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溶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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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黛玉就这样心事如潮,不可抑止,眼里的泪也是止不住滑落。

紫鹃走来,伸手拉紧篷车的窗纱,放下车帘道:“风凉,姐姐不要吹了风才是。”以帕为黛玉拭去腮边泪道:“方才看你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时候才想起不舍得,不舍得他还要独自走,反正我们还没走出多远,不如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出了山庄,黛玉便正式与紫鹃、雪雁、香菱改了称呼,如今他们都已解了奴籍,彼此认作姐妹。黛玉便是林家长女,紫鹃、雪雁、香菱便都作了黛玉的妹妹,王嬷嬷自是她们的长辈,黛玉以晚辈礼待王嬷嬷。几个人真真正正成了一家人。

她们虽口称黛玉为姐姐,平日里还是她们照顾黛玉多些。

黛玉摇头,此行一别,是为以后才能长久相聚。

黛玉一行人走陆路往苏州而来,一路有西宁少王爷与忠顺少王爷换了便装护送。黛玉走后,北静王老王爷送信回王府,以让爱妻放心,公主已救了儿子与皇上,一切平安,并言道当晚即可到府。南安少王爷及忠顺少王爷备了车辇,皇上与水溶同车,水溶尚未苏醒,躺在车内,车子颠簸起动,向京城方向驶去。

走了一段路,水溶渐渐醒来,龙目未开,先摸了怀里,三物都在,坐起身来。见皇上坐在对面,问道:“皇兄,我们这是在哪里?”

皇上微微笑道:“回京的路上。”

水溶想也没想,边挑帘跃出车外,边道:“皇兄,我先走一步。”人轻轻落在车旁南安王少王爷的马上,道一声:“得罪了,借我一用。”

那南安王少王爷一笑,挥手交鞭于水溶,自己飞身上了东平少王爷的马。

却说水溶快马如飞,顾不得胸前伤口阵痛,顾不得跨下战马长嘶,一心扬鞭策马,心早飞回了王府。回头看,身后甩下了皇上的大队人马,回眸间,他还看到,皇上含笑的龙目,听到皇上张口唤他:“你急什么,我有话要说,你先等等。”

怎奈他归心似箭,什么也唤不了他回头。

转回头,仿佛脱离了乱世尘埃,远离了笑语喧哗,他按下狂乱不已的心,恨不得一步跨进王府,看到相思一月,在府中翘首等他归来,巧笑嫣然的未婚妻林黛玉。

想到黛玉,心一片沉静与安宁。面上的笑容,浮起了一丝柔和。

是黛玉,这个清高孤傲质洁的女子,使他在权势离乱中,浮世奢华的虚伪中,看到了彻底的、真实的出尘白莲,在乱世中盈盈曳曳,孤高又有一丝柔弱,她的一泪,一笑,都是真情的流露,她的真,她的洁,使他的心蓦然的一滞,一软,一柔,一静。

那一刻,多年官场风雨如同过眼烟云;那一刻,历练多磨犹如花落无声。

仿佛,心的宁静始于琉璃灯下书卷翻动,心的牵挂缘于卧雪庭院梅香清逸,如斯方为未负的流年。

更是思及,往岁年华。如今,竟是诧异,那些年是怎熬过。

曾经磨砺在战场,看破人间生死沧桑,血染的污浊至今难忘,那一刻眉头紧锁,触摸手中剑刃的冰凉,只一心为国报忠,死不足惜。

那时年少,不曾妒过功名,只单衣持剑,斜倚在巨石上,在荒漠一般的边塞,听远处传来的萧索哭声,看斜阳坠落,将大漠染成血一样的红色。

三年征战,当他回到遍地繁华的京都时,也看遍了世间的污浊与追逐。偶然间,他遇上了贾宝玉,当他读到那些诗句时,句句婉转唤醒水溶心中的原有的清雅芳宁,才使得,那多年征战,没有将他消磨。才知道,自己苦苦等待相寻的正是一身清骨如她。

一句句低泣,他听到深闺少女满腔含怨。

一篇篇柔情,他看懂闺中人的闲情雅志。

不矫揉造作,他看到自己心中的一片幽静。

诗的新意,词的纯美,怀想出一片幽林,一湾小溪,木屋下一袭白衣。

一篇篇的诗稿,是一颗水晶玲珑心。

从贾宝玉的口中得知,那清雅如竹的诗词的主人叫做林黛玉。

那时起,他的心中有了这个名字。他只想把她当作一生知己。

有幸,与她相识,有幸,与她相对论诗,有幸,聆听她琴音婉转。

最有幸可与她结连理,终生相守,一生再无他求。

嘴边含笑,人骑如风,闪过长亭外恭迎皇上的百官的躬身极笑……

这一月来,水溶与皇上到灾民间微服私访,看尽了生离死别,百姓疾苦,心中感慨生命的脆弱,瞬刻之间,阴阳两隔,死者再也不能睁眼看看阳光。看遍了苦难,让知他道,有些事必须尽快去做,有些话必须要说,不然会来不及。他立意已决,什么事也不能再耽误他与师妹的婚事,什么事也不能耽搁他与师妹的行程,他今后的岁月要与黛玉片刻不离,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夫妻同行,守着她,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才能安然。

他更是受着相思之苦,常常在睡梦里,与林黛玉相对读书,两个人,一颗心。

查办了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徒,剿灭了叛军,他心急如焚想归程,却不料那夜遇叛军残余强敌,他与皇上被逼至悬崖边,只记得那一柄闪着绿莹莹弱光的长剑救了自己,那剑极似师妹那条淡绿玉带,莫不是师妹救了自己?

到了王府门前,水溶偏身跃下马来,几步跨进王府。水溶直接奔了内堂先见了母妃,见黛玉并不在屋内,转身大步出来急寻黛玉,双眸顾盼生辉,却独不见林姑娘身影,心中一丝慌乱,却静下心来暗想:许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

一颗心才安下,走到了花园中,水沁正在散步,止桥宛与卫若兰喁喁低语走至前来,止桥宛温情款款,满面含羞,卫若兰满面含笑。止桥宛见水溶归来,脸上喜色掩不住,与水溶相见。

水溶还礼,按着性子与止桥宛寒喧几句,便拉过水沁到一旁,小声问道:“林姑娘可好?”莹白的脸上一丝少年人的急切,一反身经百练练就的从从容容与沉稳大度。

一脸情思不掩,他心急要见到黛玉,有话要和黛玉说,这些日子间,他有太多的相思,太多的情话要与她说,她是他的心上人,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难道他还不知道林姑娘回了江南?”水沁心中暗想,望着水溶焦急又欣悦的面容目光炯炯如星,他内心的喜悦尽在眼中流露,他充满希望的双眸,不由让她心中一动,面上一顿,口里迟疑道:“林姑娘,她走了……”

止桥宛本也有同样的疑问,凝视着面有急切与掩不住的欣喜的水溶,若有所思,闻水沁言已会意,微笑不语,唯有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水溶举步动身,头也不回道:“我去看她。”他满脑子想的是她该在梅园,别院,至于水沁说的话,他入了耳,没入心。

水溶脸上那份喜悦,水沁与止桥宛面面相觑,这水溶有没有听懂她的话?

止桥宛低头暗笑,卫若兰本要出声,被止桥宛以眼神制止。

水沁跟了出来,到底不敢走快,她还在保胎期间,忙推了她的侍女,令她出声唤住水溶道:“溶弟,林姑娘已经走了,你还找什么?”

水溶顺口道:“我知道。”脚下不停,他根本没把水沁的话听进耳内,他一心只想着早进梅园,早见黛玉,早把心里话说与黛玉。那一抹纤如细柳的身影,明眸间的轻柔,让他心好柔软。

水沁一声悲鸣,水溶没听懂。她下意识地扶住侍女的手,看着水溶英挺的身影。

水溶走了两步,方寻思起水沁的话,回转身来,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水沁与止桥宛对视一眼,水沁叹息一声道:“林姑娘回江南了。”

水溶抢步上前,抓住水沁的手,定定望着水沁,两眼中满是不信,水沁避过他的目光,点点头,想偷眼看他弟弟失望的表情。

止桥宛走来,柔声细声,声音焦虑道:“是的,表哥,林姐姐执意要走,我们劝她等你回来,她只不听。表哥,她一个女孩子家,身子也很柔弱,只带了姑妈送的两名侍卫,还有三个下人,这一路千时迢迢,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我好担心她呢?”

却见水溶两眼定在那里,身子晃了几晃,抬臂以手抚胸,但觉热血上涌,冲开他俊口,一口热气从心口喷出,殷红的血滴在锦白袍上,如红梅花盛开一片,俊面上霎时苍白如纸。水溶只觉眼前一黑,阳光变得晦暗,天也旋来地也转,眼前晃动着两点樱唇,只把双眼一闭,而他的身子缓缓地、直直地向后倒去,恰似倒了一棵擎天柱。

卫若兰抢上一步,伸手扶了水溶。

本来水溶伤口未愈,一路骑马颠簸,伤口已然迸开,又奔了半日的路程,身上汗珠如雨,体力耗尽,满心热望见到心爱人,却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他怎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