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贤在病房里见到了这次事件的当事人。男性,大约七十岁左右的年纪。很瘦,皮包骨头了。灰白色的头发,已然没剩下多少了,却一根根倔强的立着。
“我是……”霍修贤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站在床边,望着病床上的老人,这场面略有点尴尬了。
病床上的徐除倒显得很从容,他平静地看着霍修贤,等待着。
“我是这个医院的医生,但不是肿瘤科的,是中医科的。他们说您需要帮助,所以医院方面安排我来……我需要再和您谈谈。”霍修贤说。
“我还以为会是个和我一样的老头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老人淡淡地笑着。
“我有必要知道您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霍修贤很认真地说。
“当然。”老人看着霍修贤,目光坦然。“其实这个决定并不难。像我这样的病人,到了这个地步,生活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离开了止疼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是煎熬。就算我还能再多活两个月,半年,甚至更长时间,那又怎么样!这样活着,极度痛苦,毫无尊严,为什么不早一点解脱呢。”
霍修贤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
“医生,抽屉里那个盒子,应该是你需要的。”徐除把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霍修贤疑惑着,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个长方形的黒色盒子。霍修贤的心微微一紧,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他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两根银亮的针。是针灸用的,但比他平常用的更长,更细,应该是特制的。
“这个,怎么在你这儿?”霍修贤问。
“我想知道会用怎样的方法,所以问他们要了。”老人淡淡地说。
“你就不怕有什么意外?”
“意外?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活着更可怕。这件事情如果医院里做不了,我就会出院,自己想办法。”徐除看着霍修贤,停了一会儿,慢慢地吐了一口气。“留下来,只是想死得体面些。医生,你能帮我吗?”
“当然。”
霍修贤笑了,他突然发现其实是自己想多了。眼前的老人,始终都很平静,也很坚定,看来的确是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霍修贤仔细地给银针消毒,同时让徐除解开上衣。
“医生。”
“怎么?”
“你能给我留多长时间?”
“也许两三天,也许三四天,每个人的情况会不同,要完成后才知道。”
“那开始吧。”
第一针,膻中,灭灵。
深入,慢出。
第二针,关元,夺丹。
第三针,大椎,断脉。
第四针和第五针分别刺入命门,阳关,封门,锁关。
整个过程用时并不长,也就一刻钟左右。
霍修贤把用过的针擦净,重新收入盒中,然后为老人把脉。
“从这一刻起,以后你都不会再有痛苦了。”霍修贤握着老人的手说。
“还有多久?”老人问。
“三天,准确一点说,七十个小时左右。”
霍修贤放开老人的手,退了一步,站在床边。老人看着他,笑了,像是很开心的,像是心满意足的。可霍修贤的心里并不好受,他觉得这笑容里边,多少都会有些苦涩与无奈。
“您还有什么事情想做吗?您的家人呢?”霍修贤情不自禁地问道。
老人的目光被点亮了。
霍修贤立马就后悔了,心道:“坏了,还真有事儿!”
“我有个孙女儿,叫徐颖,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徐除叹道。
“她在哪儿?”
“她今年十七了,本来在三十中上学,我最近一次见她是半年前。后来有一次,学校方面通知我,说她三天没去上课了。我到处去找她,也没有找到。两个月前,她的一个同学说,在市内见过她。我想她应该还在明山吧。”
“好吧,我帮您找找。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才幽幽地说道:“找不到人,有消息也好啊。”
“行,那你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霍修贤转身离开,走到病房门口,又听到徐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医生,谢谢啦。”
苍老,悲凉!
霍修贤出门后,在过道里便拨通了一个电话。
“东子吗,干嘛呢?”霍修贤道。
“出警了,在外面。”
林东是霍修贤的中学同学,现在是警察,和霍修贤是很要好的朋友。
“说话方便吗?”霍修贤问。
“没事儿,你说。”
“想让你帮着找个人,一个女孩儿,叫徐颖,十七岁,是三十中的学生。”
“和你啥关系呀,老霍,你干啥坏事了?”林东笑道。
“别跟我扯淡,和我没关系。医院里的一个病人,一老头,时候不多了,是他孙女儿。应该是一叛逆少女吧,和家里关系不好……”
……
之后,霍修贤又给祁邦挂了一个电话,也让他帮着找找。
。
鱼鼎轩。
霍修贤下班后,和倪美珍一起离开的医院。他请倪美珍吃饭,就选了这家菜色好,又不算太贵的馆子。
这家饭馆不算小,两层。霍修贤他们来的时候,一楼人不多,可二楼几乎都满座了,只剩下两桌还有位子。
霍修贤选了一桌靠窗的位子。
“你来点吧,不用替我省钱。不过,也别宰得太狠咯!”霍修贤把菜单递给倪美珍,玩笑道。
“放心吧,我吃不了多少的,点多了也吃不完。”倪美珍浅浅一笑。
“嗯,听说这里的鱼锅不错,我们就要个鱼锅,让他们配点儿豆腐,豆丝炖上,再要些青菜,就差不多了。”倪美珍一边翻着菜单,一边说。
“这么省啊,这请你吃饭,倒是便宜。”霍修贤说。
“那你以后可以多请我几次啊。”
“没问题呀,要是都照这标准,你随时找我。”
……
“二位,不好意思,打搅了。”
两人正说笑着,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桌边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皮白净,微微有点胖。头发梳得整齐光亮,休闲西装应该是品牌货,腕上的手表应该也不便宜,皮带扣镶着钻,闪着光。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但还不上档次的主。
“有事儿?”霍修贤问。
“那个是我女朋友。”男人指着里边靠墙的一桌,说道:“她比较喜欢靠窗的位置,你看,我们能不能换一换。当然,不白换!只要两位同意,今天你们的消费都算在我的账上,随便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男人很“谦和礼貌”地说着,他看看倪美珍,又看了看霍修贤,明显很得意的样子。
霍修贤知道他得意什么。首先他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有优越心理。更重要的是,那边坐着的,被他称作“女朋友”的那个女人,的确是个大美人儿,比倪美珍要漂亮得多。
“孙子,嘚瑟个屁!”霍修贤心道。
“对不起,我们也喜欢靠窗的位置,要不您换一家!”霍修贤笑着,同样很“客气”。
“爷不待见你,有多远滚多远吧。”这是霍修贤的潜台词。
西装男也不傻,当然听得出霍修贤的意思。他依然是一张笑脸,不过,已然由假笑变为了讪笑。
他瞟了一眼倪美珍,然后看着霍修贤道:“兄弟,这种货色,你也敢带出来,您这品味,我还真是不敢恭维。慢慢吃,我要是你,肯定没什么胃口。”
霍修贤微微蹙眉,他看着西装男,用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然后站起身来。
倪美珍赶忙把手按在霍修贤的手背上,“算了!”她轻声道。
“哼!”西装男转身走了,得意洋洋的。
“没事儿,我有分寸的。”霍修贤轻轻推开倪美珍的手,然后抽了一根筷子跟了上去。
前面那货没走多远,霍修贤紧追两步,一抖手把筷子扔了出去。筷子准确的击中了西装男右腿的腘窝处,力道不大,但是很巧。西装男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身体向斜后方一仰。霍修贤急忙一步赶过去,伸手在他右腰侧部一托。
一团劲气透了进去!
西装男隐隐觉得腰侧内一紧一胀,但瞬间又没什么感觉了。
“哥们儿,这是咋了,腿都哆嗦了!平时注意点儿,别把自己搞的太虚了。”霍修贤扶着西装男一脸关切地说道。
“你……”西装男一脸厌恶的起身,扭头就走,脚步更快了。
霍修贤微笑着,看着西装男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然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倩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儿人太多,太闹了!”西装男站在桌边,对面前的美女很温柔地说道。
“算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了。”翁倩如浅浅一笑,说道。
吴起勃看着翁倩如的笑脸,立马神魂颠倒,骨头都酥了,脑子都糨糊了。他连忙坐下,笑容可掬,满脸谄媚地说道:“行,行,都听你的。”
这家伙,看得霍修贤那叫一个恶心!
同时,小霍医生也疑惑了,这对面的美女,看她那气定神闲的小模样儿,难道她就没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