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你怎么就这点肚量啊,难道我拉着童彤就是为了气苗圃吗?我们都是朋友,知道吗,朋友。”我坐下来,轻声对陈俊说。
“朋友个鬼,我和她也是朋友,怎么我就不敢拉童彤的手?”陈俊瞪着牛眼。
“是啊,你怎么就不敢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因为你想得太邪恶了。”我喝一口酒说。
“不是吧?我就是敢拉,她也不让啊。”陈俊咧嘴笑了起来,猪瞪着陈俊看。
“还不是,那是因为她觉得你很邪恶。”我又说。陈俊不吱声了,猪站起来又碰一圈。
“今天小南的生日,让我们来祝他生日快乐!”猪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紧接着,那顺乌日图、王译、若地、肖魂也都纷纷举杯。
我似乎不胜酒力了,几杯下肚,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身子不觉得偏向桌旁,正好看到那男孩贴着苗圃的耳朵说话,苗圃的长发倾斜下来,垂在一边,一双大眼睛朝上看,就是懒得看我一眼。我看到那顺乌日图、王译、肖魂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猪和陈俊都喝得谨慎小心,气氛算起来还比较融洽,可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那种感觉,就如四周都春光明媚,独我这里三九寒天。于是,我借着酒劲,开始挑衅起来,尽管我知道苗圃不喜欢。
“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好像霆锋啊。”我举杯假意地恭唯着那男孩。
“我叫张明,弓长张,日月明。你就是小南吧?常听苗圃说起你。”男孩甩甩发说。我淡淡地笑笑,心想:不就是这么简单的名字吗,还费你解释,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听他说“常听苗圃说起”,我对这个“常”字无比的反感。我看到猪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坏坏的样子。王译和肖魂、陈俊在一边喝着酒,交头接耳。若地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思想者。
“是的,我在文学院,你在哪里啊?”我问他,顺手让猪给我斟酒。苗圃给男孩斟满了酒。以前都是苗圃坐在我身边给我斟酒的,而现在苗圃却为别人在斟酒。我无法形容我内心的感受,总之强忍着微笑。
“我是西工大的,在航空学院读书,今年大四了。”男孩有点腼腆,手边放着一盒软中华。他头上洒了嗜哩水,顶上的发竖起来,像刺猥。
“不错嘛。”我说着。接下来,我都不知道,话题怎么胡里胡涂的就转到爱情的话题上了。应该是猪先放的话,猪叼着烟打着啤酒,眼睛被烟熏得眯成一条线。
“要说搁十年前,航空专业的还很吃香,现在不怎样了。我表哥去年才从清华大学航天航空学院毕业,原想着出来能蹭个什么厅局长什么的,没想到工作都没得着落,今年跟我二叔在菜市卖猪肉呢。”猪的话音刚落,桌子周围就哄笑起来。苗圃瞪着猪,有些愤愤不平。
男孩脸通红通红的,憋了半天说:“你表哥一定是自费的吧,清华生不可能这样的。”
“什么年头了,都一样啊。如今这社会,没有关系,文凭只是一张废纸。”猪大声说。
“说的也是,我老爸是副省长,所以,我一点都不愁。你们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呀?”男孩说得很自然。顿时,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也许大家都被他老爸的身份给雷到了。猪听说,一反常态,马上和颜悦色起来,举起酒杯和男孩干杯。
若地立即对男孩肃然起敬,举杯说:“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了!”
“我叫朱明,朱元璋的朱,明朝的明,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个明字,这说明我们今生有缘啊。要我说,清华大学算什么,哪如我们西工大啊,西工大出去的都是人才。张明兄毕业后,那可不就是西安升起的一颗星星啊。以后可别忘了兄弟,罩着点儿啊。”猪抢过若地的话,满脸堆笑。陈俊和那顺乌日图怒眼瞪着猪,肖魂笑着转过脸去,而王译则张大嘴巴盯着猪。童彤和阿丹丹捂着嘴相视而笑。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太了解猪了。
“她是你女朋友吧?”男孩指着猪身边的阿丹说,“瞅着眼熟,长得很像刘亦菲啊。”
“哪有你女朋友漂亮啊,苗……”猪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然后改口说,“我女朋友很一般啦,怎么比得上你女朋友呢。”阿丹听了很不高兴,把酒杯叩得咚咚响。男孩明显高兴起来,柔情四射地望着苗圃。
“我女朋友她……”男孩还没说完就被苗圃打断了:“小南,祝你生日快乐!”苗圃突然举杯,朝我笑笑说。我心里有点委屈,但我强忍着伤心,站起来,微笑着与她碰杯。苗圃勉强喝完,又恢复常态,再也没多看我一眼。
“呵呵,奋斗吧。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也要奋斗。”男孩忽然说。
猪频频点头说:“至理名言啊。”我真想在猪头上跺两脚。
“我想过了,结婚以后,我要给我老婆住大别墅,我开奔驰,她开宝马,化妆品就用香奈儿,不换牌子。项链就选卡迪亚,至少得配3克拉的钻,婚戒我都想好了,蒂芬尼最好,至少也得镶1克拉的钻石。我觉得只要给她幸福才是真正的爱情,现在当理想主义者就太可笑了,没有钱一切都不存在。”男孩开始油嘴滑舌了,这套理论在时下最博得少女们的欢心,我似乎猜透了男孩的用意。
“那怎么行啊,张明兄怎么着也得开劳斯莱斯,嫂子至少也得开法拉利才行。若能得张明兄关照,他日我能开辆奔驰,阿丹能开上宝马,我们就满足了。化妆品嘛,香奈儿也只有张明兄和嫂子才用得起,我家阿丹能用上雅诗兰黛、兰寇之类的就已经很错了!”猪滔滔不绝地说着。顿时,我感觉空气中迷漫着浓浓铜臭,空气开始加速凝固,压迫得我呼吸都有点困难,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无意中看到苗圃瞥我一眼,那眸子犹如一滴墨汁滴在蛋清里那样,旋转着、旋转着,旋转出无尽的迷离和忧伤。
“我从来不穿没牌子的衣服,瞧见没,Hugo Boss,从没换过牌子。”男孩捏着衣领说。
“对呀,这才叫爱嘛,像张明兄这样,嫂子‘死了都要爱’啊!”猪奴颜婢膝的淋漓尽致。王译摘下眼镜擦一擦又戴上,整理了一下他那皱巴巴的衣领,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男孩和苗圃。童彤和停美低头吃东西,时不时地还偷窥我一眼。
男孩点上中华烟说:“爱一个人是给她幸福,而不是痛苦,想想自己能不能给她一个安逸的家,祥和的生活。谁不想嫁一个家底丰厚的男子啊。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嘛!爱她就不能让她受苦。”猪啧啧地称赞着,竖起了大拇指。
我趁着醉意说:“难道爱情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吗?”男孩了愣一下,望着我。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一种悲哀呢?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应该共同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依靠自身优越的条件。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博得属于自己的荣誉,是男人,就应该为荣誉而战。”我喝下,喝下一杯啤酒。放下酒杯的时候,我看见苗圃微笑着吐了吐舌头,忽然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什么也看不到。猪不说话,侧过脸去。童彤和停美的大眼睛凝视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陈俊拍着手叫好,那顺乌日图拉着肖魂要碰杯,王译终于合上了嘴巴,笑的莫名其妙。我借故离开,给大家留下一个自由说话的空间。我想,更重要的是为苗圃和那男孩留下一个自由说话的空间。
“他是小南吗?他是不是有毛病啊?”那男孩说。其实我早就到了,就在门口,男孩没注意到我。显然他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没有说话,径直过去坐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手。空气再一次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脸色通红的陈俊和肖魂已经站了起来。
“来,来,喝酒啊,气氛不怎么高嘛,怎么了都?今天小南生日啊。”猪举起杯子晃着。
“是啊,我和我的女朋友苗圃与大家干一杯!”男孩说着,拉苗圃起来。苗圃不起,侧过脸看窗户。若地见壮,离开座位径直走到苗圃跟前,拉起苗圃。
“是啊,我祝姐姐姐夫百年合好,幸福到老!”若地喝得一干而净。
我拿起酒瓶和杯子,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苗圃的眼圈儿红了,拿起自己的小酒杯,扬起脖子,一口气喝下了一杯红酒。苗圃夺过男孩手中的啤酒杯,双臂张开,手里拿着两只倒扣的酒杯,然后放手,结果是,两只杯子同时落地,再一次验证了伽利略的学说。
杯子粉碎了,玻璃渣子四溅,苗圃在众目睽睽之下夺门而出,留下了呆若木鸡的男孩。我回头看时,苗圃已不见踪影,苗圃已不见踪影。心中一阵惊慌,我和陈俊他们兵分两路,出门找苗圃。终于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从起点来到终点,从终点又回到起点,我们不停地在画着圆。我只求上天让我快点找到苗圃,到时侯苗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是的,我愿意!可是始终没有出现。“你会不会在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黯自神伤?”——我心中惶恐不安。突然想起红砖房,是的!红砖房。
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夜晚,孤身走在空寂的路上,不远处有温暖的灯光,吸一口冷风,却吐出雾般的思念,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