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寻风有点愤怒地斥责:“你真傻了?璇儿很危险。”
阿尔修斯充满信心说:“璇儿没危险,阿涵老太婆绝对不会让她受辱的。乌羽母子只是吓唬我们。我能肯定,他们只是偷偷带璇儿出来,现在老太婆一定在骂乌羽。”
“凭什么?”
“因为她是阿涵。”
“阿涵又怎么样?”
“她是人!”
“难道其他人不是?”
“不是。”
火寻风再问:“什么时候逃?”
阿尔修斯再没回答,只是露出一个自信的眼神。如果可以,他希望等一年。等更加熟悉情况,等火寻风无法控制玥石的邪性。阿尔修斯除了逃走,他还要让天空之城成为炼狱。至少也要把姓但丁的人杀死,这是他唯一的私心。至亲被杀,当然要帮至亲报仇,只是天公地道的事,没人能说他半句不是。
晨光渐明,火寻风又变回那个连厕所也忘了在哪的废材。依旧傻乎乎地躺在床上安静睡觉,他呼吸均匀,心底平和看上去似乎确实睡着了,但其实在试图压制玥石的邪气。他感觉到玥石的碎片逐渐往心窝移去,似乎要填补自己被挖掉的心脏。
阿尔修斯微笑着回到房间,尢盈也微笑着回到自己房间。这天,她兴奋得睡不着,她庆幸自己翻胃倒肠之后睡不着;庆幸到外面散步的时候看到一趟呕吐物;更庆幸女人的第六感。她突然怀疑火寻风与她一样情况,决定探个究竟,竟然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事。
尢盈躺在床上,重复地喃喃道:“好厉害的人,好狡猾的人!太好玩了,实在太好玩了。”她想:“他应该是首名受了脑控折磨还丝毫无损的人!他身上还有玥石!玥石就是恶性须菩提之心,那个比核弹还有厉害的恶性须菩提心。他手上的那把生锈铁,据说很像雷剑。想不到这破烂小子满身都是宝!”
尢盈闪过许多戏谑火寻风的主意,最后还是想出一个极度刺激的玩儿。
第二晚,仙山琼阁看不到美丽的大老板尢盈。第三天、第四天也没看到她出现。第五天的早晨,火寻风正顺便回房休息,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越过高墙,跨入他房间里面。火寻风先是警惕地站着不动,随后想:“怎么办?如果是刺客,我应不应该战斗?”他明白现在绝不应该战斗,更不能流血。
心念一转,决定装肚疼,然后到厕所蹲一晚,到时候就说去如厕之时睡着了。这样还能更加巩固他的“废柴”地位。
火寻风转身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想起笨拙的脚步声,桂馥兰香的气味扑鼻而来。同时也闻到一股血腥味,是女人的血,是尢盈的味道。身体软玉般跌在火寻风背后。火寻风眼睛乱转,先装成吓得惊慌,把尢盈抱起问:“老板?”
尢盈喘着气说:“刚才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养伤,谁知看到你回来,于是唯有找别处地方可惜又不中用,躺下之后便手脚无力,再无法走远。”
火寻风笨拙地说:“那那现在应该对了,应该找医生?”他满脸狐疑,不敢肯定生病了是应该找医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尢盈暗叫厉害,想:“臭小子,装的满像的吧。”口却说:“不!我被人追杀,不能让人知道我回来了。我可以躲到你房休息吗?”
火寻风犹豫,心想:“她是真受伤还是假的?这婆娘狡猾得很!”只听尢盈下达命令,火寻风为了保持傻子形象,唯有乖乖听从。
尢盈身上的伤是真的,而且伤口很深,每一处都几乎是要害。这些伤绝对不可能是自己故弄玄虚整出来的。火寻风心想:“她真的被人追杀了,不马上救她恐怕伤口会发炎致死。”但现在绝不能让尢盈知道自己手脚灵活。
才用酒精消毒,就把整瓶酒精倒在尢盈身上,几处伤口同时被烧了一下痛得她昏死过去。火寻风高兴,知道酒精绝不会痛死她。趁着她昏迷,仔细地帮她清洗伤口,下药包扎。刚刚整好,突然觉得不妥。
火寻风作为一个废柴傻子,绝不应该包扎的很整齐,用药也决不能用的恰到好处。火寻风撇了一眼尢盈,见她依然昏迷,七手八脚把绷带吒乱。有从“宵夜”的莲蓉包中取出莲蓉,混到外敷药处,把尢盈身体弄的一塌糊涂,肮脏混乱之极。心想:“莲蓉没毒,混入药里也不会产生什么化学变化。”
尢盈在昏昏沉沉间鸟语道:“对不起,我害了你。我不应该把假的资料故意放在桌面上让你偷”
火寻风心头一震,几可肯定她在说自己。果然尢盈又说:“我不是想害人,那些龟奴都是议会决定才集中到我这里来的。他们要逃,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我却害了火寻风多么惹人怜的小伙子,被我害成这样子。我不是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心底话”。火寻风越听,对尢盈的偏见越少。甚至觉得,她这样的人,是应该拿自己作为娱乐的。跟许多量子人一样,她不想害人,只是希望有更多更多的刺激。
火寻风轻轻摇头,低头自语到:“如果我是她,很可能也会这样。”
装昏迷的尢盈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她对火寻风本来就颇有好感,听他这样说,暗暗觉得欢喜。她有偷看了自己身体,乱七八糟的绷带和莲蓉挤在一起,让人哭笑不得的还是那些白嫩的包屑。心想:“还真不赖,把我弄成这样子,被人看到了也不会有人留意他的包扎技巧。只会看着这些烂七八糟的莲蓉包笑个一轰。”
艳阳中天,尢盈才“醒”过来,她握着火寻风的手,郑重地给火寻风道歉。见他星眼朦胧,莺声项项,弄的火寻风更加相信她有悔意。
尢盈趁机道:“火寻风啊,你若还能听到我说话。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真的要逃走,我多么地希望你能成功啊。我多么地想跟你做朋友,多么地想跟你到地面上去游闯一番。”
火寻风沉默,他知道傻子是经常沉默,只有时不时沉默,人们才相信你的脑袋确实不好使。尢盈不理身体疼痛,哭诉着扑到火寻风怀内:“我发誓,如果你要逃走,我绝不通风,绝不拦住你,而且还会告诉你,阿健所去的那块栓日石是假的,真正的栓日石在天空之城最东方,初云之海的正中央。”
尢盈没骗火寻风,她的确对火寻风有好感,以前的确对他有歉意,更加想他成功逃走,但最想的还是来个精彩的杀戮游戏,而且必须杀得刺激。只因尢盈根本没有说谎,她说的话才会那么真实。
火寻风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尢盈感觉到,兴奋地说:“火寻风!你听到吗?你快清醒,你还需要救人!那个冰一样的璇女,还有阿尔修斯!你必须醒。”
一切都那么地真切,尢盈把她知道的一切倾盘而出。也说出了火寻风日日夜夜所想做的事。火寻风现在才知道,尢盈其实也很可爱,她也有一伙很真切的热心肠。刹那间,对尢盈的戒心和厌恶全部消逝,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别说了,我一直装傻而已。”
尢盈高兴地蹦跳起来,但是伤口痛的要命,又弓起腰不断笑着呻吟。她是真的高兴,让“罪犯”认罪,觉得很有成就感,他很欣赏自己,欣赏自己本事。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用真话去骗人,比用假话有用得多。因为说任何的假话骗人,也可能露出破绽,只要尚有破绽,就必定会有人识破。只有你说的话全部真实,而且都是真心话。无论要骗谁,无论那个人多么精明,也必定会被欺骗。
她柳腰轻款,移往火寻风,香肌半就,口中莺声柔语,百般难述道:“疼我,可以吗?但这不是命令。”
火寻风当然听得出不是命令,抚宁着她鸦鸰般的黑鬒儿,嘴吻往尢盈翠弯弯的新月眉,舌头滑到瑶琼的鼻尖,直往香喷喷的樱桃小口。火寻风的手轻轻地从捻杨柳粉腰往上,绕过伤口所在,捉住她的玉纤般的葱枝嫩手。细声说:“好了,等你身体康复,一定疼你。”
这次,火寻风不觉得恶心,也没想吐。他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再跟她亲热,无论如何也应该要走了。眼前的女人现在尽管说尽实话,但女人的心实在难以估摸,谁能担保她不会随时变卦。就像海凌思一样,明明早上还爱意缠绵,晚上已经拿着毒针杀个你死我活才觉得痛快。
尢盈并不在追求****的满足,她清楚自己的确受了不轻的伤。她偷偷地把真正的雷剑收好,心想:“有好戏看了。”
隔日,尢盈依然小鸟依人般在火寻风的床铺上养伤。火寻风凌晨下班之时,为了不让人怀疑,也睡在尢盈身旁。尢盈等了一天,心急如焚地想:“难道号称剑祖的南宫世家的都是缩头乌龟?”
尢盈没失望,朝阳初升不久,妓院刚刚停业。外面已经闹个不亦乐乎。尢盈轻轻推醒火寻风说:“可能找我麻烦的人来了,快去帮我看看。”尢盈还叮嘱火寻风要拿武器,因为她可能需要火寻风保护逃跑。
麻烦的确来了,麻烦属于火寻风的。他拿起那把褐黄的生锈断剑,傻乎乎地走至大厅。有人看到火寻风,一手把他逮住,喊:“废柴风在这里。”
火寻风见所有人目光霎时间集中在自己身上,暗付不妙。龟奴领班一手把火寻风仍到大厅中央,对门前的几个人说:“各位先生,这个就是火寻风。我们都叫他废柴。”
火寻风眼前出现三人,带头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短须男人。他问:“废柴?”
领班恭敬地说:“对,是废柴,他是其中一个最没用的”领班突然看到短须男人冷酷的眼,突然看到他手按腰间的佩剑,吓得不敢说话。
短须男人问:“你是火寻风?”
火寻风装傻,痴痴地说:“我好像应该叫废柴风,因为大家都这样叫的。”
短须男人缓缓拔出腰间佩剑,只有听过南宫世家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剑有多厉害。只要他们拔剑,就会有人会死。
短须男人十分自信,因为只要火寻风不是傻子。只要火寻风知道他南宫霜的名字,就一定会跪地求饶。但火寻风是傻子,他也不知道南宫霜这名字有什么杀伤力。火寻风依然傻乎乎地笑着。
南宫霜略略蹙眉,心想:“胆敢来偷走雷剑,却在这里装疯!岂不是下我南宫世家威名?”
南宫霜手上的剑霎间爆开一股芒光,寒气扎人胆颤。没人敢说话,连在一旁偷看的尢盈也不敢,她生怕露馅。暗付:“火寻风啊火寻风,你再忍就完了。”
寒剑高举,短须老人缓缓下劈。大家都不知道南宫世家为何来找火寻风晦气,眼看火寻风眨眼变回被砍成两节。火寻风也准备好随时发难,阿健竟然挡在火寻风前方,不怕死地说:“杀人!也要有理由。何况他已经是个呆子。”
火寻风没想到阿健平时也是装傻而已,更没想到阿健会救自己,是阿健可怜自己?还是他终于想清楚当时火寻风害他也是无计可施之法?原谅了自己?还是他有一伙侠义心肠?
无论任何原因,火寻风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了,因为那已经是阿健的最后一句话。南宫霜连话也能得说,背后的其中一个青年已经拔拔剑。南宫世家的人只要拔剑,就会有人死。南宫霜不杀阿健,只是因为他的剑是用来杀火寻风。
对于他们来说,雷剑虽然也贵重,当名声更贵。那青年侃侃道:“他死,是因为多管闲事。”
他们说话都很平静,姿态也很优雅。仿佛杀阿健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仿佛南宫世家的人只要拔剑就可以杀人,是一条理所当然的法律。
火寻风耳根突然响起尢盈的声音:“快逃,你永远无法打赢南宫世家的人。无论以后他们把仙山琼阁弄成怎么样,也不要回头。”
尢盈用聚音成线的器具激将,他知道若不说话,火寻风就肯定会逃。只要叫他逃跑,却绝不会逃。
火寻风咬一咬牙,他知道绝不能逃。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阿尔修斯。南宫霜观察入微,冷哼道:“想找谁来救命吗?尽管叫他出来。”
剑气人眉睫,见火寻风依然装傻,秩淡道:“你的剑呢?”
火寻风依然傻笑,只见剑光一闪,火寻风背后的两个龟奴一个女孩已经死掉。是南宫霜背后的别一名青年杀的。其他人见不更是的无辜也杀,马上一窝蜂似的逃走。南宫世家的人要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因为他们只要拔剑,就要有人死。
现在南宫霜的剑已经拔出来,却没人敢留下来看他怎么杀死火寻风。大家心里明白,火寻风必死无疑。
火寻风怒火中烧,这样杀人如草的人留在世上,不知有多少无辜被残杀。他想:“反正尢盈已经清楚我底细,装不装也是一样。何况这三人简直是精神病,无缘无故来杀人。”
只听南宫霜再问:“你的剑呢?”
火寻风双目突然发出一闪红光,缓缓闭上眼回答:“我没剑。”
南宫霜冷笑:“你腰间的是什么?”
火寻风低头瞥眼望了望,才发现自己把断剑带在身上,说:“这把剑不杀人。”
“不杀人的剑,就是废铁!”
火寻风拔出已经没剑锋的生锈断剑,说:“大家都这样说它。我是废柴,它是废铁。”
南宫霜背后的两名青年哈哈大笑,火寻风确实是一个傻子,只有傻子才会把这样一柄废铁当成剑。火寻风忽然把注意力集中在两名青年身上,只是平和的一个眼神。不骄傲,也没怒气。两青年突然感到一阵心寒。
那不是人的眼,是豺狼的眼。世界上红色眼睛的动物并不多,豺是其中一种。而只有豺才会拥有凶残的红眼。
火寻风冷冷道:“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南宫霜道:“何必多此一问?”
火寻风道:“不知道就要问。”
南宫霜道:“你偷了雷剑,所以杀你。”
火寻风道:“我没偷。”
南宫霜道:“没关系。”
火寻风道:“既然没关系,那阁下刚才是精神病发作?”他蹲在阿健尸体旁默默祈祷:“阿健,我不知道你为何救我,但知道你绝对是一个好人。也知道你的灵魂还没完全灰飞烟灭,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我会让你看到你想看的。”
南宫霜没听到火寻风的默哀,充满自信地说:“南宫世家的人只要拔剑,就会有人死。现在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不是南宫世家的人。”他说话一直十分平和,十分有教养。
火寻风哈哈大笑:“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偷,我也要死?”
火寻风突然哭起来,学春秋时蹇叔哭师的模样:“南宫祖上何知?侄子中寿,墓之木拱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