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溶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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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黛玉脸转向别处,不去看那些饭菜,她实在没有胃口,只道:“不劳师兄费心,黛玉吃不下。”

水溶一笑,脸上不容置疑的坚持,口里道:“你不吃完,我是不会走的。”

黛玉急道:“那怎么成?”

水溶不急不缓道:“那你吃完它。”

黛玉只得走来坐下,夹起一口放到嘴里,但觉清香爽口,不觉咽下去,胃里竟接受了,烦燥的感觉也隐了下去,便小口小口吃起来,水溶俊脸这才真正松下来。

黛玉刚吃几口,水棠进来道:“少王爷,王爷请您到前面花园去。”

水溶起身对紫鹃道:“看着你家姑娘把饭吃完,消消食再歇下。”

紫鹃应声,水溶匆匆走出去。

见水溶走远,黛玉又吃几口,放下银筷,对紫鹃道:“收了吧,我不吃了。”走到床前坐下,斜倚在床上,拾起本书。

印菊不依道:“王爷要你全吃掉的。”

紫鹃知黛玉近日胃口不好,拦了印菊,几人默默收了去,对黛玉道:“姑娘不吃我们也不劝你,只别累到才是。”

黛玉手捧书本,心中却想着,再过几日,身子也无碍了,就可回江南祭拜爹娘。自那年回京城,再没在爹娘坟前上过一柱香。

紫鹃进屋来,边把浅绿底黄菊花薄被盖在黛玉身上,边说道:“姑娘看几页就歇了吧,免得少王爷惦记。”

黛玉白紫鹃道:“他走了,你又来念叨。”

紫鹃一笑,印菊、水棠进门道:“姑娘,我们还没看到少王爷对老王妃与郡主以外的女子这样关心过呢,比对那个表小姐还要关心……”

黛玉幽幽道:“我知道了。”

不免沉思起来,她已把水溶视作自己至亲的人,喜悦时对他浅笑,烦恼时在他面前肆意流泪,可以对他使性子,也不怕他恼;怜他辛苦,惜他情心,愿与他分忧,难道她与他真的是天生注定?难得他如此真情真意。

却隐隐觉得止桥宛看水溶的眼中隐有情意,她的出现是不是伤了止桥宛的心。

且说水溶离了梅园,一路直到后园。老王爷正与一青年男子在亭里月下对坐,那男子着白色棉长衫,羽扇轻摇,正是当今皇上微服来此。

水溶进亭,方欲施国礼,水洺伸手免了道:“这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我们还是随便些好。今儿我只是你的皇兄,是皇叔的侄儿。”

北静王老王爷开颜一笑,他这个侄儿虽身为皇帝,在国事上杀伐决断,俊颜刚毅,其实独居深宫,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寞。

老王爷笑道:“你们兄弟聚聚。”

水洺笑道:“皇叔只管做事,我就当自家一样。”

老王爷起身、抬步出亭离去。

水洺收回目光道:“这几日又想听你的琴了,你的琴能让我暂时忘记眼前的烦恼。”

水溶了解地一笑,他每日为国事操心,心弦紧绷,唯有听听琴,疏缓情绪。

水溶命人抬了古琴来,拨弄两下琴弦,问道:“你想听哪首曲?”

水洺叹息一声道:“想听师妹抚的曲子,小蝶弹过的那支。不知她何日能与我相聚,又在何处?”

原来他本暗中留意,哪一个妃子有了身孕,得知元春有喜,不由一喜,想是小蝶托元春而来,但等十月后,他即可与小蝶重逢,他要爱她如掌上明珠,娇她,宠她,给予她最美好的一切。哪里知道昨日与皇后一聚,方知皇后也有了身孕,水洺真是大喜过望。

皇后秀丽温婉,柔美而不失端庄,若是小蝶能托生在皇后身上,真是最好不过。而且生下来就身份尊贵,普天下同辈女子,无人能及。

可她究竟在谁身上呢?

水洺莫名的烦恼,要等十月才见分晓,这十月好长?

水洺略一思索道:“还是听你补全的那支曲,我还想听。”

水溶凝神拨弦,悠悠扬扬弹出来。

一曲未了,水洺只觉身心轻松,焦躁的心也平静下来。连日来为雪灾而悬着的神经松弛下来。

水溶的殷殷关切,令黛玉心暖,而她的心已能承受住风刀霜剑,不再是那个只在人后偷洒泪的小女孩。因而她也再不把贾府的人与事放在心上。皇上水洺来到了北静王府,君臣兄弟二人听琴悦心。

别院里,黛玉推了眼前的清淡素菜,她本饭量就小,被水溶看着吃了几口,再吃不下去。心情却是完全舒展开了。

倚在床上看书,听得风送来的琴声,清婉淡雅,起初不经意,想着许是止桥宛弹奏的,再一听,正是自己随兴而作的,不由诧异。她只抚过一次,而且是在贾府里,王府里怎么会有人能弹出来,细微处有些不同,不同于她的灵动,比她的曲谱多了些刚柔相济,意境深远,而且多了分愉悦、深情,临结尾时又融进一段知音相守,共游山水间的乐趣。

黛玉怡然一笑,必是水溶所抚。能有这样的心境的,也只有他。

紫鹃几人也停了手中活,安心听琴。

音声杳,琴声绝,琴韵却还回荡在心间。

紫鹃抬眼问水棠道:“是何人在弹琴?是止姑娘吗?”

水棠笑道:“是我家少王爷,别人弹不出来这韵致的。我不会弹琴,却会听琴,王爷的琴和姑娘的丝毫不差,姑娘真是王爷的知音人呢。”

黛玉脸一红,啐道:“她只一句,引你十句,又胡说起来。”

心中却想着水溶坐在琴旁抚琴的神采。

外间印菊在为黛玉煎药,闻言扬声郑重道:“她说的是实话,还从没有女子能入了少王爷的眼,得到少王爷倾心倾力呵护,少王爷待姑娘的心意,连我们都感动。”

黛玉的药是一日三次不断。她的身子经这一阵子调理,已大有起色,只是稍有反复。那药汤却不是苦涩难下咽的,蜜黄色的白水,喝着有甜甜的味道,这倒让紫鹃、雪雁她们省了不少事,不然,为黛玉吃药一事,又得费不少心思与口舌。那林黛玉见了浓浓的散着苦味的中药汤,眉毛都打结,闻了就要反胃,别说喝下去。她可是喝了十多年的苦药了。

水棠手中结着长剑的新穗子,凝神把手中的红丝线绾起梅花瓣,从花芯抽出丝来,方道:“可不是吗,姑娘的冷热喜怒都在少王爷的心上,那双眼睛只看着姑娘的一举一动。我们没做的,没想的,少王爷都先做到,想到了,比我们细心多了。”

印菊掀开砂锅盖,伸头看锅内药已煎好,垫了厚布把药汁倒在玉碗内,端进来放在红木刻芙蓉花桌上凉着,说道:“单说姑娘的药,少王爷每天都要重新调配剂量。每次过来时都要先问过姑娘的药用过没有。”

黛玉一阵沉默,心中盛满水溶的情意,片刻方嗔道:“说你家少王爷的琴,怎么转到我身上?”

印菊与水棠对视,掩口而笑。

紫鹃别好绣针,起身到桌前,挑了烛捻,烛光摇曳着,回身取走了黛玉手中的书,说道:“时间不早了,姑娘不要读书了,若睡不着,只管躺着。”

黛玉无奈地重重叹一声,看着她收起了书,自己穿了睡鞋下地,到书架前去寻往日写的曲谱。

背后紫鹃自顾说道:“少王爷的琴声和我们姑娘不相上下。我听惯了姑娘的琴,若不是看着姑娘在眼前,我还真以为是我们姑娘弹的呢。而且我怎么觉得这曲子耳熟,像是我们姑娘曾弹过的呢?”

黛玉微微一笑,道:“连你都听出来了,我也正想着呢,少王爷什么时候得了这谱子呢。我只给宝玉看过,后来收在书里了,就算是宝玉写给了少王爷,也只那么一部分吧。可这支曲子比我那首还要完全。紫鹃,夹琴谱的那本书放在哪个架上了?”

紫鹃走来道:“也许是二爷说与少王爷的吧,姑娘别找了,姑娘的手稿与字迹,我在出府前都已烧掉了,早就没了。”

印菊笑道:“听表小姐说是皇上把谱中的意境说与少王爷,又写下片断谱子,少王爷依此而谱出来的。”

黛玉心头一动,由紫鹃扶着,回身走回床上。水溶曲毕收手,音未绝,问对座的水洺道:“堂兄觉得如何?”

水洺摇扇笑道:“比御妹的那首更上一层楼,可惜朕还是无缘听到她亲自抚这只曲子。”

水溶低头沉思,水洺又道:“说到御妹,我此番也是为看望她。十多年了,也只见过她一面,再就是冥界那一面。我脑子里还是她小时候的模样,一晃她已经如花少女了。”

脑中闪过粉雕玉琢般的小林黛玉,看到当年的他大手揽着她软软的小身子;牵着她在林府里蹒跚学步;再看到她仰着嫩嫩的玉脸,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忽闪着睫毛,娇娇脆脆地喊他:“大哥哥”,他弯下身子去抱她,她却张着小手扑向小蝶,在小蝶怀里偷眼看他的脸色。直把他气得瞪眼,那小林黛玉反把眼一闭。

那时的小蝶,正如御妹如今的年纪,清艳脱俗,亭亭玉立,如琬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