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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拯救负心女友,断指英雄挣脱七年心债

关键词良心

水木

真心英雄

1997年3月6日,在长沙胜大建材有限公司上班的傅波,接到哥哥傅海的电话,说自己的前女友赵凯莉被人泼了硫酸,正在医院抢救。傅波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心急火燎地赶往医院。

时年23岁的傅波和赵凯莉相识于1994年,第二年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当时赵凯莉在傅海开的饭店里打工。她性格活泼,相貌俊秀,傅波却木讷少语。两人不咸不淡地恋爱一年多后,傅波用自己的积蓄买了戒指和项链,正式向赵凯莉求婚。谁知赵凯莉却说,和傅波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过一辈子是种折磨,没有接受他的求婚。事实上,赵凯莉当时已经被一个叫何强的男人迷住了,何强经常来饭店吃饭,并向赵凯莉吹嘘自己“有背景”,还花言巧语,大献殷勤,很快就俘获了她的芳心。“无趣而呆板”的傅波在赵凯莉心里出局了。

傅波是深爱着赵凯莉的,被抛弃的他感到非常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后来,他无意中知道了何强是个离了婚的街头混混,一颗心不禁为赵凯莉悬了起来。他把这一切告诉赵凯莉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人家有钱又有派头,还特会关心人,你呢?”傅波心灰意冷地离开了赵凯莉,但他却叮嘱哥哥傅海,要他别因此辞退赵凯莉,并要他时刻注意何强,别让他伤害到赵凯莉。

没想到两人分手才3个多月,赵凯莉就出了事。当傅波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到赵凯莉惨不忍睹的面容后,眼泪一下子流出来。赵凯莉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当傅波看到他们哀痛求助的目光时,想也没想,便说:“伯父伯母,你们放心,我会全力帮助凯丽的!”两个老人嗫嚅着,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原来,何强把赵凯莉追到手后,很快露出了他的丑恶嘴脸,他要求赵凯莉完全服从他,稍有不从,非打即骂。备受折磨的赵凯莉认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后,提出分手,却遭到一顿毒打。赵凯莉便采取“以暴制暴”,请来几个远房表哥,将何强痛打了一顿。谁成想,次日,丧心病狂的何强拿着一瓶硫酸泼向赵凯莉,不小心也洒到了自己身上。现在何强也在病房接受治疗。

浓硫酸将赵凯莉的眼睛和鼻子都烧毁了,医院下发病危通知单的同时,也发了催款单。赵凯莉的父母急得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借到的医疗费早都花得一干二净了。傅波见此情景二话没说,找到傅海借1万元。傅海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弟弟说:“你疯了!赵凯莉抛弃了你,你却要救她,你想过没有,即使救活了她,她也不是以前那个赵凯莉了!”傅波眼睛红红地说:“不管怎么样,我毕竟是爱她的。哥,你就帮弟弟一把吧!”傅海无奈地摇摇头,只借了2000元给他。为了救人,傅波四处奔波,找遍了亲友,当亲友得知傅波借钱是为了挽救负心女友,都觉得匪夷所思。傅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最后只凑到5000元。每天几百元的医疗费,这点钱很快就用光了。

没有办法,傅波只好找到自己所在的建材公司的老板,老板在他的苦苦央求下被感动了,通知出纳王倩媛预支傅波半年的工资,另外还借了一笔钱给他。傅波的同事闻知他的大义之举,敬佩之余,都觉得他有点傻。在为赵凯莉筹钱的过程中,傅波一直没能到她的床前探望。因为赵凯莉病重,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的无菌仓内,除了医生,谁都不能接近。医护人员都被傅波的举动感动了,她们告诉赵凯莉,她的前男友在帮她筹医疗费。听到这个消息,赵凯莉很震惊,她显得焦躁不安,不配合治疗。医生只好让傅波在严格消毒、穿上防护服后进入病房。傅波贴着赵凯莉的耳朵轻轻说:“凯莉,不管今后怎样,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保护你!为了我,你配合治疗好吗?”赵凯莉的喉咙被烧坏了,不能说话,她只能艰难地点点头算是回答。傅波看到,赵凯莉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流出黄黄的液体,那是眼泪啊!傅波的心一阵巨痛,他走出病房,冲进洗手间放声大哭。

傅波拯救负心女友的义举,被一个到医院探望病人的电台记者知道了,他说服了最初不肯接受采访的傅波做了一期节目,在“星沙之声”播出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长沙电视台的记者也闻讯前来采访。傅波认为接受媒体的采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错过这个为赵凯莉募捐的好机会,于是他积极配合记者的采访。可惜的是,赵凯莉因为深度感染,并发症一齐发作,于1997年3月29日离开了人世。电视节目仍然如期播出,傅波被人们称为“真心英雄”,而他却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他不想被人称为“英雄”,除了因为赵凯莉的去世而痛彻肺腑外,他心里还有另一个隐痛。一念之差,救人的同时他背上良心债

时间上溯到1997年3月15日。那天,山穷水尽的傅波来到公司,向老板讲述了女友的惨状和自己的困境。老板惊奇地问:“我听说你和那个女孩早就分手了,怎么又扯在一起?”傅波说:“她现在生死难卜,毕竟我们曾经在一起过,怎么说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老板望着这个得力的手下,叹了口气说:“你这人,就是心眼太实。不过,也真难得!”他答应了傅波提出的预支工资的要求。

傅波拿着老板的批条来到财务室,出纳王倩媛对傅波说:“除了预支你半年的工资3600元,另外再借你2000元,你打一张借条吧。”傅波写下借条,接过王倩媛递来的两个工资袋,王倩媛说一个装了3600元,另一个装了2000元,要他清点一下。傅波首先清点了3600元的那个袋子,然后清点另一个袋子,把钱拿出来时,他感觉不对劲,是一沓很厚的百元大钞,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王倩媛刚好起身到另一张办公桌旁接电话,一聊就聊了十来分钟。傅波草草数了一下,那沓钱竟有一万元!接完电话,王倩媛问了一声:“没错吧?”傅波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王倩媛自顾自锁上保险柜就匆忙出门去了。傅波愣在原地,几分钟后,他才迈动麻木的双腿走出公司。一路上,傅波的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劝他及时把钱物还回去,一个说救人要紧,以后再还上。他恍恍惚惚来到医院,收费处出具的票据显示,赵凯莉欠的医药费和需要预缴的费用一共是13000元!傅波才叹了口气,心想:“这都是天意啊!”缴完费,傅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寻思:王倩媛肯定得背上丢失公款的黑锅。可是,赵凯莉等钱救命,人命关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真是“无巧不成书”,傅波拿到钱的当晚,公司财务室门被撬开了!除了保险柜没有被打开外,所有办公桌抽屉都被窃贼光顾。王倩媛一清点,不多不少,丢失了8000~!“我记得当时把现金都放在保险柜里的啊!难道我一时疏忽,放到抽屉里了?”王倩媛急得哭了起来。根据公司的财务纪律,保险柜无损,丢失的钱便由出纳全额赔偿。过了一会儿,王倩媛理出了一点头绪,她找到傅波,问:“傅波,你那天是不是拿错了袋子了?我记得当时我装了几个袋子,有个袋子里装着10000~一,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装2000~袋子!”傅波定了定神道:“没有啊,当时我们不是当面点清了吗?”王倩媛想:傅波能拯救负心女友,说明他是个善良的人,应该不会见财起意,看来真是被窃贼偷走了。她虽将信将疑,但看到傅波为女友忙上忙下,便没有再深究。

半个月后,赵凯莉辞世,身心俱疲的傅波回到公司上班。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面对王倩媛了。这时的王倩媛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因为赔偿丢失的公款,她掏空了家底,丈夫又和她吵闹不休,夫妻关系降至冰点。这一切傅波都看在眼里,内疚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心,而他觉得王倩媛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异样,于是,傅波申请到外地出差,以躲过直面灵魂的拷问。但领工资时,王倩媛似乎有意将工资数了又数,防贼一样防着傅波,每到那个时刻,傅波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只有悄悄把钱还上,才能摆脱这种心灵的炼狱,可是,为了救赵凯莉,傅波负债10000多元,本身的工资又不高,要再加上那8000~,生活负担之重简直不敢想象。

傅波的处境艰难,不仅仅是他负债累累,更多是来自于亲友的奚落,一些向他讨债未果的人说他想当“英雄”昏了头,说他精神不正常。傅波只得默默承受,独自咀嚼着不被人理解的苦涩。工作中,他主动加班加点,节衣缩食,一点点把钱积攒起来,然而靠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还清债务的日子显得遥遥无期。性格内向的傅波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从那时起,他开始失眠,患上了神经衰弱。他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当同事扎堆聊天,或者王倩媛和人说悄悄话时,他就心里发J谎,手脚冰凉,逃得远远的躲开他们。

1998年5月,感到自己快要崩溃的傅波向老板递交了辞职书。他决定躲开那种锥心的折磨,另一方面,他想外出打工,获得更高的薪水,尽早还上那笔良心债。走出“心狱”,重新拥抱生活的阳光

傅波来到东莞,一个高中同学介绍他进入一家电子厂打工。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后,傅波又跳槽到一家台资电子企业,担任车间的组长。工作上的顺利并没有驱散傅波心中的阴霾。每天下班后,他待在宿舍里从不和工友们说笑,工友们认为他孤僻,不好打交道,便渐渐地疏远了他。傅波平时省吃俭用,从不和工友们出去聚餐游玩,工友说他想存钱娶媳妇,他苦笑一下,无言以对。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尽快还清那笔钱,他将永远无法挣脱迷雾,一辈子生活在罪恶感中。

1999年11月,傅波在操作一台设备时,因为精神恍惚,不慎被机器轧断了右手的3根手指。厂方给他一次性赔偿了15000元钱。年纪轻轻就成了残疾人,傅波并没有感到特别地悲哀,相反,他为有钱还债而感到庆幸,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回到长沙后,一个意外把傅波的还债计划打破了。傅波的父亲突然患上了肺癌。虽然哥哥傅海负担了大部分医药费,但作为次子的傅波不能袖手旁观,他把赔偿金和打工的积蓄全部用在了父亲身上。2000年4月,傅波的父亲病重去世。哥哥见傅波残疾了找工作不方便,便让他到饭店帮忙。然而饭店的生意每况愈下,难以为继。傅波认为这样下去,根本无法还债,于是四处留意赚钱机会。一次,饭店附近的一家福利彩票销售点中出了一个500万巨奖,傅波于是每天都去买上几注彩票,可一次都没有中过。哥哥笑他想钱想疯了,却一直没有发现弟弟心中的隐痛。2001年6月的一天,傅波在街上遇见了王倩媛,他心跳加快,手心冒汗,想躲开时,王倩媛已经迎上来和他打招呼,傅波硬着头皮和她说了两句。王倩媛很随便和他聊了几句后离开了。留下傅波一个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这时,傅波想尽快还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个念头折磨得他寝食难安。饭店的生意愈发冷清,赚的钱仅能糊口,傅波也不好意思伸手向哥哥要钱。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了好长时间。2003年春节期间,傅波以前在东莞打工的一个工友找到他,希望傅波能帮他在长沙收购一些城里淘汰的旧电器,工友负责销售到他的老家农村,收入两人分成。傅波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生财之道,于是踩着三轮车开始了走街串巷。城里的货源充足,农村的市场广阔,傅波和工友很快就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到2003年底,傅波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了2万元的积蓄。

终于可以还清那笔良心债了!傅波心头的阴霾散尽,他兴冲冲地带上10000元,直奔胜大公司。自从7年前离开后,他一直不敢再回公司去。可是让他吃惊的是,胜大公司早已不存在了!早在2002年5月,老板迁居北京,厂房卖给了另一个企业。几经周折,傅波幸运地找到了以前的一个同事。那位同事也不知道王倩嫒的具体住址,但答应帮他打听。

2004年9月的一天,那位同事打电话告诉傅波,王倩嫒在长沙市的黄兴路开了一家服装店,并告诉了他具体地址。放下电话后,傅波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找到同事所说的地方,果然看至Ⅱ王倩媛在服装店里忙活。第二天,傅波起了个大早,拿着包好的10000元和一封信,来到服装店。可店里只有两个女孩,女孩告诉他,王倩媛到石狮进货去了,一个星期后才回来,傅波只好留下了自己的电话。9月21日清早,在焦虑中度过了难熬的7天后,傅波再次来到服装店,终于见到了王倩媛。他把钱和信递给王倩媛,说了句:“王姐,我对不起你!”就扭头离开了。

当王倩媛打开包裹看到钱时,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匆匆浏览完那封信,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傅波在信里说:“我被这笔良心债折磨了7年。7年中,我没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因为背负着这个心灵枷锁,我拒绝了几个不错的女孩,至今单身,并且断了3根手指,也许这都是报应!”王倩媛立刻拨通了傅波的手机,约他出来谈一谈。在一个茶馆里,王倩媛把傅波多给她的2000元钱退给他,傅波坚决不受,说:“当年我害苦了你,这些算是补偿。”王倩媛眼睛湿湿地说:“你当初也是为了救人,你本质上还是个非常好的男人!”最后,在王倩媛的坚持下,傅波只得收下钱。

傅波走出茶馆,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时,艳阳高照,傅波眯起眼看了一眼天空,脸上露出微笑,这应该是7年来他最开怀的笑容吧!关键词坚持新闻人物。有人问他:“你估计自己还能活多久?”她说:“我还能坚持3天!我还没给妻子买金项链呢,哪能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