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是寂寞撒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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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芬兰借到郾城给孩子买奶粉为由,带着孩子到幸海的宿舍楼。下了班,幸海回宿舍后,看到芬兰已经做好了饭等他。吃饭的时候都异常的静默,幸海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咀嚼声。

幸海说:“芬兰,怎么不吃饭,想什么呢?”

“你吃吧,我一会儿再吃。”芬兰有气无力地说,然后再次沉默下来。幸海抬头,看到她红红的嘴唇宛若一块凄凉的伤口。

幸海刚放下筷子,芬兰就问他:“这地上怎么有长头发?”

“不是你的吗?”幸海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芬兰剪过发,不可能有长头发,于是笨拙地在地上搜寻着,一边说,“这怎么会?”

芬兰扬起手,提起一根很长很长的头发。幸海盯着长头发,盯着芬兰,顿时无语。他一眼就看出那是羽婷的长头发,就用沉默代替了苍白的辩解。

其实在这之前,羽婷就担心芬兰坐完月子后要返回郾城,就再三嘱咐幸海一定好好收拾一下房子,别让芬兰发现什么。幸海暗暗称赞羽婷的细心和精明,觉得她考虑的非常周到,所以那天他以少有的耐心,细致地将被子上、枕巾上的长发都拣了起来,挽成一团儿丢了出去。真可谓百密而一疏,他万万没想到,羽婷早晨曾在客厅里梳头,很可能有长发落到地板上。果不其然,芬兰用笤帚一扫,全沾了起来,她收集了一小撮,专门放在一张白纸上。

幸海见她不愠不火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慌了,甚至心中对芬兰的平静有些不满:“你要是那敏感、泼竦的女人,你丈夫我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地步。”

看幸海坐在那里在愣神,芬兰就将长头发收了去,扔在垃圾筒里。她以为幸海心里有事,或正在想单位的什么事,就什么也不问了。她小心地哄孩子,不让他哭叫,怕打搅了幸海。不知芬兰是宽宏大度还是敢怒不敢言,那温顺贤惠的样子让幸海产生惶恐。也许是他和羽婷相处这一个月,俩人一见面就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已经习惯了。如今芬兰回来却一下恢复到前所未有的寂静,他倒有些不适应。这才分开不到几天,幸海心里想着羽婷,脸色上写满度日如年的煎熬。

到了星期六,幸海找了借口,瞒着芬兰约了羽婷到水溪镇中心小学的宿舍。

幸海以前在水溪镇中心小学住的那栋房子是老教室改造的临时宿舍,是那种典型的茅草房,窗户很小,比监狱的大不了多少,幸海调走后,就想着有一天也许还会来这里,所以就一直没把宿舍里自己堆放的杂物誊出去。幸海在想到这个计划前,当时还担心羽婷看了会取笑。却没想到羽婷开心地说:“好哥哥,我原以为在乡下有多苦,现在看来,要是咱们的家就是这里,那该多好。”幸海苦笑道:“住一次倒觉得新鲜,没什么,若住久了,你就不会觉得这里有多好。”

屋里潮湿冰冷,幸海和羽婷就早早地钻进被窝。

半夜里。幸海一点睡意也没有,幸海开灯,顺手拿过一本书来,那是一本小学教材,幸海立即感到一种浓浓的神圣感和亲切感在全身弥漫开来。几年前,他常常在潮湿冰冷的宿舍里备课、批改作业、写教学论文,手也常常冻得握不住笔,但那时他的心是何等的充实坦然。

幸海翻到《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一页。这是幸海最喜欢讲的一篇课文。安徒生这篇凄美的童话每回都使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他常常端着书一边放轻了脚步在教室里走,一边声情并茂地朗诵着,眼角灼热,心中酸楚。

幸海悠悠地说:“羽婷,我给你读篇童话吧。”

于是幸海披上衣服坐在床头,开始朗诵起来,可一时却找不到感觉。

羽婷摆着手说:“不好,不好,咱们还是说说话的好。”

幸海却不理睬她,继续读下去。这正是幸海的风格,一旦登上讲台,他眼里只有自己,台下的全是他的学生。就算台下的是教委主任也好,教育局长也罢,在他眼里都成了没有生命力的道具,他在台上挥洒自如。幸海似乎找到了当时的感觉,找到了安徒生童话故事的感觉。本来还撅着嘴埋怨的羽婷也安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津津有味地听着。

幸海读完后,看到羽婷眼角亮晶晶的,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觉得自己真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有一个亲人。惟有一个亲娘,还像那个小女孩的奶奶一样属于另一个世界。”

幸海拍着她的头说:“你就把我当你最亲的人吧。”

羽婷点头头说:“我真是已经把你当作最亲的人了。我凡是遇着点事儿,心里一烦,首先想的就是你。”

天空放晴,夜晚便可看到墨蓝色的天空,有几朵浮云离明媚的月亮越来越远,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疲惫地眨着眼睛。月光从门缝里、窗帘儿的边角里挤了进来。习习的凉风轻拂着山村的夜,万赖寂静,远处传来一种鸟儿断断续续的鸣叫声。

羽婷说:“好哥哥,我好多年没看到这么好的月光了。”说完,爬起来伸手去抓墙上那一线乳样的月光。幸海凝望着月光,百感交集,他紧紧地搂住羽婷。照例是激情一夜,排山倒海,在热血沸腾的交融里,他们忘记了一切,让灵与肉一次次无拘无束的远游。

羽婷眼睛里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娇媚的脸上爬满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她昂起头摸着他的下巴说:“幸海哥,你要听我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咱们情断意绝了,你可千万不要再和别的女孩子这样了。”

这句话使幸海想起了蓓儿。幸海心想,自己对一个女孩已经这样了,他对不住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做爱的时候欲望像头野兽,吞噬了理智。可一旦风平浪静,沸腾的激情就随之哗哗流去,他又会跌落到铜墙铁壁般的现实里,跌落到洪水汤汤的不安里。

第二天竟是一场出奇的大雪。他们坐火车回去。羽婷兴致勃勃看雪景,靠在车窗边,看白雪皑皑的山山岭岭,看袅袅炊烟升起的小村。他们都是出生在这种山峦叠嶂的小山村,平时感受到的只是它的贫瘠和苍凉,而今它们在眼里,却是一种别样动人的风景。

到了城东火车站,羽婷不肯下车。他们就一直坐到这次车的终点站——永安。两人到市区里逛。走在地下商场的入口时,幸海被一架电动飞机吸引住了。羽婷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笑说:“你就给凌凌买一个吧。” 幸海心里十分想买,但又怕羽婷想多了,佯装不愿买。没想到羽婷却掏钱买下了。幸海知道,反是羽婷想做的或决定的事,他是拗不过的。

在回去的列车上,俩人的心情陡然沉重起来。羽婷见列车员不在,便纠缠着幸海,让他在茶几边缘的吕片上刻上他们二人的名字。

“几十年后当我老了,我自己要来找这些字的。”羽婷说时泪眼迷蒙。

幸海顺嘴说:“咱俩一块儿来。”

羽婷的脾气反复无常,这一会儿又生气了:“不会的。都别做梦了,你离得了妻子,离得了儿子吗?你看今天你在玩具飞机前那愣神的样儿,我知道你想你的儿子,当时,我心里觉得好难受,我是在犯罪啊。”

幸海依然哄她说:“我对凌凌真是没什么感情,看见他和看见别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儿,他叫谁爸我也没什么。”

羽婷眉头一皱,怀疑地望着幸海说:“真正是昏话。那么等他长大了呢?——再说你也不用不承认。想儿子是正常的事,你要真无情无义,我倒不敢和你在一块儿了。咱俩还是慢慢分开吧,这是早晚的结局。”

幸海无奈地看着她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放弃了?”

羽婷的语气似乎坚定不移:“我说过好多遍了,咱们走到这地步,全是我自愿的,以后我吃苦受罚,也全不怪你,也不要你承诺什么。如今的社会真情太难寻,我如果得到了你的一份真真诚诚的爱,付出多少也是值得的。”

到站后,幸海坐环城车走了,羽婷固执地踏着雪回单位。幸海不愿意,但也很无奈,他心里有一种把无助的羽婷扔到雪地里的感觉。

芬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决定带孩子回沙河乡自己家。

她竟然善解人意似地对幸海说:“看你天天哎声叹气的,我心里不知多难受。也许离开一段日子会好一点。再说也省得你爹娘想孙子吃不好睡不好的。” 芬兰料到幸海已经变心,她也许是想以她的怀柔和宽仁来感动幸海,让他回心转意。

幸海自然不会顾及芬兰的用心。芬兰走后,他又和羽婷成了一对同起同落的鸟儿。幸海明知道这是不可为而为之,但就是无法摆脱对羽婷那熊熊的欲望之火。

有一天,羽婷在电话里对他说:“好哥哥,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从没给俺买过小礼物。那你给我钱,我自己买也行啊。”

幸海狠了狠心,拿出一百元钱给她送去。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这不是花花公子吗?自己的父母有时连买油盐酱醋的钱都没有。他突然又想自己是不是并没有真正认识羽婷,她其实做了个套子,只是该到收绳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