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惊变突生
穆笺卓内功深厚，不过半柱香工夫已经醒了过来，转头看见众将士醉醺醺的倒了一片，不觉大为莞尔，摇了摇头，捏了捏微微发痛的太阳穴，苦笑一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便抬步走向军营门口。
他们今夜犒赏三军，却仍有数百士兵留着守夜，他抬着数坛美酒，逐一走过察看，众士兵见穆笺卓居然亲自到来安慰，均感兴奋无比，一时斗志昂然，士气大震。
穆笺卓绕着军营走了一圈，无意间来到了李靖的军帐外，此时夜已午时，值班士兵均被拉去喝酒，他四处看了看，摇摇头，正要走开，忽地帐中一声咳嗽，便听见一人淡淡道：“哦？想不到你也知道！”穆笺卓听出是李靖声音，虽然知道偷听是军中大忌，但是心头微感好奇，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侧身，静静地听着。
帐中沉默了良久，忽听一人低低咳嗽，叹道：“想不到，皇上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你……”穆笺卓微微一怔，知道这是李绩的声音，一时对那所谓的“任务”倍感好奇，运起功力，施展出“潜龙诀”，静止不动。
李靖微微一笑，悠悠笑道：“可是我这一年时间一直在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绩沉沉冷哼一声，慢慢道：“我怎么会知道，皇上城府之深，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功劳之高，只怕不下于……那人……”
帐中寂静了数久，传来轻轻敲打桌面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人原地走了数圈，忽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他奶奶的，他是不是失心疯了？居然要……”他声音轻了轻，慢慢叹了口气，默然不言。
穆笺卓一时觉得心头大痒，这二人总说什么任务，而这个任务却始终不说出来，但他心知李靖内功深厚，不敢露出丝毫气机破绽，依旧默立原地。
不知沉寂了多久，倏地帐中一声轻叹，李靖轻飘飘地叹道：“国师，你说……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李绩沉吟片刻，悠悠道：“元帅，难道你当真不知道么？”李靖微微一咽，默然良久，忽地淡淡道：“猜到几分……不过……”
李绩笑了一笑，羽扇一展，怅然道：“皇上命你我在军中击杀穆笺卓，理由不外乎几条，第一，是笺卓不知在何处得罪了皇上，第二，皇上不能容忍他的存在，第三……笺卓威胁到了皇上的地位……”话到此处，他与李靖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身躯均是一震，颤声道：“难道……”
此刻帐中二人吃惊，帐外穆笺卓猛地听到这件事情，只觉全身一阵发凉，这个消息无疑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怔了半晌工夫，蓦地回过神来，继续听下去。
此刻李靖与李绩又谈论了数句话，便讨论起了关于回朝后如何向唐太宗交代的一系列事情。穆笺卓听了数句，知道没有什么关键了，便转身飞步而去，他此刻功力已入化境，李靖虽然功力高深，但是也没有发觉穆笺卓在帐外偷听。
穆笺卓在营中狂奔而走，不觉掠出大营地，向远处怒跑而去，营口守值士兵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一道身影一掠而过，他怔了半天，还道自己眼睛发花，半夜见鬼，赶忙祈祷数遍，便拉了几名好友待在一起，免得再有遇鬼之事。
狂风扑面，热浪迎颊，穆笺卓将全身功力运到了极点，“龙腾奔海”和“接云步”融合归一，他一步十丈，眨眼间已奔出半里多路，他一头长发笔直向后拽去，发髻飘散。
蓦然间，他双膝一软，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此刻他功力尽驱，双膝瞬间入地三分，他双手十指尽数掐入土内，指甲几乎破裂，他双肩颤抖了许久，好在他已达天道后期的境界，全身激荡的气血已慢慢恢复了过来。
他喘息了片刻，悠悠呼出一口气，陡然间，他感觉体内真气倏地一震，仿佛万千怒剑刺在了自己的经络上，他心头一惊，赶忙盘膝坐倒，双手合十结印，将全身真气流转全身一周，一周才罢，随即又转一周，不知不觉，已经转过了三十六周天，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叹了口气，将全身真气收缩入体。
他张开双眼，慢慢站了起来，仰头望着漫天浮云，此刻已到了正午时分，他一转手臂，将体内真气霍然转出，“轰”地一声将面前一处沙丘击成碎片，他凝望着面前的土丘，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皇上……我穆笺卓自负才华无双，武艺无敌，但对大唐始终忠心耿耿，没有丝毫叛乱之心，为何你要让元帅于军中杀我呢？”
他负手而立，任由狂风将自己的长发吹的飘洒散开，他沉吟了良久，忽然眉宇一皱，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瞬间闪过脑间：“皇上既然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有义？他既然要在这军中杀我，我为何不能将千军万马引向长安，渡渭河，破长安，我要让他所做的一切都付出代价！”
念到此处，他浑身突然光芒大放，双瞳迸发出青色的光芒，这光芒方才射出双瞳，已经化成了两条青虹，缠绕在他两条虎臂上，宛如两条蛟龙般怒吼嘶啸，几乎是在此同时，玄灰的光芒从他足底卷起，仿佛一道狂风般将他周身笼罩。
他心头在这瞬间已被怒气充满。
“生死之际，尽弃玄功。大神难当，可成大魔。”
在那刹那，他原本就处于爆发期的心魔，竟然再次爆发了出来，此刻，他体内的圣镜元气与邪龙真气竟然土崩瓦解，他浑身已经被那玄灰色的光芒所笼罩，绽放出无比强烈的可怕魔气。
“啊！”
他仰天一声怒吼，双瞳变的一片赤红，“沉骨剑”、“无妄刀”、“失落之塔”三件瑰宝自动飞出，悬浮在他头顶。塔影魔光大放，不时向穆笺卓笼罩过去，似乎想让他清醒过来，但是“沉骨剑”却不断发出灰色浓雾，将那魔光打散，想要引导穆笺卓踏入魔境。“无妄刀”始终悬浮一旁，似乎处于中立一样。
穆笺卓浑身魔气缭绕，他仰天一声怒吼，浑身衣衫尽数碎裂，他此刻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魔道中，他双手伸向天空，怒吼道：“四大秘术，皆化东流……今日，我要化为大魔之身，杀尽天下！”
此时，他头顶已经聚集起了十分浓密的乌云，远远望去，隐约可以瞧见无数雷电在其中闪烁着，而下方则是魔气滔天，直冲霄汉，仿佛要将天穹都给洞穿了一样。
穆笺卓突然双手一挥，左手手捧塔影，右手手握“无妄刀”，冷冷凝视着天穹，那“沉骨剑”原本也要靠近，但是被穆笺卓血目一瞪，立刻悬浮一旁，不敢靠近。
乌云中，陡然落了数道天雷，向着穆笺卓笔直劈了过来。穆笺卓狂啸一声，手中“无妄刀”邪光隐现，刀芒冲天而起，竟然将天雷笔直劈了回去，天雷倒窜入乌云中，顿时那乌云一阵乱颤，隐隐间竟能听到怒吼。
穆笺卓冷笑一声，左手塔影突然亮起，狂吼道：“三千世界，镇！”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四周的空气尽数凝固了起来，不但是一切东西，大到飞禽走兽，小到沙漠尘埃，即便是时间，全部都已经被那塔影的神秘力量给镇住了。
穆笺卓脸露冷笑，刀芒突起，一道闪电般的刀芒已逆空而上，他竟然以天道之身，一刀硬生生劈散了那道乌云。当乌云被劈散的瞬间，那道塔影突然亮起，化作无穷无尽的光辉，那乌云被魔光笼罩，尽数涌入到了塔影内。
随着乌云尽数被塔影吸收，穆笺卓身上的气势也已经强盛了起来，竟然突破了天道境界，到达了帝级初期。
数里外的唐朝军营，李靖、李绩等将领正在收拾事务，一边与长安使者交谈，一边准备安抚突厥遗民。但陈卿等人等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穆笺卓踪影，不由担心起来，众人虽然知道穆笺卓武功无敌，但是并非无人能制，当下纷纷在军营四周查找。
就在此时，众人便觉天色突然大变，浓浓的乌云纷纷向远处聚拢而去，更有滚滚雷声遥遥传来。蛮拓尔、李靖二人更是觉得体内真气不断流窜滚动，仿佛要脱体而出一般，众人乍见天地神威，俱觉惊骇，不多时，已有狂暴的旋风自远处席卷而来，漫天浓光之中，似乎有雷光窜动，不住呼啸。
度素遥望天地神威，一时神为之夺，喃喃叹道：“天地神威，当真是雷动九天啊……”荀临踱步其旁，长长呼出一口气，眉宇间隐有惊骇之色，说道：“身在大漠，常常可见此等奇景，但是这次……比我以往所见的一切奇景都更加恐怖！”
就在大漠的东方，一道身影猝然而止，蓦然回首望去，双目之中惊光隐动，喃喃道：“由神化魔，正气昂然……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在由神化魔之时还能保持这份浩然正气……”
那身影的不远处，一道赤红的身影瞬间晃动，仿佛有什么触动了他的心灵一般，他霍然张开双目，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射向远处，双目之中精光微闪，喃喃道：“周天灵动，日月变幻，难道有什么魔神就要出世了吗？”
穆笺卓此刻被滚滚狂雷所笼罩，一身邪龙真气交相流转，自他手中不断呼啸而出，“无妄刀”在他手中不断挥舞，与那漫天怒雷相抵消。
自从他的功力慢慢向魔功转化的同时，他的心志似乎也慢慢向急噪、狂暴接近。方才他心头一时激荡，不由将全身功力尽数化为魔功，功力一时暴涨，这才引来重重天劫加诸自身。在他不断抵抗天劫的同时，他的心志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穆笺卓毕竟是穆笺卓，一恢复心志就明白了一切，当下深吸一口气，将自身功力布满全身，施展出“太和冲虚光御”，不再疯狂的攻击，反而全力抵挡了起来。
但九重天劫是惩罚一切超脱自然的法则，穆笺卓的功力并未到达这一阶段，却强行抵挡，不多时已经支持不住，全身骨骼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发出“嘎嘎嘎”的声音，他的双腿也早已弯曲了下来，满头的汗水渗入眼中，让他几乎要受不了这一切，想要放弃了抵抗。
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林忆雪的笑脸，赵冰凉的笑声，尹智军的友情，刹那间，他蓦地咬破舌尖，灵台顿时一清，又猛地站了起来。
“好！”
一声长笑震彻天地，一道身影在漫天雷光中纵身而来，这让天地皆惊的劫雷在此人眼中仿佛瘙痒一般普通，来人在半空划了一个圆圈，一个血红的圆环在天穹之中悠悠飘散开来，随后，那血光滔天翻卷而起，将漫天劫雷都挡在了半空。
来人傲立半空，仰头望了半晌功夫，忽地一笑，转身一个呼啸纵到穆笺卓身旁，拉住他手臂，蓦地把他从土中给拉了出来，笑道：“好一个王八缩壳！”穆笺卓此刻几乎已经神智昏迷，迷糊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瞧清来人，一声惊呼，叫道：“诛镜虚？你来了？”
来人正是诛镜虚，他向四周看了看，颔首道：“不错嘛！你目前功力虽然不到引发天劫的地步，但居然能支持这么久，不错不错！”穆笺卓苦笑一声，向体内一查，只觉全身功力涣散不堪，赶忙盘腿坐倒，调息起来。
诛镜虚看了他半天，顺便用神识在他体内流转一周，皱了皱眉，一丝冷意掠过心头，沉吟了一下，见穆笺卓张开眼睛，淡淡道：“此刻你一身玄冥鬼气尽数化去，只残余下了周天星力与圣镜元气，还有那青龙劲与邪龙真气，暂时是无恙了。”
穆笺卓闻言微微一怔，正要开口询问，诛镜虚察言观色，已知他所想，摆了摆手，说道：“你别怀疑，你难道认为以你方才未渡劫时候的功力，能与霍维、叶成源、羽宏笑、帝蠃这几人对抗么？”
穆笺卓微微语塞，又要开口说话，诛镜虚微微一笑，悠然道：“你认为除了他们，这人间就没你对手了吗？错了，真正的高手，是不惧怕一切的，但是这世间还有能让你失败的，像蛊毒、秘术等东西，虽然不在我们神魔眼中，但对你们还有极大伤害的。”
言罢，他孤傲的目光中陡然射出两道精芒，沉声道：“人间并非是个安全的地方，以我目前尚未恢复的神识去探察，便可以发现无数可怕的存在，听着，你要努力保护好自己，天地轮回，七界变幻，都不过是一盘博弈罢了……”
说完这些，他看了眼穆笺卓，长袖一拂，转身飘然而去。穆笺卓依旧沉浸在他的话语中，沉吟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身体，不由苦笑一声，方才抵抗天劫，将自身衣衫全部都粉碎了，只有丝丝条布挂在身上，当下长叹一声，运起轻功，向军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