在王自用投降之后,高迎祥便取而代之,隐已成为三十六营之首。
在曹文诏的不断骚扰之下,他早已是焦头烂额,便设计了数次的围剿行动,却又因行动速度的巨大差距,每每都被曹文诏溜了开去。
各营贼兵由于粮草日渐匮乏,且又无仗可打,而攻打太原更是心有余悸,便渐渐暗生离去之意。高迎祥自顾不暇,对本部士兵中的怨声载道尚且无能无力,就更别提组织新一轮的作战行动了。
让高迎祥更为头疼的是,曹文诏的袭扰虽然如蜻蜓点水,咬一口便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兵的数量却是在不断地增加,这就进一步地限制了他的部队的士气和机动性。
现在的高迎祥,便如同一只受伤的狮子,伤口虽小,却流血不止。
“大人,这两天末将才终于想明白了!”
曹文诏讲完了战况,便微微一笑道:“就像您当初只身独闯敌营一样,末将所做的,也正是一场斩首行动。擒贼擒王,高迎祥虽然尚未显出败迹,但贼兵内讧已是愈演愈烈,想来,咱们离最终的胜利,应该已是不远了。”
曹文诏的这番话,却是让杨天义不由得眼前一亮。
独闯敌营,斩首行动,这,不正是杀手的最擅长的事情吗?
太好了,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