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封侯拜相 (2)
既然杀不了刘邦,自然也难违原来的约定,可是若让刘邦在关中称王,项羽又实在不甘心,所以范增献计道:“巴蜀亦属关中地区,道路又十分险峻,纵然到时刘邦作反,只要派人死守几处要道,便可拒敌于关中之外。”
项羽觉得此计甚妙,只是难于向刘邦启口,这时见刘邦主动提出,心喜之下,倒去了一个难题。
刘邦微微一笑道:“本公先入关中,已经被人所忌,是以才会传出本公与问天楼勾结的谣传。而事实上本公一入关中,不敢有丝毫私心,每到一地,都造册登记吏民,封存府库,恭迎大将军的到来。便是这般,尚且有人生事,本公惟有自动进入巴蜀,方才尽去嫌疑。”
项羽尴尬一笑道:“沛公的忠义,我是深信不疑的,区区谣言,还请勿要放在心上,你我还是依照原先的约定,才可让我不会失信于天下。”
刘邦道:“正是因为不让大将军失信于天下,本公才会想到入居巴蜀,倘若大将军不允,本公愿意放下刀枪,归隐山林。”
他一再坚持,项羽佯劝几句,终于允准。经过了此事之后,项羽疑心尽去,对刘邦的忠心深信不疑。他却不知,刘邦之所以自请进入巴蜀,看似避嫌,实则大有用心。
刘邦深知,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而在项羽已生猜忌的情况下,远走巴蜀乃是最佳的选择,这样一来,项羽自忖有天险可依,自然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动态,有利于他休养兵马,发展壮大;二来可以趁机摆脱项羽的控制,保存实力,让项羽的军队与各路诸侯相争,最终能达到敌消我长的目的,而关键的一点,还在于登龙图所示的地形,正在这巴蜀境内。
这也是刘邦惟一可以在今后几年内与项羽一争长短的本钱,所以刘邦远走巴蜀,正是深谋远虚之举,他又何乐而不为之呢?
当他率队离开鸿门之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一路行至戏水之畔,方听得张良微微一笑道:“恭喜沛公,今日鸿门之行,逢凶化吉,从此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刘邦知道瞒他不过,带着几分得意道:“本公也没有想到一切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也许这是天意吧。”
“天意固然重要,但人为是成功的保证,否则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张良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异样的色彩道:“不过我思之再三,觉得沛公此计尚有一个不小的破绽,虽然暂时无忧,可是时间一长,终成大患。”
“你说的是韩信?”刘邦望望四周,压低了嗓门道。
“此人过于热衷权势,追求功名,只怕不是可以信赖之人,这一点还请沛公三思。”张良若有所思道。
“本公又何尝不知呢?不过就算他心有反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况且本公只是希望他封侯之后,势力大增,这样便可吸引项羽的注意,以利我们更好地积蓄力量,又不寄望于他能在争霸天下时助我一臂之力。”刘邦似乎很有把握地道。
“我想信沛公既用韩信,自然有用韩信的道理,所以我对这一点并不十分担心。我真正的担心是,虽然我们进驻巴蜀有百利,但也有不利于我们的因素,因为那里本是知音亭的根本地所在。”张良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
“说下去!”刘邦知道张良既然说起知音亭来,一定有他的道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身负重任的刘邦,必须采纳众之所长,以决定未来数年时间的走向。
“知音亭一向淡出江湖,但随着纪空手的介入,它与问天楼已到了水火不容之境,假如我们贸然进入巴蜀,只怕会引起他们的戒心,从而生事滋乱,我们不可不事先作好准备。”张良淡淡一笑道。
“按常理推之,的确如此。但本公知道纪空手已生争霸天下之心,以他的智慧,不难看出当今天下的大势所趋,所以他已经向本公提出了联合抗项的意向。如果我所料不差,只要项羽一天不倒,知音亭与我们的关系就可以一直维系下去。”刘邦仿佛又想到了与纪空手交谈的内容,心中有些沉重,又有几分无奈,在他与纪空手之间的恩怨,已经永远不可能化解,但为了争霸天下,他们又都毅然决定抛开个人荣辱,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实在有太多的相同之处。
当刘邦回到霸上之后,他没有犹豫,立刻号令三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巴、蜀、汉中三地,一路上所向披靡,偶遇秦军顽抗,一摧即溃。就在快要抵达汉中郡的南郑时,从关中传来消息,项羽已在彭城称王,自立为西楚霸王,辖梁、楚九郡,同时改立沛公刘邦为汉王,在巴、蜀、汉中称王。从此之后,天下大势由此而形成一个大的转折,已隐隐可见刘、项争霸的大致格局。
惟一不在刘邦意料之中的,是被封为淮阴侯的韩信,他一到淮阴,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势力发展极猛,几有锐不可挡之势,王者霸气已初见端倪,令刘邦惊喜之余,未免又多出了一份担心。
就在刘邦离开鸿门的同时,纪空手几乎是遇上了他出道以来的最大凶险。
即使是霸上约战,他孤身一人面对问天楼众多精英,其心情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沉重与紊乱。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因为对手是赵高的缘故,而且体会到了处处受制于人的难受。
他别无选择,只有抛开杂念,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然后轻提离别刀,将刀锋遥指向三丈外的赵高。
此际已是夜深之际,湖面上生出一缕缕轻若絮丝的雾,一点一点地渗入空气之中,使得天地在月色之下,愈发显得扑朔迷离。
当纪空手的刀锋如山岳横移虚空时,这段空间里流动的空气陡然一窒,陷入一片肃杀之中,虽然此时还是初冬时分,却仿似呵气成冰的严冬忽至。
远在百丈开外的赵岳山及一干入世阁高手无不面面相觑,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他们谨遵赵高之命,不敢踏前一步。
虽然他们绝对相信赵高的实力,但无论是五音先生,还是纪空手,这两人都是当世一流的高手,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绝非易事。
静寂之中,压力急剧增升,有风徐来,根本渗透不进这段肃杀无限的空间。
“呀……”纪空手大喝一声,终于出手。只是他的动作并不如赵高想象中的快,而是长刀斜立,缓缓地向赵高立身之处劈去。刀身经过的虚空,随着这刀的方向逐渐加强旋转式的对流,在碰撞之中引发更大的活力,一步一步将空气中的压力提至极限。
赵高双脚微分,手已轻抬,顺着对方刀势的轨迹,他的手掌微张成一个弧形的鹤嘴,在自己的身前作不规则的画圈。
他每画出一个圈来,都蕴生万般变化,圆变曲,曲变方,方变尖,最终又回到圆,似有一个轮回,又能相辅相成,形成一个相对深邃的真空,化去纪空手长刀带起的气流。
赵高不由得对纪空手重新作出估计,在这种形势下,纪空手还能保持这般冷静,这本身已说明了纪空手的内力修为已达到“宠辱不惊”的无波心境。
赵高每画出一道圆圈,其速也一次比一次递减,到了最后,他的手掌只是作着不易察觉的移动。他本不想如此,但纪空手刀中的杀气愈来愈凝重,横于虚空,出现了一段时空的悬凝。
纪空手的这一刀,几乎是他一生的所悟,充分展示了他对武道深刻的理解力。刀入虚空,已化无形,月色如刀,刀如弦月,天地与刀合而为一,丝毫不着人为的痕迹。
赵高的眉锋一跳,似乎已看到了这一刀背后的玄机,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就在纪空手这一刀劈来之际,一阵悠远而曼妙的箫音从他的脚下传出,声波震得古亭有微微晃动的感觉。
纪空手一闻箫音,心神大定,这至少证明了五音先生虽身陷绝地,毕竟无恙。
赵高的脸色不由变了一变,蓦然意识到了战局在这一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看似这是一场赵高与纪空手之间的决战,但随着这箫音的介入,赵高顿生一种被两大高手夹击的感觉,虽然厚厚的铁闸能阻隔五音先生的人,却不能阻隔五音先生的“音”,而那一曲“无妄咒”,本就是妙绝天下的绝技。
直到这时,赵高才发现自己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可令他懊悔一生的错误。
他不该选择将五音先生隔入铁闸之后,而是应该把纪空手骗入陷阱,这样一来,虽然对付五音先生的难度增大,但还不至于形成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
现在惟一可以补救的办法,就是他不能再等待下去,而是必须抢在纪空手刀势未至全盛时出手,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难逃当场败亡的命运。
高手相争,只争一线,有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变化,往往可以决定双方胜负的命运。
他再不犹豫,双掌如抱圆一般缓缓划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生出一股股利如刀刃的气流,深陷下去,构成一个具有强大吸力的真空漩涡。
纪空手的神色一凝,惊呼道:“百无一忌!”
他这一声浑似暴喝,声音蓦然与箫音相隔一处,迸发出强大的震幅,古亭之上传来青瓦爆碎的声音,这一声之威可见一斑。
就在纪空手声起的同时,赵高的双掌陡然向前一推,仿如推动的是万丈山岳,杀气如洪流窜出。
这一推推出了一道形如狂飙的杀气,若大江冲泻而下的巨浪般起伏,忽而下沉,忽而冒涌,掌势之慢,形如蜗牛爬行。没有人觉得那是血肉组合成的物体,倒像是两道迸发着生命激情的恶龙,从巨大的漩涡之中迸发而出,仿佛欲吞噬一切存在的生命。
纪空手反而致虚极守静笃,整个人像是融入了月色之中。
他的眼睛已闭上,但双耳颤动,带动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去感受着对方肉掌融进虚空中的万千变化。
当赵高的双手迫近他面门七尺之距时,纪空手的心神微微一动,掌势虽缓,但随之而来的气旋锋端,却迫得他的长发与衣衫呼呼而动,向后直飘,那种惊人的压力,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呀……”纪空手暴喝一声,手腕一振,锐利无匹的离别刀陡然由静到动,以不可思议的超然速度斜劈过去。
刀锋直破对方的漩涡劲气,如斩瓜切菜一般,层层递进,玄阳之气若烈焰般从纪空手的掌心爆发出来,杀气笼罩四野。
赵高没有退让,也不可能再有退让,这积势待发的一击,根本就没有让人退让的余地,注定是一种大勇之下的碰撞。
“轰……”掌与刀在相距数寸之间交击,却发出了形同交锋般的闷响,气流相挤压成一段毫无间隙的真空,然后向四方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