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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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瞧着她可爱的模样,水溶心中更是爱怜横溢,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道:“傻丫头,你还是这般率直,轻易信人!”

说着拉着她轻轻靠在怀里,头放在她纤细的肩上,道:“你只管放心,该是你的,别人一根头发也得不去!”

黛玉孩子气地道:“那你就要好好守着你的头发丝儿,若是别人得了去,我就打你!”

说得水溶笑了起来,沉沉的声音,震得胸前黛玉小脸蛋一阵麻痒,忍不住轻轻挥着小粉拳捶着他。

拉着黛玉的手坐下,水溶才问道:“我恍惚听说,那薛氏送了一些人参给你?”

黛玉却不记得了,想了好一会才道:“好似有这么一回事,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都是指头粗的,想来也算是好的了。”

手指把玩着黛玉手腕上念珠,水溶才道:“人参虽是好东西,却性太热,偏你是肺热,每每节气就咳嗽,原不宜你多吃,连你药方子上的人参肉桂,我都吩咐周太医减了七成,偏那薛氏竟又送你人参。”

黛玉听了一怔,随即莞尔,笑道:“你们只管说我多心,瞧来倒是你多心!她虽博学多闻,医术上的东西又怎么能色色知道?原只见着药方子上有人参,所以特特挑些好人参送来,想来也是一番子好意,只不想弄巧成拙罢了。再说了,”

说着笑意盎然,道:“紫鹃是个最小心谨慎的,饶是这么着,那人参她还收着不肯拿给我吃呢!”

水溶听了心中甚喜,点头道:“她谨慎一些也是该的。你可别看着这么一大家子光鲜亮丽的,底下多少事你不知道!”

水溶手指却又抚上了黛玉略显清减的容颜,指尖带着无比的眷恋和爱护,道:“我一来,就听枫红说你病了,我真是急得五内俱焚,偏又不能前去贾家探望,瞧你,好容易养得圆润些,又清减下去了。好容易今儿来了,你得好好住几日,好好养好了再回去。”

黛玉听了便笑道:“我倒是没觉得瘦了多少,只是每每心酸落泪却不知为何。只有一件,如今心内虽酸,可是泪却少了。”

水溶道:“真真是孩子话,哪里泪却是少了的?每每都叫我见到你泪光点点,只不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

说着轻轻蹲在黛玉跟前,执起她膝上柔滑如凝脂皓白似温玉的纤手,柔声道:“我只盼,你一生一世都是欢欢喜喜的。宝玉素日常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我瞧你,倒是泪凝结出来的人儿。颦儿,你该当记得,女儿的泪,比珍珠还要贵重,一味流泪,又有多少人能怜惜你的泪呢?”

说得黛玉低头看着他修长却略显粗糙的手,晶莹的泪,已经悄然滑落。

他说得对,她的泪,又能有多少人怜惜?多少人在意?

或许世间,为自己的泪感到心疼的,惟独他一个罢了。

风声过,林中似有轻语:“啊,三生石畔甘露惠,今生今世以泪还。灌愁海王滋养恩,逆天行事为木元。”

隐隐约约,似有所觉,细听时,却又渺渺无音,仿佛只是枫叶低语。

轻轻拭净她面颊上的泪痕,水溶朗声道:“前儿我倒是得了一段樯木,音色极好,做了一把枫叶琴。”

说着捧上一把新琴来放在黛玉跟前,黛玉轻轻勾了一下琴弦,脆声如金玉,鼻端又似隐隐馥香。

“好精致的新琴呢!音色清幽,悠扬雅致,虽不及凤尾,却又胜却俗琴矣。”

水溶命人点了一炉上用素馨香,黛玉洗了手,坐在琴前,闭目静心片刻。

手指突然微微一勾,如鸣箫,如击玉,雪白的手指下飘出一阵悠扬婉转的乐音来,接着樱唇微开,贝齿微露,漫声唱道:

“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

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

荷蒉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贤。

醉翁啸咏,声和流泉。

醉翁去后,空有朝咏夜怨。

山有时而童颠,水有时而回川。

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

此意在人间,试听微外三两弦。”

琴声固然美妙,歌声更加清曼婉转,水溶听得醺醺微醉,只觉得浑身舒畅,荡气回肠。

取出一支玉笛凑在嘴边,笛声悠悠,清调潺潺,与黛玉所唱这曲醉翁词一唱一和,竟有一种不染尘世的轻灵。

闪耀着碎碎金光的缤纷红叶,落在身畔心间,似随着曲调款款舞得轻盈飘逸。

秋天里最后一只粉蝶儿竟翩翩落在黛玉的鬓边,颤动着粉白的蝶翅,灵动有致。

曲音袅袅,叫枫林中竟充斥着一股空山清新,让水溶洞开心臆,笑道:“苏轼此词,洋洋天然之气,我素爱之。”

说着把玩着手里的玉笛,一手却轻轻放在黛玉的肩上,一身白衣飘逸,更形显得潇洒。

黛玉拨弄了几下琴弦,眼儿里荡漾着柔波,淘气地道:“我想出去玩儿,从我来京城,可还真是没有出去过呢!”

说着叹了一口气,道:“那里就像是一只金丝笼儿,我就是笼儿里的那只翡翠鹦鹉,只是让人闲了取笑罢了。”

所以她更向往着苏轼词里的旷达之意,邀明月,沐清风,采残荷,撷红豆,一派天然萦绕心怀。

“你又多心。”水溶将玉笛插在腰封里,然后双手都轻轻按着她的肩窝,轻柔地揉开她素日的肩酸背痛。

伸手只管拽着水溶的袍子角,一派任性率直,娇糯轻柔的吴侬软语,竟叫水溶不知如何拒绝。

粉蝶儿因黛玉的那一举一动,犹自绕着黛玉蹁跹,似是凤凰涅磐时那一刹那的艳丽。

水溶俊美的面孔上,却是笑意,手指也不经意间点着粉蝶,道:“好颦儿,别淘气。若是你一个儿来,自是多少地方都带你去得的。只是如今,你也该虑着,你还有几个姐妹在呢,独独少了你一个,她们也还罢了,若是有心人,岂不回去烂嚼舌头?”

黛玉嘟着小嘴老大不乐意,闷闷地道:“竟是事事都要虑着别人嚼舌根,到底没意思。”

水溶拉着她起来,笑道:“过来,瞧瞧我新安置的一个小轩,还没得名儿呢,你倒是给起一个!”

说着到了枫林深处,温泉池旁,果然已有小巧玲珑五间小竹轩,极精雅小巧,颇有江南水乡小舍之美。

进了小轩里,黛玉惊讶地打量着小轩,竟然不是一般的书房或是别居,而是竹壁上处处挂着裱糊好的书画之类。

自己幼时所习的书画,还有和水溶做的一些诗词,都一一陈列其上,书香四溢使人沉醉。

黛玉雪嫩的小指点着中堂一幅画作,笑道:“我说呢,那时候在家里,你怎么巴巴儿地要画画儿,却原来用在这上面。”

说着绕着水溶走了两圈儿,拍手笑道:“也好,我就不爱那些酸丁,明明女孩儿也做得好诗词画作,却偏偏有这么一个劳什子规矩在那里,闺阁笔墨总不许外传,想想我就是不服!想必就是那些人不喜欢女孩儿才华在他们上面罢!”

水溶拉着她到大案前,铺着雪白的宣纸,笑道:“你来替咱们的书房题名。”

黛玉歪着头,咬着笔杆想了一会,挥毫落下,“醉轩”二字映入眼帘。

字迹圆润有度,精神饱满,却隐隐三分不让须眉的洒脱之气,唯独笔迹转折之间,略有些妩媚之意。

水溶击掌赞道:“好字好字,怪不得父王常常赞你。这字好,不过这名字更好!”

黛玉目光流转处,皆是笑意嫣然,道:“好在什么地方?”

伸手轻轻刮了她鼻端一下,水溶怜爱地笑道:“你还考我不成?书本子上的东西我原也不及你。只不过,”

说着拿下黛玉手里的湖笔,挥毫落款:“水先生,木姑娘九月二十九日共题。”

黛玉心里甜甜的甚是喜欢,嘴里却道:“不害臊,什么时候是共题了?明明就是我一个儿题的字!”

水溶与她并肩看着题字,笑道:“醉轩,好,无酒但书画更醉人。”

黛玉环视着醉轩里的书画琳琅,笑道:“倒都是你我的书画呢?怎么不多挂几幅名家真迹?”

水溶吩咐人将题字拿出去即刻镌刻出来,便转头对黛玉笑道:“这是你我的书房,唯独你我为主罢了,哪里要别人的?”

黛玉听了也甚是得意,笑道:“这话倒也是的,若是有名家真迹在,哪里还有我们的书画醉人呢!”

说着又笑道:“前儿个我倒是看了几本西洋书,倒是想着画些油画出来,只那里又少见这些油画的颜料。”

水溶不等她说完,便道:“这有什么?就知道你爱弄这些,所以可巧前儿个才得了一些进上的油画颜料。”

说着便一叠声吩咐跟随着的小丫鬟去搬来西洋画具和颜料,利落地摆设出来,又立了画架,绷着油布。

水溶素爱这些,自然也颇有研究,化开了各色水彩,黛玉俏皮地拿着水彩在他白衫上试色,很浓的水彩味道扑鼻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