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少爷要去相亲?”
充斥着打卤面幽香的厨房内,姚钱树震惊了。
“他把我抓回来,自己却要去相亲?”这是怎样一个“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少爷啊?
“去去去,你懂什么!少爷要去相亲,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奶妈总管不遗余力地替自己养大的好娃娃说话,“一定是这样的!”
“少爷会有什么苦衷啊?黑手党喜欢上隔壁家小母狗,他失恋了么?”
“砰!”
小女仆遭到总管大人的平底锅攻击,脑袋眩晕中。
奶妈总管手持凶器,陷入自己的妄想世界,“少爷一回来就说要相亲结婚,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我只觉得我七窍都在冒星星。”
“会不会是少爷在英国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比如他被什么坏女人欺骗玩弄了?初恋的情伤难以愈合,于是感到恋爱好辛苦好难受,所以想马上随便地找个随便的女人随便地结婚,摒弃这随便的人生啊?”
“好随便的少爷哦!”
“不要乱说话,少爷怎么会随便!少爷这么纯洁无垢,从小都没有恋爱经验。依我看,少爷一定是因为被莫名其妙的女人给骗了身心,才会伤心回国,打算踏进婚姻这座坟墓!”
“那还不都是要怪奶妈总管你,从小不准少爷和女生一起出去,上下课轿车接送,情书全部被你烧掉,电话全部被你拦截。接近少爷的女生不是被你放狗咬、泼辣椒水、飞车追杀、皮鞭恐吓,就是被毒辣的手段弄到人间蒸发不知上哪儿了。”
“嘘!小声点,那些缺德事你也有份参与哦!”
“那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最后还让少爷上贵族男校,连见母动物的机会都不给他!如果少爷是被女人骗还好了,怕就怕……根本就是被男人给玩弄了,才想回国相亲玩弄女人,这样你才要鼻涕眼泪流不干吧?”
“不……不会吧?”
“少爷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黑手党。”
“黑手党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
“看吧!”她摊手。
奶妈总管一哽,不服气地捏拳摇头道:“不会的!少爷不会对女人没兴趣的!”
“他有兴趣你开心么?”
“……也不。”奶妈总管黯然蹲地抽噎。
“我知我知啦!奶妈总管!”她蹲下身感同身受地拍拍奶妈总管的背,“你那种自己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心情,我了啦!其实我看着少爷的时候也在想,啊哩咧,我的孩子呀,长这么大了,要飞了。他变成男人了,开始对女人有兴趣了,好man哦!连锁骨都那么曼妙……”
“谁要跟你心情一样啊!”奶妈总管挥开小女仆的爪子,摆出总管的模样哼唧道,“总之,为了少爷的清白和安全,这次少爷相亲,咱们要全程跟踪!”
“跟踪?”
“对!要不然少爷万一又被什么坏女人给骗了,那可如何是好?”
“那也是,现在世道险恶。相亲也是个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搞不好就壮烈献身了。”
“你也这样觉得吗?”
“是啊!奶妈总管上次给人家我介绍的对象就很可怕啊!”
“你说那个舒城岳舒先生?”
“对啊!他一见面就要带人家我去开房间!还好少爷救了我,要不然,我的小清白就要不见了!”
“天呐,这个世道太可怕了,连舒先生看上去那么绅士的男人都如此衣冠禽兽,不行,我们一定保护少爷不被相亲女染指!”
“你不会又要我用辣椒水和皮鞭去恐吓相亲对象吧?”
“必要时候就靠你了!小钱,回头我给你发奖金。”
“真的么?有奖金?”她的工作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了。
与此同时,大厅外传来始终等不到早餐面条的少爷不耐烦的摔筷咆哮:“不吃了!把她这月的工资给我扣光!” 为了奖金赔了工资,她的人生就是一场难以抉择的悲剧。
少爷相亲第一天。
某高情调咖啡厅内,某情调小桌上,放着某厂生产的造型别致的心型蜡烛。
某男某女面对面而坐。
男人一脸冰霜,高架起腿,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心里在咒骂那个今早帮他系领带系太紧的小女佣。
女人一脸娇羞,并拢双腿,不安地纠结着自己的手指,眼神略有期待地瞥向对面的男人,心内一片激荡。
见他始终不主动开口,女人抿了抿唇,决定率先张口说话。
“请问您平时的喜好是?”
“什么喜好?”男人低声应道,不爽的音调让对面的女人一缩脖子。
“就是您平时闲下来爱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女人一愣,脸色一白,干笑一声,“那……那您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跟你有关系吗?”
“……那您的职业是……”
“我讨厌别人管东管西。”
“……那最起码您的名字是……”她只是看到他的照片就兴致勃勃地飞奔而来了,至少让她知道这性格不好的美男叫什么名字吧?
“你管太多了。”
女人羞愤难平,捂着脸呜啦啦地跑出去。
男人看着狂奔而去的女人,一脸莫名其妙,皱眉咒骂走去埋单。
隔壁座,打扮吓人像特工队的一老一少面面相觑。
“看来少爷应该不会被女人欺负。”姚钱树掀起墨镜肯定道,“战斗力相差太悬殊了喂。他的舌头绝对是擦了砒霜加鹤顶红!”
“啐!又是个坏女人,竟然让我们风度翩翩的少爷埋单!骗吃骗喝的啊!”
“奶妈总管你……”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没事……”嘎嘛哩,难道让少爷吃软饭就对了吗?有过几次相亲经验,她正常的大脑还知道,相亲时男人理所应当该埋单啊!
晚饭吃完,少爷愁容不展地坐在电视机前,心不在焉地翻着电视频道。
姚钱树收拾着房间,把少爷脱得到处的衣裳拣一拣,把黑手党的狗毛扫一扫,把少爷明天相亲时要穿的衣服烫一烫。
一回身,突然撞上少爷热暖暖的胸膛。
只见他将她逼在自己胸口和衣柜间,恍然间俯低身子侧过脸庞就要贴近她。
她吓得花容失色,举起手里烫到一半的衣服就嚷道:“少……少爷。不可以哇!女仆守则上第三条明文规定啦!我们是不可能,不可以,也不般配的呀!”
“……你在发什么神经。”他疑惑地皱眉。
“欸?你不是要对奴婢我……”
“我只是有话要说。”
“欸?什……什么话?”
他好似有难言之隐,左顾右盼了一下,这才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说道:“教我。”
她被暖绵绵的耳旁风吹得心旷神怡,浑身酥麻一抖,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你干吗解我的扣子?”
“不是要教您么?虽然奴婢我也不是很懂,不过可以大家共同学习摸索探究嘛。”
“相亲有需要脱衣服吗?”
“相到一定程度就需要了。”
“浑蛋!这么说,你那天是不是也跟那个家伙脱衣服了?”
少爷的大吼声,啵啵摧毁了她的梦幻泡泡,她猛然掉回现实,“那天?我没有没有没有啊!我那天半路就被您截回来了,哪有时间脱衣服嘛!”
“那你之前相亲呢?”他不在家,她就荒淫无道了是吧!
“那就更没有了呀,他们一看到黑手党全部都吓跑了嘛,少爷,我要找个跟我一起伺候您的,真的很不容易耶!奴婢我很怕嫁不出去的说,您就不能放松点政策吗?”
“哼!”他一副法律严明,没得商量的酷样,怒气冲冲地坐回沙发里。
“少爷,你是不是想问奴婢我相亲时候都说些什么呐?”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哦。”她好心地当起相亲老师,认真地指导道,“其实就少爷您这副好皮相,往那一坐,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人家女生问你什么,你就乖乖回答嘛。背景资料都不告诉别人,人家哪能放心嫁给你呢?”
“……老实回答问题?”
“对呀对呀!好好回答问题,女生一定会觉得少爷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对象呀!”
“你很期待我被别人托付终生吗?”
“欸?呃……”怎么突然又生气了嘛。
“一副相过很多次亲,过来人的模样,还敢教训起我来。很拽吗?”
“呃……其实也没很多次,就那么四五六七八……”
“滚去把我的画像擦一百遍!”
“咦??”她的好心为什么总是不能有好报。
少爷的惩罚还真卑鄙,硬逼她对着他那张放大的冰块脸好久,她会被冻傻啦!
少爷第二次相亲,态度稍有好转。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一群奴才加一条藏獒。”
“请问你的兴趣是?”
“养狗,虐待奴才。”
“你的名字是?”
“锦玉。”
“有姓锦的吗?”
“我姓爱新觉罗?”
“呀!你姓……你姓爱新觉罗?”
“怎样?”
“呀呀呀!你是哪位阿哥的后裔?”
“什么东西?”
“我是四阿哥的铁粉,四阿哥雍正啊,你知道的吧,是不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什么的?其实八阿哥温润如玉也不错啦,其实我对十四阿哥也挺喜欢的,哎呀,好开心哦,能和皇族后裔相亲呢。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清穿不了,嫁进爱新觉罗家,我也算是半个福晋了吧?你刚说你还有一堆奴才?那就是说将来我也能有一堆奴才使唤吗?”
“我的奴才只能是我的!谁说过你可以差遣她了?”
“那我们结婚了,我就是当家主母,我要替你打理好你的王府你的家啊,就算你还有很多小妾我也不会介意的,我一定会用现代女人的智慧让你回心转意!”
“……莫名其妙。”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以理解。
“四四,八八不要走呀!我要嫁给你当福晋!从侧的开始做起也没有关系!”
隔壁座,低垂着脑袋的一老一少冷汗滴滴。
奶妈总管:“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女人啊?她提的问题少爷都乖乖回答了,她还有什么不满的,竟敢把少爷吓跑了!”
姚钱树:“是喂。好可惜。这次少爷连他最不喜欢最不想承认的‘禁欲’两字都肯说出来了呢。还以为这次会OK的。”姚钱树摇头暗叹。
听说少爷的名字是老爷精心设计的,除了希望他拥有无与伦比、清新雅致、贵而不娇的少爷气质外,还希望他能驾轻就熟地操控喜怒哀乐,完满地继承家业。也就是俗称的“禁欲”啦,可少爷无法体会老爷的一片苦心,异常讨厌这个温润如玉的名字,除非必要绝口不提,看来这次少爷是真的很想把自己尽快清仓出货啊。
“好可怜的少爷哦,运气真差。竟然碰上个清穿迷,砸锅了。”
“清穿迷?这什么东西啊?小钱啊,她刚说什么四啊八啊的,到底是什么啊?”
“哎哟,奶妈总管你OUT了!那是在说康熙爷的四阿哥和八阿哥啦。”
“那跟咱们少爷有什么关系?还王府福晋,脑筋不清楚了。”
“这叫复古流行。如果现在还有族谱玉碟,咱们少爷好歹也是个贝勒吧?那嫁给少爷的女人自然就是福晋大人呀!贝勒配福晋,好妙哦,感觉比看小说更刺激呀!奶妈总管!” “奶妈总管,你说你说,咱们少爷会是哪位阿哥的后代?我个人觉得少爷比较像四爷那挂的,冰块脸嘛。不过,我好希望少爷是八爷的后代呐,他好帅呐,优雅百分百,穿一身月牙白袍,还温润如玉!好迷人啊啊啊啊……”
姚钱树越侃越来劲,奶妈总管却异常沉默。几日过后,悲剧发生。
姚钱树坐在洗衣间等着衣裳甩干,吮着手指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书。
书本突然被人抽掉,少爷阴郁的声音自上而下砸来。
“上工时候偷看小说是吧?”
“……少……少爷……您您您什么时候……”窜出来的?
“清穿是吧?”
“呵呵……哈哈哈。”其实有时候她还看点汉穿,明穿,三国穿,架空穿她也不排斥的。
“八阿哥很迷人是吧?”
“呃……”就真的还蛮不错的啊。
“月白色长袍,优雅百分百,还温润如玉是吧?”
“……”少爷也开始看清穿了么?
“我是冰块脸是吧?”
“呀!奶妈总管他出卖我!”难怪他那天一声不吭,原来是算计好了要向少爷打小报告呀!
“哼!”
“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少爷您冷峻英挺,有帝王之风,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可以比拟……少爷,您要把我的书扔到哪里去?”那是她从租书店租的。
“黑手党,撕了它。”
“嗷嗷嗷嗷!”
少爷牵着黑手党温润如玉地走人了。
破烂的碎纸片伴随着姚钱树的眼泪飘散在风里。
少爷,您这缸酸醋也吃得太没道理了吧?YY一下您疑似的老祖宗都不行哦?
从此,女仆定律里多加了一条附录:禁止看一切穿越文,尤其是清穿文!禁止YY少爷,禁止幻想少爷温润如玉半秃拖长辫的美妙景象。
吸取失败的相亲教训,少爷的结婚计划还没有放弃。可奶妈总管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监。
每逢月底,奶妈总管都要窝在家里做家庭开销采买明细,跟踪保护少爷的伟大任务就落到了姚钱树一人的肩上。
带上骇人的大墨镜,配上拢高的酒糟小丑鼻,扣上超大的鸭舌帽,点上一杯最便宜的菊花茶,姚钱树再次落座在少爷的隔壁座儿。
这次又会来个什么品种呢?
糟糕,她这种幸灾乐祸的口气,抱着看少爷笑话的心理很要不得啊。
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少爷每次相亲都相到灰头土脸,她的内心就泛起一阵莫名的爽快。真是被压榨太久的小女仆逆反又阴暗的小心思啊。
叫你撕我的穿越书,叫你让我擦你的画像,叫你让黑手党乱舔我的脸,叫你阻碍我相亲,害我嫁不出去,遭报应了吧,碰不到好女人吧?
哈哈哈哈哈!
“咦?锦玉学长?怎么会是你?”
一阵甜美的女音从姚钱树的身边响过,淡雅的香气漫漫扬起,清脆的高跟鞋声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她急忙抬起帽檐,回头打量那高挑的美女。
一身宽肩雪纺束腰粉衫,露出雪白的香肩,剪裁合身大方的牛仔喇叭裤,脚踩一双女人味十足的黑色高跟鞋。
她脸上画着裸妆,精致的面孔,细腻的皮肤,微亮的粉唇。
相貌绝佳,气质暴优,就连声音都无可挑剔。
“锦玉学长,不会这么巧,我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你吧?”
“嗯。”
噼里啪啦!
少爷的闷应声像一道炸雷响彻在姚钱树的天空。
呃?是老天听到她刚才太过嚣张又没气质的笑声了么?是故意要跟她对着干打击她么?还是少爷的桃花运春暖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