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整天时间收拾红砖房。
将苗圃留在这里的油画全部挂在墙上,如果可以的话,这里可以举办一次苗圃油画展了。
我喜欢安德列?德朗的《老树》,这幅油画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其实人从生到死,最终归于孤独,就像那棵老树,不知它活了多少年,看到了多少人曾经来过,多少人又离开过,而它却依然在那里,孤独地了望。人的悲哀就在不知道也不了解人生真实的意义,因为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未来,未来会怎么样,人看不到也不去想,所以人所追求的无非就是活着的时候的安逸和享乐。《老树》有《老树》的意义,有它的思想,有它的感情,只是很少有看懂它罢了,仅管它只是一棵老树,可是人呢?不就是一个人吗?
搜出和苗圃的合影,放大,挂在墙上。如果在照片下放一张桌子,再摆上供品和燃香炉,就可以祭奠我们逝去的爱情了。就这么想着,苦笑着,看着苗圃俏皮的眼神。
虎子来喝酒,我奉陪。红砖房没人再可以管束我了,这里快变成了酒屋。阿若骂着虎子,说迟早有一天小南会毁在他手里。虎子说,愁一天也是过,乐一天也是过,不如和小南喝酒作乐。我不反对,因为除了虎子和阿若,没有人再来红砖房了。
过了几天,阿若忽然带来一个小女孩到红砖房。那天我和虎子正在猜拳,被阿若夺了瓶子。我瞄瞄那小女孩,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有点像苗圃,大眼睛,细柳腰。我猜想是不是阿若故意的,从哪弄来这么个小女孩,是不是帮助我再想起苗圃。
“小南,这是我妹子,今年上初三,暑假了来我这里学习。我老家那里没条件,我就带到你这里,就算请你当家教了,今后红砖房的房租也不用交了,你看行吗?”阿若笑着说。
“行啊,可是你说的,以后我就不交房租了。”我笑笑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总你和苗圃住进这里,我就没打算和你要过房租。我看你这个娃好,有情有义的,做朋友比做生意好。钱是个啥?钱就是人身上的垢痂,洗了还会再长,这能和情谊相比?婆娘,拿酒来,认师傅不拜酒怎么行?”虎子笑呵呵地说。
“祺祺,快给你小南哥斟酒,也算是正式拜师了!”阿若将酒瓶递给祺祺。祺祺红着脸,抱着酒瓶来斟酒,手颤颤微微的,酒都洒了一桌子。
“看这娃,慢些倒些,洒了还喝啥哩!”虎子夺过酒瓶说。
“行了,那我就收下这个学生了。”我笑着举杯,与虎子一饮而尽。
开始的几天,祺祺很听话,每天认真的做题,凡是我讲的她都听的很认真。我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当教师的天才。我想,如果让我上讲台,那绝对是一流的教师。每天都要辅导一节语文课,却发现现在的语文课本的内容好多都变了,有一个单元全是节选自《红楼梦》,比如《诉肺腑》、《香菱学诗》、《宝玉挨打》、《抄检大观园》。讲到这些时,祺祺总是发呆,有时候那种眼神飘来一丝丝我曾经熟悉的感觉,那是苗圃凝视我的眼神。也许是想苗圃的缘故,与祺祺的那种眼神相遇时,我看祺祺越来越像苗圃。祺祺的脸没红,我的脸却先红了。这时候,祺祺会像苗圃一样,掩口而笑。
“想什么呢?小丫头,你眼神怎么那么怪啊?”我合上书本说。
“小南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祺祺笑着问我。我无语,被这小女孩问得哑口无言。
“你应该叫我小南老师,而不是小南哥哥。”我提醒她。
“就不!我姐要我这么叫的,我就这么叫,我最讨厌叫老师了。”祺祺撅着小嘴说。
“你是讨厌老师,还是讨厌叫老师啊?”
“两个都讨厌!”祺祺竟然说。
越来越觉得祺祺不对劲了,这哪里是来学习的,根本就是来捣乱的。我不在红砖房的时候,祺祺到处乱翻,竟然把我的日记都翻出来看了。自苗圃走后,家里那台电脑我就没上过,可祺祺就像是到了网吧,游戏啊,QQ啊,玩得热火朝天。
“你每天在这里只有四个小时,知道吗?你要玩可以回家去玩。”我强行关机。
“你干吗啊?游戏还没结束啦,你这么关掉会扣我积分的啊!”祺祺恼了,大喊着。
“积分?要积分干什么,积分能上大学吗?”我严肃地说。
“你好无聊啦,生气了,以后不和你玩了!”祺祺皱着眉头,撅着嘴说。
“如果你在这样,我就把你赶回你姐家。”我警告她。
“你敢!我就不去,看你怎么样啦!哼!”祺祺俨然就是个小孩子。这下难住我了。我想,如果现在告诉阿若,那么祺祺肯定会恨我一辈子,如果我不告诉阿若,那么祺祺这个暑假根本就补习不到什么,等于整个暑假都荒废了。
“你来我这里是补习的,你这样怎么行啊?”我只好哀求她。
“我自己有分寸的,该学的时候我会好好学啦。别学我老爸老妈,更别学我老姐老师!暑假是干什么的呀?就是给学生放假,要学生放松的,像你们这样,每天抓着人学习,我还不累死,能不能人道一点啊?能不能有点尊重一下人权啊?”祺祺瞪我一眼,不理我。我想这话说得也是,我在中学时,最恨的就是家长和老师逼着我学习。我没按照他们指定的路走,不也一样考上大学了吗?学习得靠自觉,逼是逼不出来的。
我只好依她,让她玩了整整四个小时。
第二天,祺祺果然认真的学习,布置的作业全都做了,而且没有一道错题。
“小南哥,苗圃是你女朋友吧?”祺祺放下书本问我。
“是啊,怎么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祺祺歪着头问我。
“在她家里啊,放暑假了,她也在家里好好学习呢。”我笑着说。
“少骗我,哼!我姐说,她和你分手啦。”祺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晕倒!你姐怎么给说这些啊。”我说着,心想阿若怎么还给她讲这些,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就不能讲啦?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祺祺笑了。
“行了,温习功课吧。”我淡淡地说,祺祺有些不高兴了。
讲完最后一节,停美打电话来,说马上就到红砖房了,问我在不在。我告诉祺祺,叫她先回阿若家。祺祺不同意,低头不说话。
“你都快到红砖房了,还问我在不在家,你来干什么?”我朝着手机喊。
“大呼小叫什么,这不暑假了吗?知道你在西安,所以来看看你。”停美在那一头说。
没等我挂机,停美已经进院子了。我看看祺祺,她正虎着脸看我,嘴撅得老高。我无奈,只好出门去迎停美。进了房间,停美正要放肆,却瞅见了坐在桌子前的祺祺。不知道什么时候,祺祺早就收了桌子上的书本,并且把本来盘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整一个娇小妩媚的少女。我望着祺祺发呆,她多像苗圃啊。停美收起笑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
“怎么?小南,是不是对幼女也感兴趣啊。”停美毫不客气地说。祺祺听到停美这么说,立刻不高兴了,大大的眼睛瞪着停美。
“别乱讲,她是我学生,我暑假当家教呢。”我看着停美说。
“哟,不会吧,你的学生怎么这么漂亮啊,我怎么瞅着像苗圃呢。”停美笑着说。
“喂!你是谁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祺祺说着,顺手抓起桌子上笔筒甩向停美。停美躲闪不及,正好砸在了胳膊上。
停美痛得叫了一声,撅着嘴跺跺叫冲我喊:“小南!哪来的野蛮丫头,你不管啊?”
我瞪祺祺,想吓吓她,没想到祺祺撅着嘴,瞪着我,却把我吓住了。
“好了,她小嘛,不懂事,你怎么和她计较。再说,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她一个小女孩,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好劝着停美。
“你是谁啊?你是苗圃吗?”祺祺站起身问停美。
“这……你这个小妖精,我要是苗圃还容你在这里撒野啊?”停美撅着嘴嗲嗲地说。
“你才是妖精呢!哼!”祺祺回应道。
“你!——小南!”停美又冲我喊叫着。
“祺祺,你去找姐姐吧,停美找我有事呢,等我处理完了,再找你补习吧。”
“就不!要谈你们出去谈,我还要在这里做作业呢。”祺祺成熟地捋了捋长发说。
无奈,我只好带停美出门,来到校园的仿古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