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说是他俩,咱们没有抓住他们把柄,也没法收拾他们呀?”小乐犯愁地说。
“咱捺摸,是狐狸早晚要露出尾巴的。”二娃说。
“就这事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又能咋的,****已贴在你身上了,你就抖落,抖落掉****,那一身子的遗臭还能抖落得掉吗?这个脏屎,你不背着也得扛着了?再想不叫人们说,那是不可能,成了话把,这就是谣言的可恶之处?像拿男女****,尤其这跟伦常又跟佛家僧尼****,那可是太埋汰人的登峰造极了,一箭中的能射死人,毒啊!如没有点儿刚条,一下子就成了烘炉里烧焦的铁渣儿,或怒不可遏的沉不住气发疯的,跟已偏听偏信众口一辞的人们辩白,眉越描越黑,黑猪身上抓跳蚤,那就更成了人家圈套里的猎物了?不是也是了,这叫中招!对付这种谣言或传闻的风波,不管是真是假,个个儿先不要乱了方寸,掌住阵脚,泰然处之。”冬至捯饬地说:“这事儿,我看编派这绯闻又散布这谣言,只有瞪眼完那伙儿人是干不出来的,他们只是大鼓上的蚂蚱,鼓棒咋敲咋蹦达?那拿鼓棒又煽风点火的人,就是幕后指使,这罪魁祸首,我认为就是邓猴子。虽然,邓猴子入了大狱,他那人蚰蜒,哪都捂扎不住他,还会呼风唤雨。人可探监吧,他想出一个坏主意,有个通风报信的人,这阴谋不就模子脱坯,一块儿一块的摞起来了吗?”
冬至说完后,也画开了魂,单从长相上看,德哥那双小眼睛真像殷大舅,那一举一动,更是惟妙惟肖,还有那说话的语气,跟殷大舅不差一二;那漂亮的脸庞和那俊气的鼻、嘴儿,多有女人的媚味呀,这多像文静师太啊?八成备不住,德哥真是殷大舅和文静师太生的儿子呢。邓猴子编派出这花边儿瞎话,还真贴点儿铺陈?这邓猴子不一定是单凭长相,可能还摸着点儿啥闷头了,又做不实,取悦人们的舌头,就假事真事的假说。不管咋的,叫你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只要埋汰臭死人,就达到衣冠冢了。德哥你可要挺住,别中了人家奷计啊?真、假,都不要在这个裉节上认哪?你一认了,谣言就不是谣言了?要是事实,殷大舅一辈的英名,那将毁于一旦?你也会在世俗的人们厌恶的眼神中抬不起头,一生就毁了?真是事实,骨肉亲情,哪有不认的?那是一定要认的。得选个恰当时机,叫人们认同,不至于老牛反刍?
“对呀!瞪眼完那伙儿人吃喝嫖赌的,哪有那么多鬼点子,编排得那么有根儿有襻的?”牛二眼亮地说:“冬至这一说,准是邓猴子那****干的。那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没准是麻猫?那回小樱桃那个做小买卖的男人,在大烟馆抽大烟叫几个蟊贼绑票,就是这坏小子想打小樱桃的主意,杵的坏?要不是七巧猫凑巧赶上,小樱桃那个败家玩意儿就剔当了?”
“那你不就如愿已尝了吗?”二娃开牛二的玩笑,招牛二狠狠的白眼,“弄回家当个二姨太!”
“我看咱哥几个攒攒劲儿,德哥和殷大舅不好出头,咱们就像在下坎儿江沿揍邓猴子那回,咱揍它****的?”
“小乐,要揍能解决的事儿,殷大舅能那么稳当吗?”冬至说:“现在咱们别添乱,做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冷静,不要鲁撞,不要节外生枝,给德哥拉拉淌血的心口窝上再撒盐了?”
“还是冬至,精灵古怪的。”牛二说:“我瞅殷大舅的样子,好像是稳操胜券。他呀,最担心的是德哥,怕他做出啥出格的事儿来?”
“对啦牛二哥,我才说好悬回不来吗?”程小二说:“这道上净是换防的大兵,如狼似虎,偷抢明占,闹得鸡飞狗跳的。咱们这些货能保住,多亏德哥留个心眼儿,叫我们拿上那年殷大舅铺子,给三姓奉军做那批军活的印证,见了大兵一晃那玩意儿,咱们才躲过一劫。”
“是啊,你才看那一帮大兵了吧?”牛二心情沉重地说:“重兵押门啊,要饷捐!谁愿拿啊,殷大舅和德哥大头呗,五万拿了一万!不拿,那架势就要抓人?无奈,在人家枪架着的屋檐下,你一个小鸡崽儿,能咋着啊?上挤下压,殷大舅又不像邓猴子那样不体恤商民,上指下派的还趁机加码捞一把,为了大局,只有个个儿多掏腰包,才能服众。这忍气吞声的,殷大舅,也难!换防,扯蛋?这是关里,有大仗要打了。这郝队长的二百多号人也抽走了,咱镇上就剩保卫团拿套筒枪、七九式、连珠枪,还有开斯、曼利夏啥的一百多号人了;那按户抽丁,有事聚,无事散,拿雷管枪的一百多号城防团,管啥用啊,一盘散沙?那保董、甲长管的按丁抽丁不拿薪饷的乡团,更是饭桶,见胡子就跑,欺压平头百姓倒有一套?那些催缴官府地租、圩子里抓赌、督促种痘的警察队,更是管吃饭的脓包,顶个屁用啊?”
“唉呀,这对啊!南头的七星砬子、富锦的包包山的下边大兵,也往西边奉天方向干下去了。说是张大帅,又跟关里的军阀干起来了。”程小二担心地说:“那咱这旮子的好几股胡子,还不趁城内兵力空虚抢地盘呀?”
“所以呀,德哥还不回来,我担心咱柜上的一些贵重货物咋整呢?”牛二愁眉不展的说:“我是没主心骨了?”
“那没啥怕的,江上绺子的曲老三,从哪说,跟咱德哥那是一溜子一溜子的;‘虎头蔓’,虽说和咱德哥老丈人姜板牙有仇,那从小嫂小鱼儿那论,还是小鱼儿的干爹呢,能咋的了咱铺子?”小乐数着根源地说:“江北穿山甲,跟‘虎头蔓’有杀父灭子没妻之仇,曲老三又跟穿山甲有杀妻之恨,这两伙儿对付一伙儿,能叫穿山甲进咱这黑龙城吗?地盘还是‘虎头蔓’的,他不能对咱铺子咋的,都拿了保护费?”
“这胡子啊,可没场说去,见利忘义,杀人越货,啥事儿干不出来呀?就按小乐说的,一旦‘虎头蔓’和鱼皮三叫穿山甲打败了,穿山甲怕‘虎头蔓’卷土重来,那咱这富甲一方的黑龙镇还不叫穿山甲洗劫一空啊?我听咱圩子牛家公说,头十多年前,起事大青山,活动在江北龙王庙,后盘踞在江北孙家烧锅叫小白龙的,就不止一次洗劫过咱黑龙城。下江那一撇子出产大烟土的几个县,南一撇子北一撇子有金场子的,哪个没叫小白龙祸祸呀?后尾儿叫吉林省陆军江防旅给灭了。远的不说,就德哥漂冰排叫咱哥几个救了那一年入冬,老战东和镇中华的两股胡子一千多人,占据东兴镇四十多天,吉军第四旅长李少白和奉军卫队旅团长郭松龄,合力围剿十多天不下,后来当过县知事叫孟广均的,斗胆出面诱降了两个胡子大当家的。恰降时,立被捆绑,枭首示众。这件事儿大了,东三省惊动七千多官兵,连张大帅都被惊动了,立派儿子张学良来东兴镇犒军。这都扯犊子,其实啊,东兴镇非通衢大邑(yì)和关隘要塞,咋惊动了奉天的大帅府,又派儿子张学良来呢?这里有个说道,前八九年,一个庄户人在鹤立岗就兴山。开荒时发现地下有煤炭。那庄户人和一些人筹了不少钱,开了个啥公司,开掘了。由于不懂行,不两年就瘪茄子了。前四五年,吉、黑两省官衙和商人合办,在哈埠募股,正好张学良老婆叫于啥来着,不啥凤,在哈埠遛达,也被邀参加,当场大笔一挥投资大洋五十万块。这么大一笔投资,张家能放心吗,就在东兴镇开了个啥办事处,专门结算煤矿上的钱银。胡子占了东兴镇,那张家的办事处能好了,也叫胡子们光顾得臭溜够!那张大帅能不急吗?张少帅能不来吗?听了吧,对胡子咱们还是得防着,大意不得?”冬至数道胡子的厉害,又有主见地给牛二出招,悄悄地说:“咱柜上不有夹壁墙吗,上板儿后,把贵重物品全挪到夹壁墙里。这夹壁墙除咱们没几个人知道,得悄悄的。”
“哎呀乖乖,冬至你这当外柜的就是不一般,要不咋会在刘三虎胡子打劫运麦子火轮时那么沉着应对呢,二齿钩子挠痒痒,就是硬手!”牛二听后一拍后脑勺儿,抻长嘴巴说:“我就短练?没拐棍儿拄着,没墙倚着,就倒!”
“我就敲敲边鼓,你上不上竿儿,那就是你的事儿了?”冬至推下牛二,“咱别管说了,看这些小商小贩一溜的,都等急了?看冻的,大清鼻涕都滴拉那老长了,快付货吧?”
“订单拿好喽,先来后到,别挤,付货!”牛二对客商们说着,一眼见个扎花头巾俊美的姑娘,在一挂胶轮马车货垛后,羞羞答答的探头探脑,“巧姑!”牛二叫着招手招呼巧姑过来,又喊:“二娃!二娃!巧姑来了!”巧姑手指掐个辫梢儿,扭扭捏捏的从马车后走过来,二娃跑过来迎上,高兴地问:“巧姑,你咋来了呢?”小乐扛过一捆棉布麻包付给一个客商,嗷嗷地学着二娃,“巧姑,你咋来了呢?”巧姑羞窘的对小乐嗔笑的抹了一眼,拉下二娃,趴二娃耳朵上秀气的眼睛骨碌地说:“那童谣是麻……”
“喔唷,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掏上猪耳朵啦啊?”
吉德终于从二掌柜嘴里知道黑龙镇里所发生的,对他来说是天崩地裂的风波。
二掌柜单人单骑,在吉德从姜家圩子回来的半道儿上,迎着了虎头赶的马篷车,冻得鼻涕拉瞎的虎头见了,“吁吁”的跳下车辕,拉住马头,问二掌柜:“老掌柜上哪旮子去这么巧,死冷的天?”二掌柜跳下马,纳闷的吉德,已撩起车门帘从车上跳下来,小鱼儿也探出头,“二叔这哪去呀这是?”吉德拉着二掌柜的马头,拿眼神也在问,“这不小鱼儿有身孕了吗,你大舅不放心,叫俺来迎迎。”吉德觉得蹊跷,嗤溜一笑,“二叔,别装了,这啥大事儿呀,劳动你老人家大驾?”二掌柜抬着头,望望小风卷着雪粒打滚的一眼无际的雪野,一脸无事儿人的样子也掩饰不住內心的愁怅,无痛痒地问:“你老丈人、老丈母娘好啊?啊啊俺还忘问了,你香香小丈母娘也好吗?”吉德嗤嗤地问:“好,都好!俺老丈人一顿能吃两二碗粳米干饭;俺老丈母娘一天管念佛,比文静师太还虔诚呢?俺那香香小丈母娘一见俺,就想‘救命’的曲老三,你能救啊?二叔,你就别无痛呻吟的褶褶了,啥大事儿,你说,俺挺得住?”
“大东家,我忘了,今早咱家大门上不谁沾了一张莎抄纸,那上还写着字,我和于老艮都睁眼瞎,不知那上写的啥,老掌柜是不是为了这事儿呀?我说嘛,那纸上得有点儿事儿吗?我说着了吧是不二掌柜?”虎头冒这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却叫欲说还休的二掌柜下了决心,“是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也不大,可也不小?嗨,纸包不住火,俺还是说了吧……”吉德一听,尤如大冬天打霹雳,轰隆隆贯顶,脑子“嗡”一下,口溅鲜血,人事不醒。二掌柜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吉德会这样?他临危不惧,掐着吉德仁中对小鱼儿说:“大少爷这是急火攻心,亡火障。不怕!”小鱼儿不停的叫吉德,“这好好的一下子咋的啦这呀?”虎头蒙头蒙脑也叫着大东家还磨叽,“这莎抄纸黄个秧的,是魔鬼符啊这吓人?”吉德被唤醒,“哇”地哭出声,二掌柜说哭出来就好,“这离老鱼鹰那擓近,也省得回家人多嘴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到了老鱼鹰家,大丫儿瞅见血糊拉的吉德,不知发生了啥事儿,忙铺炕烧水,擦脸饮水的忙活好一阵子。二掌柜已悄悄叫虎头,把老郎中华一绝从镇叫了来,华一绝号完脉说:“大少爷虽一时昏厥,实属急火攻心,气滞已外泄,脉络已打通,吃几付安神定心汤药就会好了。”开药方时华一绝悄悄问二掌柜,“我也听说了,真缺德,这谁造的孽呀?”二掌柜愁肠百结地说:“该来的事儿早晚得来,孽有孽源,你防是防不住的。这谁干的,跑不了嫉恨咱们的犊子呗!”华一绝意味深长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猴子虽带上了紧箍咒,可唐僧不念紧箍咒,咱也是拿他没办法?再求求观音菩萨,想想法,治罪!”二掌柜掩饰地说:“谁使银子呀?”华一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冤无钱别进来。我听风声,那个胡子枭首了。那个猴子呢,只定了十年的罪,看来是使钱了?”二掌柜叹口气,“这还有人往出咕捣呢?”
小鱼儿看吉德这样子好了些,心里像有十五个大柳冠斗子七上八下的。她不知详情,拽过二掌柜细细一打听,不由得愁云布满脸颊,跺着脚骂了一句,“他娘腿的,受伤老鸹邪了,谁这么歹毒,下此蛇蝎之手,这不是杀人不见血吗?二叔,咱可咽不下这口恶气,一定想法子查个水落石出,严惩不贷!”二掌柜说:“这还用查吗,光瓢头上的虱子,不明摆着吗,除邓猴子那帮无赖还有谁?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一石三鸟。在外,整倒你大舅公和大少爷;在内,想来个窝里反、窝里斗。这关键是你婆婆和你大舅婆;另外,这的人信佛,玷污了佛家弟子,就是玷辱了神灵,佛教的信徒定会义愤填膺,用公愤来办邓猴子办不了的事儿,拿佛门的圣洁来搞臭这舅甥俩。家里失和,你大舅妈对大少爷,对殷明喜,对文静,这一闹,这真是一场清官难断的家务事儿的大戏!除了这个,佛教界对文静师太的违戒能等闲视之吗,还不得逐出佛门,这不叫文静师太颜面扫地,咋活?”小鱼儿一听二掌柜如是说,琢磨的自语又问二掌柜,“我说德哥咋会这样儿呢,空中飞螃蟹横祸啊,这事儿可大了去了!这么大事儿如果是真的,我咋一点儿没听德哥念叨过呢?不过,德哥的长相,订亲为啥去莲花庵,文静师太送的金镏子,这是偶然吗?二叔,你是最了解大舅底细的人了,你说说实情,能有这巴掌事儿吗?”二掌柜犹犹豫豫地说:“按理说,要有这事儿,你大舅不会瞒着俺?小鱼儿你别信,全他娘的胡诌巴扯!你大舅信佛,多跑两趟莲花庵,像邓猴子那帮王八蛋,啥屎不拉啥粪不沁哪?这就叫邓猴子抓住了尾巴,拿来大做文章。眼前唯一的是稳定住吉德的气愤或者是信还是将信将疑的情绪,不能叫他胡思乱想?你已有身孕,不能在这儿待,留给外人瞎猜瞎想的余地?这有大丫儿和老鱼鹰,照看就行了。你回去装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啥干啥,别叫人瞅笑话?俺还得劝劝你大舅,再想想辙,咋把这场风波平息下来。任其漫延下去,对咱不利,也会影响两个铺子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