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你不在的西安还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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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你不在的西安还下着雨 (1)

陈俊来报喜,他要与徐娟结婚了。我恭喜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猪也有好消息,他说已经做通了阿丹的思想,他们决定冲破父母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他已经想好了,这次带着阿丹去偏远的山区教书,一来支持贫困地区的教育,二来是想和阿丹认真的过一段时间夫妻生活,为将来的婚姻打好基础。猪在短信中说:“假如不幸在山区下了猪崽,一定要认你做猪崽的干爹,认苗圃做猪崽的干娘。”我笑了。

快毕业了,王译还没男朋友,对此,肖魂常说:“缘分的事情谁也强求不得,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就算跳河她也不来。”我赞同肖魂的话,并一再鼓励王译一定要主动出击。

快中午的时候,那顺乌日图来红砖房向我道别。他说等到发毕业证书的时候再来。

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本来向沾沾省长儿子的光,没想到去西工大找到他,他竟然翻脸了,说你生日那天不给他面子,他和苗圃也分手了,帮谁也不帮我。后来你猜怎么着?他同班的同学拉我出去对我说,那个张明根本不是什么省长的儿子,他老爸曾给副省长开过车,后来因为车祸出了事,丢了饭碗,那小子整天就在女生面前编造他的身世,搞得没人敢相信他的话了,他那天抽得软中华也是假的,是从街摊儿上花十块钱买来的!”

听完那顺乌日图的话,我大吃一惊。

都走了,班里没几个人像我一样还这么清闲。我琢磨定要去媒体实习,于是去一家报社咨询关于实习生的事情,有个戴眼镜的老男人眨巴着眼睛说:“这事不好办哩,每年来实习的人多得像蚂蚁,你去找别家报社吧。”悻悻地离开那家大报社,竟然遇到了多日不见的小憨。我以为救星来了,这家伙曾在我面前夸下海口:“咱在西安这巴掌大的地方,不说能呼风唤雨吧,但黑道白道咱通吃,没有闹不成的事,有啥就念喘,没一点麻达。”当时我就傻傻地想,这家伙在咸阳跺跺脚,兴许在西安都能听到动静啊。

可是事情往往都不能按我想象的那样发展,令我哭笑不得。

小憨沮丧着脸说:“没向,现在闹啥事都要关系哩,没关系你闹个锤子哩!我现在倒霉扎了,去年有几个哈怂在我酒店里头吸毒,连我的酒点也被查了。倒腾到现在,钱花了不少,一个子儿的用都没有,没一个能帮我的。现在我是下山的老虎不如个狗,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下山的老虎不如狗?”我反驳道,“那叫落架的凤凰不如****。”

“管他哩,都一样,都一样。”小憨说着,关上车窗开车走了。

没办法,只好去找别的报社。还好,终于有一家报社答应让我实习,这回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她不笑的时候很好看,一笑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了,因为她张嘴的时候,就能看到她嘴里的固定矫治器。

姑娘笑着说:“不错嘛,还出过书,发表过这么多文章,来我们报社实习不是委屈你吗?我的目光躲闪着缠在她牙齿上的钢丝,尽量端正坐姿,对我来说,这和面试差不多。

“我想先从基础做起,还是想多学点东西啊。”我这样说,是想博得她的好感。没想到她竟然说:“我们报社可不是免费培训机构,你来了就要好好写稿子。虽然实习没工资,但我们有稿费,只要你好好写,一个月的稿费养活你没问题。”我欣然答应。

身上没钱了。我不可能向苗圃张口,更不可能向其他同学张口。这时候才感觉到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如果收下袁娜给我的银行卡,今天能有这么难吗?

厚着脸皮给老爸打电话,老爸说:“你妈住院了,花了几万块,家里实在拿出钱了。你的今年的学费,还有你妹妹的学费都是我东倒西借弄来的,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去想办法吧。”

我大哭,问老爸:“老妈她怎么住院了啊,严重不严重?”

老爸叹息说:“不是很严重,你安心读书吧,家里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老爸,明年暑假就毕业了,等我找到工作,一定给给家里寄钱。”我说得信誓旦旦。

“你好好读书吧。能找到工作是好事,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我们不要你的钱,只要你不问家里要钱,这就是对我和你妈最大的孝顺了。”老爸在电话那头沮丧地说。

我无言,老爸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没办法,只好给猪打电话,逼他还钱。猪还算讲义气,二话不说,就给我还来千把块钱。他是来还债的,我反而对他说了不少感激的话。

第二天开始,我就去报社实习。先是跟着几个老记者东奔西跑,不是提包,就是拎东西,更多的时候要为女编辑打饭,还要替男编辑买烟。实习的日子真苦啊,不是楼上楼下的跑腿,就是白天黑夜的写稿,并且稿子见报的时候,每次都是他们的名字挂在前边,而我的名字像条可怜的流浪狗一样跟在后面。

想起还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想起我那苦了一辈子的父亲,我咬紧牙关挺着。阿若和虎子果然守信,没问我要房租了。为了节省每一分钱,我每天就吃一顿饭,一块钱买四个馒头,用开水泡着吃。为了不让滑进胃里的馒头快速消化,我一般都是掰成小块,放进嘴里,尽量不嚼碎它们,然后用水冲下去。晚上的一顿饭更可怜,跑楼下的面馆要一碗面汤,干脆就落个水饱。为此我还编了一个不伤我自尊的谎言:“吃得急,噎住了。”后来面馆的老板娘看不顺眼了,边打面汤边唠叨:“你怎么天天被噎住啊?这面汤也不是天上下的,费电费水的。”听到这句话,我满脸通红,心跳加快,几乎是飞也似地奔向红砖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边喝着面汤,一边大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面馆打过面汤。有一回偶尔碰到买菜回来的老板娘,她斜着眼干笑着问我:“咋了?最近不见你下来,不噎了?”我躲闪着她嘲笑的目光,陪着笑脸,然后又是飞也似的奔向报社。

三个月的实习生涯终于结束了,报社给我的实习鉴定上写了诸如此类的评语:“该学生在我报实习期间,踏实肯干,加班加点,任劳任怨……”我看不下去了,如果让我自己写评语,我想我肯定会在“任劳任怨”四个前面再加四个字:“当牛作马”。没有什么值得让我高兴的事情,只是手中一大叠报纸让我如释重负,因为这是我采写的新闻报道,还有述评之类的,加起来共有六百多篇,十多万字啊。还有鉴定表上加盖的那枚红色印章,让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报社要结算稿费了,我心里一阵狂喜。我想,我的心血终于得到了回报。可是,想得越美好,结果就越糟。拿到手中的稿费加起来不足六百元。纲丝牙姑娘拿着单子叫我签字,我迟迟不签,想想我辛苦辛苦几个月,却只得到这点稿酬,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盯着钢丝牙激动地说:“怎么才这点稿费?是不是算错了?”

钢丝牙不耐烦地说:“不要挑三嫌四啦,像你这样的实习生多得很呢,他们走的时候没拿到一分钱的稿费,因为他们什么都会写。你是最优秀的实习生,发了不少稿子,报社这是按规定给你发的稿酬,你还挑什么?毛病!”

“按照报社千字60元的标准,一万字600,十万字就是6000,我都算过了,我发了十四万字的稿子,算下来应该是8400元。”我摊开报纸说。

“哟,算得还挺仔细嘛,你别忘了,你的稿子里有不少错别字,报社有严格规定的,错一罚十,好多责任都是我们给你担了,能给你600块已经是照顾你了。”钢丝牙冷笑道。

“错别字?校对是干吗的啊?好,就算有错别字,也不能扣这么多吧?再说了,我写的稿其中有六篇都被记协和报协评上了奖,据说省新闻出版局的奖金都发了不少,全被编辑们分了,这些我都不说了,8400元打个对折,也有4200元呢。”

钢丝牙开始不高兴了,面目狰狞地说:“你去找我们领导吧,我不和你说,你爱签不签!”

无奈,我只好去找报社常务副总编,结果被总编室的一位副主任挡住了,问我:“啥事?”我如实相告,我说:“我不要那么多,就算打个对折总可以吧?”

副主任更可恶,梗着脖子瞪着眼,朝我连连摆手说:“去,去!你在哪个部门实习呢?去找部门领导去,别在这里吵,总编咋能是你想见就见的?”

绝望之下,我只好去找新闻部主任。新闻部主任平时就不爱说话,剃着个平头,后脑勺一点都不平整,有点像月球表面布满的陨石坑,疙里疙瘩的。我敲门时,钢丝牙正好从里面出来,差点撞了个满怀。钢丝牙绷着脸说:“进去吧,主任等你呢。”我拿着单子进去,恭恭敬敬地将单子递上前去。

“这我不看,我都清楚了,你说,有啥事?”我心想,既然你都清楚,干吗还要问我有什么事呢?看来主任早有准备。没办法,我只好重复了一遍我对总编室副主任说的那番话。

“报社有报社的规定哩,实习生都像你这样,这报社还像个样吗?你要就要,不要拉倒!要不就你把实习鉴定留下来,你走吧,爱上哪反映去哪反映去!听说你还想去找总编,你这娃咋这犟呢,去吧,我还忙哩,没功夫和你闲谝!”主任说完,不耐烦地拿起报纸挡住脸。

我心想,这里可是报社啊,我在报社向你们反映都不行,我还能向谁反映呢?

我咬咬牙走出主任室,在钢丝牙那里签了字,委屈的泪水汹涌而下,钢丝牙眼镜里透出一种说不清楚的目光,总之感觉她好象是捡了便宜,打了胜仗似的,洋洋得意。

当我拿到那600元时,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发誓,这辈子永远也不进媒体了,难道这就是口口声声要有社会责任感,并且要为民主持公道,要为民请命的媒体吗?

三个月下来,我骨瘦如柴,因为长期敲键盘,双手酸痛,一对熊猫眼也深陷了下去。

太阳将古城晒得黑不溜球的,像刚刚出土的几千年前的古董。

在那个晚秋的暮蔼

我无意迷失于你的锚地

迷失于一个关于风的故事

从此,我成了一株孤独的树

独立夜空

听月光弹碎琴声

醉我沉寂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