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道长被抬回道观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老爷说到这里,望了一眼沉沉欲坠的夕阳,显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来的时候抗来的,用亚麻布包裹着的一捆东西,看来今晚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老黑山来,一定是要有什么行动,老爷不想说我要是问也是白搭,老爷的脾气我太知道了。接着就见他又低头看了看腕表,看来时间还早,又开始了那个絮絮叨叨似乎永无止境的话题。
开始听老爷叙述时,我还有点漫不经心,慢慢的我被一点点吸引住了,竟然开始对慕容道长的遭遇耽起心来。
老爷接下来的讲述的事情,我也曾有所耳闻的是前半部分,这是在民间也广为传承,但知道的一直也不是很详尽,后半部分闻所未闻,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慕容道长被抬回道观的第三天午夜,数月来大旱冒烟的巴蜀大地突降大雪,第二天一早,整个青城山被烟雪濛濛所笼罩,大雪还在继续地飘洒着,本赤热的太阳神早已不知躲在了哪里去了。时逢七月,在这个季节里下雪本就不正常,何况还是在大旱之年,就更加令人不可揣测,青城山的道士们不知是喜还是忧,心情极其复杂。中午的时候,隐形的太阳突然从漫天飞雪之中突围而出,喷薄着发出亿万道霞光,地面的积雪纷纷融化,漫天飞雪被烘烤成股股水流,从九天倾泻而下,不消一刻,天气骤变,漫天飞雪再次将太阳湮没,如此反复,惊心动魄。”
后来我有机会把明朝的一些历史典籍和巴蜀地方县志翻找了一下,试图从里面发现关于这一奇异事件的只言片语,但是一无所获,是人为的杜撰,还是真确有发生过,已无从考证。这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然而,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慕容道长的一双阴阳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旱魃正与逃出来的应龙的灵魂展开着一场恶战。
这还是要从上古时代说起,当年黄帝和蚩尤在涿鹿掀起大战的时候,蚩尤带着手下的魑魅魍魉出战,而黄帝则带着他所训练的一些猛兽以及神兵出动。双方各出奇兵,黄帝派出了手下的绝对悍将“应龙”出战,应龙是一条掌管雨水,长着翅膀的龙族,黄帝本来想要以他的大水来淹没蚩尤的大军,令黄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应龙醉酒误事,蚩尤那边的风伯、雨师率先出动,先发制人,打得“应龙”根本无法发挥他的实力,最后狼狈而逃,黄帝的大军惨败,伤亡惨重,黄帝自然将这笔帐记在了应龙的名下,再找应龙也不知去向。
黄帝迫不得已只好请出他的女儿“旱魃”。旱魃黄帝的小女儿天性活泼好动,好游玩,所到之处必大旱,黄帝为救子民,一直将旱魃打入山海界黑风崖。此番旱魃一出站便将风伯、雨师的水全部给蒸发掉,让黄帝在这一回合中赢得了胜利,促成了黄帝大军势如破竹,最终打败蚩尤。
但是在后来战争结束后“旱魃”因为耗了太多的法力,没有办法回到天上,四处游走,给人类带来不幸的旱灾和饥荒,在民间造成了极大的灾害。此遭巴蜀大旱,就是旱魃被巴蜀秀丽的风光所吸引,迟迟不肯离开所致。
而我曾在《山海经》里见到完全不同的记载,据书中的《大荒北经》记载:蚩尤经过长期准备,制造了大量兵器,纠集众多精灵,向黄帝发起攻击。黄帝派应龙到冀州之野去抗击他。应龙是长着翅膀的飞龙,发动滔天洪水围困蚩尤。蚩尤请来风伯、雨师,应龙的军队迷失在漫天风雨之中。黄帝听说雷泽里有雷神,长着人头龙身,经常拍打自己的肚子,能发出惊天动地的雷声,就杀了无辜的雷神,用他的皮做成大鼓敲打起来,震破蚩尤的凄风苦雨。黄帝又派了天女魃参战。魃身穿青衣,头上无发,能发出极强的光和热。她来到阵前施展神力,风雨迷雾顿时消散,黄帝终于擒杀了蚩尤。应龙和魃建立了奇勋,但也丧失了神力,再也不能回到天上。应龙留在人间的南方,从此南方多水多雨。魃留居北方,从此北方多干旱,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们诅咒驱逐,称为“旱魃”。
不管怎样,按照老爷转述一泓大师的说法,自应龙败仗,一度迁怒于旱魃,此度恶灵被慕容道长放出之时,恰逢旱魃正在巴蜀上空游荡,阴错阳差地撞上了应龙的恶灵,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起初交战双方旗鼓相当,慢慢地应龙恶灵逐渐显示出超凡的实力来,狂风大作,大如苇席的漫天飞雪,逼得旱魃应付不暇,元气大伤,落荒而逃。旱魃败走后,大雪又下了三天三夜,巴蜀大地虽不再赤地千里,却遭受了更大的冰冻灾难,百姓牲畜被冻死者以万计。
老爷很平静地讲到此处,夜已经很深了,整个老黑山都沉浸在黑黢黢的夜色里,今晚的夜空很晴,星星就显得特别多,月亮也特别圆,看来离下一个满月之日近在咫尺,老爷抬头望了望星空,又低头看了看腕表,眼光又越过半山腰那棵老榆树向远处望去,头跟着慢慢地向右侧转动,似乎看见了什么移动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眼光才收了回来,不再接着往下讲话,起身扛起亚麻布裹着的东西,一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上,转身朝半山腰那棵老榆树的方向走去。
山下的村里灯光已经全熄灭了,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从村子里传出一两声的狗叫声,老爷在前面走的很快,我一路小跑地紧紧跟在后面,唯恐被落在后面。
说来也怪,若在平时老爷走路这么快我也没什么好奇的,可今天是在山上,山路崎岖不平,夜又这么黑,关键是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路,而是在乱石堆间穿行,老爷走起来轻飘飘地,看来对于这条他自己正在走的“路”来说,一定是不能再熟悉了,这条“路”在天气好,能见度高的白日里走起来都不能像老爷现在这么轻描淡写,我自认对这从小玩到大的老黑山不能再熟悉了,脚力也不错,跟起来还是很费力气。老爷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却一点没有影响到他夜间的行进速度。
很快已经来到了老榆树近前,老爷并没有停,但行进的速度明显一下子就放慢了,老爷嘴中慢慢数着:“一、二、三……”数到九一下就定在了那里,接着向左转了个90度的直角,又走了九步,接着把抗在肩上的亚麻布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地上,老爷用手一指,兴奋地对我说道: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