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场雪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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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殷谦评张悦然:她的文字比她还要柔情(一)

让我们来略微了解一下这位被媒体誉为“才女”或“玉女”作家的张悦然。

她14岁就开始发表文章,在2001年获得“第三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媒体说她是“新概念作家”最突出的代表人物之一,而她的创作成绩无不令人注目,从2003年至今,她已出版了小说集和长篇小说《葵花走失在 1890》、《樱桃之远》、《是你来检阅我的忧伤吗》、《红鞋》、《十爱》等,在广大青年读者心目中有很高地位,并且引起国内外媒体的深度关注,各方评论家对她的作品和独特的创作个性同样给予了较高评价,她的最新作品《水仙已乘鲤鱼去》经作家出版社出版后,一面世就再度受到人们的极大关注。

天资聪慧的她获得了“第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具潜力新人奖”。“张悦然的年轻、才情和清醒令人欣喜。她纯真而神秘的文字,蕴藏着丰盛的青春激情和自由渴望,以及一种未被时代喧嚣所损坏的气质和耐心。她的写作既是对人生记忆的惦念和审视,也是对生存梦想的诗性肯定。”评委这样评价她。

在新加坡读书的张悦然与我素昧平生,不过,看了她的作品总让我有一种老相识的感觉,横竖都得感慨一番。

在我看来,张悦然与其他“80后”作家不同,她的文字没有韩寒文字的犀利,没有郭敬明文字的绚丽,没有春树文字的烂漫;但她的文字却有着韩寒、郭敬明、春树等“80后”代表作家所没有的柔情与细腻和凄美与焕然。张悦然的小说读起来有散文的秀丽,有诗歌的华贵,有小说的大器和深渊,读她的小说,就如走进一个花园里,满目琳琅,所到之处无不令人感到精致和典雅,里面的人物牵引着你,一直转来转去,却怎么也走不出来。

张悦然,她的文字比她自己还要柔情。

读张悦然的文字

张悦然是我欣赏的女作家之一,看她的文字犹如看张爱铃的文字,字字饱含深情和温存。她的文字很细腻,没有刻意的炫饰或矫揉造作,全是一腔柔情铺就的华美文章。闲暇之余,曾经在农村看到过妇女的剪纸艺术,每一幅剪纸作品都很精致,很细腻,每一条缝隙都流露出自然的情感,剪刀下的每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或物都流露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张悦然的文字犹如这些剪纸艺术作品,虽然表达的意思不同,但也是对情感惟妙惟肖的抒写,她的情感是细腻的,在她的眼中,一切可以让她感兴趣的事物都会在顷刻间变的活性十足,在她的笔下,人物或者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在她的大脑中展翅远飞,继而延伸出许多瑰丽无比的花朵,浪漫的思维如跳动的音符,文字变得异常空灵和美丽。

“樱桃树下坐着一排会吹奏的天使。他们拿着长笛或者小号,个个涨红了小脸,翅膀在身后扑棱扑棱地振动,不时地飞起来,悬浮在天空间演奏。时而他们又围成圈子,中间的平地上升起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赤脚站在湖面跳舞,她像天鹅一般优雅娴静,雪白的颈子是刚刚沐水而出的马蹄莲。她在湖面旋转,旋转三十六圈,洁白的裙子里鼓满了风,越飞越高,哀艳如一只失去牵线的风筝。天使们的吹奏也越来越激烈,像是不断上升的旋转楼梯,一圈一圈,直入云霄。”这就是张悦然,没有人会觉得这些文字空洞和虚幻,反而,让我感觉人物在她的笔下变得如此圣洁美丽,每一处描写都没有机械的表达,细腻、精致、圆润、厚实。这是想象力的杰作,这里没有一点胭脂,没有一滴香水,没有一抹红粉,更没有“细眉大眼”或者“乌发飘逸”的外貌描写,而一个个逼真的人物已经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知道,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热爱,用自己最擅长的语言或形式表达内心的触动与感想,张悦然更应该是深入的、动情的描写。第一次读到张悦然的文字,感到有种昏闷的气氛笼罩着自己,直到读了几张便被她秀丽的文字深深地吸引,深深地被那些绚烂苍凉、抑郁幽冥的文字所震慑。说这句话也许和我的年龄也有关系,我刚刚从浪漫炫丽,敢爱敢恨的生活中过来,我了解她的文字里给予人的那些真切感受,其实我们都生活在一种循环里,期望过、失望过、折腾过、原谅过、放弃过……仔细阅读张悦然,就会发现她笔下的故事即便不是写自己,也会在身边的人群中不断重复地上演。

因为喜欢张悦然的文字,就喜欢上了张悦然。

“这个时节正是非常美好的春末,乳白色的小蔷薇花爬满了我家院落的门口。我爸爸新栽了一些像婴孩头发那般柔软的嫩绿色葡萄藤,据说葡萄长出来会是特别翠绿的那一种,不过这些要等到秋天才能知道。花园墙角的石榴树生得也好,叶子是小鳞片模样,油亮亮的像涂满了头油的绅士,而花朵就像他的情人,那么红,是记怨的眼睛流淌出血液。我喜欢在清晨撩开沾满薄薄一层露水的窗帘,透过蒙蒙的轻雾看着小花园的大门。”我已经很少读到这样美感的文字了,在她的文字中,颜色、气味、以及形容的场景,总会自然地跃出纸面,活生生地交融在眼前。“像婴孩头发那般柔软的嫩绿色葡萄藤”这样如诗的句子是她细致观察和想象力的结果,生动逼真,活灵活现。我们没有理由不喜欢她的文字,在她的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质的飞跃,文字的美感,感染人的氛围。

在她看来,景物风光并非过眼烟云,由景生情,景只是一些诱惑,而情的极致的发挥,才是作品终极的目的,她所发挥的情中,往往含有丰富、深隧的哲学含义。

“有时候我会觉得风里面漾满了旧人的影子,影子轻曼而通体透明,使我想到蝴蝶那微微振颤的翅羽。我把手一点一点地放在身体前面的风口,然后轻轻地用小手指去碰碰那影子的边棱,它有微微的潮湿,冰冷,像一只淋了大雨的昆虫的清凉脊背。会有心疼的感觉,不能触碰的阴影在我的眼角,在我冰冷的体腔,按下去会觉得就要溃陷,像个漾满疼痛的湖泊终于携着它那殷红的水漫了过来。”张悦然可以让温柔的情感从指缝间娓娓流出,每一片文字散发着淡淡的清凉,让人沉淀在瞬间的凄美之中,思维随即凝固,血液都慢慢地停顿了下来,这样的文字只能慢慢地细品才能体会到它的魅力和诱惑,深感几份悲凉。

看了她的《陶之陨》、《黑猫不睡》、《樱桃之远》、《葵花走失在1890》等作品,真正让我对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看过著名作家莫言给为她写的序言,我感觉莫言并没有认真地读她的作品,好多似有非有的结论或观点都和她的作品有很大的距离,或者说有些许偏颇。不过,莫言的序言里这句话我还是赞同的:“这些近似梦呓的诉说,来自青春始端的敏感,来自骨子里的郁悒,来自成长的愉悦与茫然,有时尖利,有时低沉——它们,飞扬而又忧伤。”从张悦然的作品中可以看到,飞扬的是她的想象,而忧伤的是她与生俱来的性格。张悦然作品里流露出的真实是她真实情感的流露,没有丝毫夸张和虚伪的痕迹。

读完张悦然所有的作品,能看出作品总体反映出她既爱又恨的复杂心理,快感与痛楚,幸福与哀伤,赞颂与诅咒,高尚与卑下,这个季节一直多雨,而却没有为“我”遮风挡雨的伞,“我”常常在莫名的忧伤中忧伤,在瞬间的快乐中快乐。“我们”共生共存,这才构筑起坚实的人生台基,才能尽情地演绎出多彩的剧目,奠定人生的价值观。有矛盾,才有交锋,才能切入心扉,触及灵魂,击中本质,在磨砺、切削、碰撞中必然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张悦然的作品里营造的气氛,是一种突破性的创意和想象的妆容,并且和着一段街头或一处屋角、窗前幽暗暧昧的光影,出现在我们面前。没一处情节的描写给我的感觉就如瞥见了一张旧上海时期的老照片——服装是华丽的旗袍,背景是老旧的、斑驳的墙,神情也是迷离的没有时间感的恍惚,甚至其中某一幅是没有人物的,就似两只绣花的女式拖鞋静静地躺在小木条的地板上……但这逼真一切都可以让人感觉到,这就是张悦然,就是在新加坡或济南这样欣欣然的城市里复活了张悦然的故事。在她的世界里,月色似乎有点朦胧依稀,但它到底能在夜阑人静的晚上,带来一点茫茫的慰籍。

《毁》、《小染》、《樱桃之远》、《葵花走失在1890》……张悦然的文字从意念中幻化为显示的景象,从灵性的笔触里划出特殊色调,又带来了一种恍然隔世的疏离感。每篇小说就是一个系列,被分解成五六幅片段式的影像,每一片段都串缀着美仑美焕,更像是一部凝固了的无声的电影。从结构的安排、情节的描写、人物的刻画,化妆、服装、场景、对白……这些细节的完成宛如精雕细琢的一件庞大的艺术品。

从作品中可以发现张悦然有一种没有男生敢轻易追的严肃精明,而她的骨子里却是柔弱的,像作品中的“我”一样,其实是一个无助的女子。这位来自新加坡的女孩,本身就带有一种诱惑的味道——天生的红玫瑰的气质。她自由地展开想象,幻化着“我”的每一丝情感,就是这样,每一篇文字都传译了她的意境。

张悦然笔下的是一种纯净的文字,那些细微末节都是平静自在地流进生活的,甘“做文字的情人”,张悦然的小说并不着眼于宏大的叙事,或复杂的方法,而是回到文字,那种纯净的文字就把生活写透。可以看出张悦然的小说具有“散文化”的特征,任何人都容易从她的文字中得出这种推断,她的小说的“散文化”具有显著的个性特征,那是一种真正的“散文化”的小说,具有散文韵致的小说。读她的小说,会让人想起“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种诗意。这就是说,她可以用随意、松散而自由的笔调把故事叙述得丝丝入扣,在极度淡化叙述方法的情形下,使小说具有一种灵巧的艺术活力。

张悦然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注重小说中人物与氛围间关系的体现,更执着于每一个细节的细心呵护。

我眼中的张悦然

张悦然是一个奇怪的人。看她的小说会觉得她是个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人,很女人、也能刻薄到恶毒的人。但她善良、胸襟广阔……很有趣,她总是在期望有更多的空间来发挥自己的才智。那种心的游走,无边的寂寥和无边的空蒙。

张悦然的文字是美的,美得出尘,却还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是一个用白皙颀长的手指写文字的美丽的女子。我甚至不肯用美人这样一个通俗的名词来形容她,怕玷染了她的不肯随波逐流,玷染了她的傲然出世。玷染了她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总有说不出的疼惜,弥漫在夜色中,为她为文字间斑驳的缘来缘去。

她有很好的文化素养,轻松驾御文字的能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灰暗的底色中常常透着不经意得似乎是信手拈来的诙谐幽默,在她的《樱桃之远》里,正如莫言所言“小说讲述了两个息息相关的女孩——杜宛宛和段小沐从小到大,由敌为友,面对友谊、爱情、生存和死亡的心路历程。通过她们和纪言、小杰子、唐晓、管道工等人的爱恨情仇,强调了人与人之间的爱,人与自然万物的和谐。故事告诉我们,由苦难到平静、由恶到善的桥梁是皈依宗教。虽然宗教不能阻止人生悲剧的发生,但却可帮助悲剧的生命平静生存,不会因过度恐惧而心智迷狂,不会因过度憎恨而施暴于人,在逆境中同样可以去寻找幸福。这样的思想尽管是有所本依,但我认为已经深深地打上了张悦然个人的印记” 。我也认为她的小说本身就是她自己的影子,排除虚构,因为没有这种切身的体验是无法尽美地抒发这思想和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