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一个安静而又不太偏僻的适宜生活的小城市。王阿久,一个土生土长的岩城人,靠着他父亲留给他的不多也不少,如果不挥霍这辈子肯定用不完的财富过着逍遥快乐的日子。阿久喜欢看侦探推理小说,尤其喜欢柯南道尔和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自认为他同时具备福尔摩斯细致的观察力和波洛优秀的推理能力。但岩城这个地方一年也出不了几个案子,阿久经常苦恼于没有什么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实际上,即使出了大案子,阿久不是警察,警察也不会找阿久帮忙,阿久能做的也就是找几个没事的朋友发表一番自己对案情的高见。
最近岩城出了一件被炒得沸沸扬扬的事,岩城当地的大公司华氏工业的首席技术官宋正雄从自己位于华氏大厦17层的办公室跳楼身亡了。宋正雄跳楼前在办公室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开完会,宋正雄并未关闭视频设备,视频设备录下了他随后从办公室窗口跳楼的过程。宋正雄四十五岁,正值事业的黄金期,家庭也很幸福,他的妻子几乎无法相信他会跳楼,也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让他去跳楼。舆论则将矛头指向了华氏工业的董事会和首席执行官,原因在于华氏工业曾于大约八个月前公开宣称华氏工业有可能在未来的六个月内在纳米技术研究方面实现重大突破,同时寻求未来将这一技术工业化的合作伙伴,然而直到宋正雄跳楼身亡,华氏工业也未能完成在纳米技术方面的重大突破。舆论认为,华氏工业在纳米技术研究方面一定遇到了某种未预料到的障碍,以致其未能在预计的六个月时间内完成技术突破,之后,宋正雄一定受到了来自华氏工业董事会和首席执行官的巨大压力,在这巨大的压力下,宋正雄跳楼身亡了。华氏工业董事会和首席执行官则声明他们非常清楚技术研究方面的不确定性,并否认给过宋正雄巨大的压力。
阿久认为这显然是一起谋杀案件(阿久将任何非正常死亡事件都视为是谋杀,这一事件也是,并且全然不顾视频里宋正雄一个人走向窗口并跳下去的事实),自然不会放过调查这一事件,更何况阿久还有了解这一事件的内部渠道,阿久的姐夫--罗宇正巧是罗正雄的直接下属。
阿久去找罗宇的时候,罗宇正在看一场足球比赛,跟阿久说话有点心不在焉,阿久一着急拿遥控器直接关了电视:“说正经事呢,人命关天,别看了,快说,宋正雄跳楼前几天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罗宇一把把遥控器抢过来,又打开了电视:“别急,不耽误你的正经事。宋正雄跳楼前没有任何异常,他也一定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自杀的。”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自杀的?既然你说他自杀的,他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你不都看过视频了吗?他自己走到窗口跳下去的,又没有人逼迫他,那不是自杀是什么?至于他自杀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来自公司方面的压力,至于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罗宇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电视,但说话总算不那么心不在焉了。
“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好朋友朱伯明了,你们俩不最喜欢在一块讨论这些事吗?”罗宇问阿久。
“他疯了。”看到罗宇满是疑问的表情,阿久补充道:“是真疯了,不是开玩笑,两周以前就送到精神病院了,医生说是因为长期的心理压抑所致。”
“他有什么可压抑的?印象里他不天天都挺乐呵的吗?”
“最近才出的问题。他老婆说他夜里总是梦游,做奇怪的动作,说奇怪的话,可他自己醒了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他老婆劝他去看了心理医生,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了后,醒着的时候也不正常了,大白天总怀疑有人要陷害他,有时还会无缘无故攻击周围的人。无奈之下,两周前我和他老婆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接受专门治疗了。”
“你觉得他是怎么了?”罗宇问。
“邪乎的很,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那人会有什么心理压抑。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医生说一段时间的隔离治疗会让他完全恢复正常的。”阿久说。
“那你应该查下到底什么原因让朱伯明那样的,这比你查宋正雄为什么跳楼有用。查到原因赶快告诉医生,这对朱伯明的治疗有帮助。”
“这是医生的工作,再说了,他现在是隔离治疗,不允许探视,也不能打电话给他,你让我怎么查。你还是跟我好好说说宋正雄的事吧,宋正雄也算是你不错的上司吧,你怎么就一点不关心他的事情呢?我说你以前好像也不是超级喜欢看足球啊,怎么我来了你就看的那么入神?还是装的那么入神?不想跟我说话?”阿久说着,拿过遥控器又关了电视。
“我这些天已经被这件事情折磨够了,警方和公司都找我了解情况,我自己之前也很奇怪,他怎么会自杀,可他真的是自杀的。我知道三个事实:一是他真的是自杀的,他跳楼时没有人胁迫他,而且警方的事后调查也没有发现宋正雄受到过任何威胁。他是很正常的开完视频会议,坐了几分钟,然后很从容的走到窗口跳楼的,这说明,他的跳楼应该是计划好的。第二个事实是,他跳楼一定不是因为公司给他的压力太大。我就是华氏工业宣称即将在研发方面实现重大突破的那项纳米技术的研发负责人,我们内部对这项技术有个代号BRL。BRL项目的研发确实遇到了问题,是个需要不断试错才可以解决的问题,而且董事会早在四个月前就知道了我们在BRL项目上遇到的问题,董事会和首席执行官都没有在时间上给宋正雄和我施加任何的压力,因为他们明白这不是施加压力可以解决的问题。第三个事实是,宋正雄没有留下任何形式的遗嘱。从这三个事实你能想到什么?宋正雄是有计划的自杀的,但原因不是舆论所认为的受到来自公司的巨大压力。宋正雄是有计划自杀的,但为什么又不留下遗嘱?因为没有留下的必要,他认为他的财产只需要按法定分配给他的妻子和女儿就可以,不需要遗嘱来做特别分配。而且如果写遗嘱他就要写自杀的原因或者说人们希望在他的遗嘱中看到他自杀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是不愿意写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他不愿意写这个原因所以就不写遗嘱。我不愿意多说也不愿意再想这件事,就是因为他自杀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不想别人知道的。”罗宇说完,看着阿久,那意思是,你别再问我了吧。
可阿久不管,接着问:“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罗宇很无奈,“事后,我向宋正雄的妻子解释过宋正雄自杀并非因为公司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宋正雄不仅是我的上司,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去过他家很多次,他的妻子还是相信我说的话的。但警方认定宋正雄系工作压力过大自杀后,宋正雄的妻子并没有要求警方进一步调查。我想他妻子一定还是知道一些原因的,而且她不希望警方进一步调查,否则她不会明明知道警方作出了错误的结论而不要求警方进一步调查。如果他妻子知道原因又不希望警方调查这个原因,我想这个原因一定是家庭的丑闻了。这是我不希望你搅和这件事的原因。”
“不,他是被谋杀的。我看了那段视频了,从视频会议结束到宋正雄跳楼那一小段视频,你别管我用什么方式拿到的视频,我看到的确实是你们公司视频记录系统里留下的那段视频。我想你也一定看到过那段视频,不过你一定没注意到一些细节。宋正雄办公室的视频会议摄像头是在他的办公桌正对着的那道门的上方,是吧?”阿久说道。
“不错,华氏工业高层的办公室的视频会议摄像头一般都在那个位置。”
“宋正雄站起来走向窗口的时候,摄像头的视角也跟着变了,我猜你们公司的摄像头还有自动捕捉影像的功能吧?”
“嗯,也不错,这怎么了?”
阿久没有理会罗宇的问题,继续问道:“麦克风的位置在那里?我猜在办公桌某个位置吧?”
“对,这又怎么了?”
阿久一脸兴奋,像大侦探要开始破案了:“有两个细节,你一定没注意到。第一,在宋正雄开完视频会议之后但站起来之前那一小段时间,宋正雄在电脑上打字。有几秒钟,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先是在思考的表情,而后突然变的很僵硬,同时打字也停止了,再又是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一丝慌乱,然后又恢复了僵硬的表情,这时他又点了一下键盘。第二,宋正雄站起来后走向窗户的过程一直是背对着摄像头的。你没注意到吧?必须让你再看一遍视频。”说着,阿久将自己的手机同罗宇家的电视相连接,播放存在自己手机上的那段视频。
视频从宋正雄宣布视频会议结束开始,宋正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拖着下巴,像是在思索什么。这样过了几分钟,宋正雄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操作了几下鼠标,然后宋正雄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视频其实看不到宋正雄打字,因为摄像头是正对着宋正雄,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刚好挡住了宋正雄的双手。但是从宋正雄操作完鼠标后手臂的位置判断,他的双手应该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区域,同时视频里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从这两点推断,宋正雄应该是在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