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临危不乱 (2)
“你们也许会问,何以本相会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之你们?”赵高的话正是五音先生心中想问的,所以他点了点头,赵高继续道:“如果大秦不亡,这个秘密确实不能为外人道也,因为这有可能影响到始皇的英明,可是如今大秦变成这个样子,说与不说已无太大的关系。”
纪空手道:“既然这是始皇密诏,那你既立胡亥,就该尽心辅佐才是,何以会将天下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到了最后,还要阴谋造反,取而代之呢?”
他并不同情暴秦的灭亡,也不同情赵高的两难之境,他只知道,假如那一天不是赵高与胡亥君臣相斗,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取走登龙图。
赵高的神情一凝,良久才道:“当本相拥立胡亥之后,方知始皇当日的决定有错。胡亥为人狠辣阴险,却又志大才疏,本相屡献治国良策,都因不合他的心意而废置案头,并且还对本相起了疑心,企图杀之而后快。本相心想:‘这大秦既然要亡,又何必非要亡在项羽、刘邦之手?以本相的能力,难道就治不好这个天下吗?’所以本相便费尽心思,安排了登高厅的宴会,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最终却让你这个无名小子搅了好事,否则的话,只怕今日的天下已是我的了。”
他狠狠地瞪了纪空手一眼,见其嗤之以鼻,一脸不屑之状,神色顿时一黯,道:“可是到了今日,本相又不得不感谢你当时的搅局。因为从今天的大势来看,大秦覆灭只是迟早的问题,本相又何必为做这数十天的亡国之君而担负千古骂名呢?”
纪空手冷笑一声道:“纵算你没有做上这亡国之君,这千古骂名依然会落到你的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你既然敢以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怎会在乎这身后的骂名?”
赵高的脸已是一片铁青,缓缓地背过头去,双手抚筝,似要弹奏,却听“铮……”地一声,古筝上的一根弦突然崩断,弹上空中,然后便像一根长了眼睛的毒蛇般弹起,如闪电般射向纪空手。
他这一手用力之巧,恰到好处,拿捏得角度又十分的到位,更胜突然,是以弦丝弹出,五音先生的脸色大惊,想施以援手,已是不及。
但纪空手却没有动,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嘴角上反而生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扑……”弦丝到了纪空手面门处,突然向下折射而去,弦丝虽细,但弦上所带的劲力却强大无匹,竟然在距纪空手脚下三尺处的地面上轰开一个大洞。
尘土散尽,纪空手的脸色竟然丝毫未变。
五音先生与赵高虽然不动声色,但在心里都有几分诧异,似乎根本没有料到纪空手竟会有这般超人的定力,但五音先生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赵高既对纪空手恨之入骨,何以还会手下留情?而纪空手能够临危不乱,莫非他已知晓赵高并无杀他之心?
“啪……啪……”赵高终于站起身来,拍掌道:“年轻人中有这等胆识的,实在不多,纪空手,你果然有种!”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敌意,反而多了一丝欣赏之意。
动与静之间,的确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静到极处,寓动其中,动到极处,亦是由静而生。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绝对的动,也没有绝对的静。
但郭岳知道,如果自己的剑打破不了韩信这一剑演绎出来的静态,那么他必将死在这一剑之下。
所以他的这一剑已经将他的潜能提升至极限,无论是速度、角度,还是力道,都达到了他所能企及的程度。
可就在他剑出的同时,他惊奇地地看到韩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他何以要摇头?他又为谁在惋惜?”任何人看到韩信的这种表情,都必然会在心里问着自己,郭岳也不例外。
就在郭岳的心神一分之时,韩信暴喝一声,他的玄阴真气早已可驾驭自如,融入声音中,将声波与音线凝聚成一股无形的气流,犹如带着摆幅的重锤漫入虚空,无孔不入地攻入郭岳的每一个感官。
郭岳的身形窒了一窒,剑在空中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这不是他自己希望看到的现象,但却是韩信希望看到的现象,出现这种现象,就说明郭岳的心神与剑势上同时出现了破绽,在高手相争间,这种破绽往往是致命的。
韩信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刹那之间,他的人与剑同时从静态转化成至动的状态,身体如一道乍现夜空的闪电疾冲向前,剑幻万道弧迹,以无匹之势重击向郭岳的剑身。
“当……”双剑相交,声如惊雷般扩散出去,充斥着整个营帐,气流狂窜间,将牛皮织成的帐篷拉扯得几不成形。
郭岳只觉气血如沸水翻腾,闷哼一声,整个身形若惊鸟般飞退开去。
剑以轻灵为主,以飘忽的轨迹为辅,才可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剑在搏击中的优势与长处,但韩信的剑显然不守这个陈规,反而另辟蹊径,如刀般大砍大伐,竟然以狂猛之势制敌,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韩信几乎算到了郭岳的每一个行动步骤,他先以表情扰其眼,再以声音扰其耳,耳目一乱,心神自乱,然后由静而动,将出手的速度与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无懈可击。一开始便挥剑如刀,大砍大伐,以己气息之悠长,攻敌内力不续之短,展开了如水银泻地般惊人的攻势。
郭岳并不想退,却不得不退,他的气血被韩信传来的剑气几乎震得四散而灭,一时失力间,连手中的长剑也几乎把持不住,企图与韩信抗衡的梦想,就此破灭。
郭岳现在要考虑的已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生死!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一味沉湎于幻想,终究要面对现实,他此刻就是一个需要面对现实的人。
但韩信就是韩信,他在没有打倒敌人之前,永远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眼见郭岳就要窜出他剑气纵横的范围,再次发出了惊天暴喝,震得营帐内外远近皆闻。
但奇怪的是,他的吼声一出,人却未退,只是看着郭岳在一步步地与自己拉开距离。
七尺、一丈五、三丈……
帐内的许多人都是搏击高手,也是搏杀多年、经验丰富的战将,他们心中疑惑顿生,似乎不明白韩信为何不趁胜追击。如此有悖搏击的原理,难道是因为韩信根本就是野战出身,缺乏这样犀锐的目力?
但在项羽与刘邦这两位当世大高手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已经识破了韩信如此做的玄机。
三丈八寸,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韩信的剑宛如一道匹练般从虚空的深处蓦然杀出!
疯狂之剑,已如高山滚石般,形成了势不可挡的攻势,其势之烈,便是百年不遇的洪流亦不敢与之争锋。
此剑一出,郭岳便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战完了,他的人也完了。
因为这三丈八寸正是韩信攻出这一剑的最佳距离,惟有在这个距离,他这一剑才可以完全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虚空中只有剑,已不见人,韩信的人似乎化入这烈如狂飙的剑势之中,以己之心,以己之血,助长了这一剑如烈焰般的杀气。
郭岳的脸如罩上了一层秋霜般凝重,就在韩信出剑的刹那,他也暴喝了一声,浑身的劲力蓦然从掌心中爆发,迎向了那虚空中爆烈的剑锋!
他已无路可退,惟有硬拼一途,因为韩信若惊涛般的剑气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他已欲逃不能。
韩信的身形升到最高点时,长啸一声,剑锋幻化成万千寒芒,借势俯冲而下。剑本轻灵,但在这一刹那间,这剑如山岳凝重,更带山崩之烈,以沛然不可御之之势霸杀八方。
“轰……”巨响爆出,气浪狂卷,牛皮帐篷再也承受不了这巨力的撕扯,爆裂开来。
人影在气旋飞窜中乍合又分。
韩信昂然不动,长剑在手,遥指丈许开外的郭岳,淡淡一笑道:“你输了。”
郭岳的剑已落地,人已半跪地上,脸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道:“我输了?”
他似乎还不明白韩信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输,而且竟是输得如此惨。但陡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离体而去,瞳孔在不断地抽搐中逐渐放大……
场上众人无不骇然,就在郭岳倒下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耳、口、鼻同时涌出股股鲜血,仿如泉涌一般。
这的确是一场生死之战,败的人惟有死,所以郭岳也不会例外。
大帐之内一片寂然,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立在场中的韩信,然后才缓缓地转向默然不语的项羽。
项羽的脸上毫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但在他的心里却涌出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郭岳的死的确让他感到了悲伤,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他很快将兴趣放在了韩信的身上,因为他突然发觉,一个韩信,也许比三个郭岳更管用,如果能将韩信收为己用,那么郭岳的死也算物有所值了。
他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得归于韩信表现出来的惊人实力,虽然他对刘邦已经不再怀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刘邦本就是一头下山的猛虎,若是再让他得到韩信这样的翅膀,那么刘邦就始终会是他项羽的心头大患。与其如此,倒不如对韩信施以恩惠,让他为自己效命。
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得意,轻咳一声,却见韩信俯身行礼道:“韩信该死,竟然杀了大将军座下的将领,请大将军赐罪!”
项羽见韩信给足自己的面子,处事有度有节,心里着实满意,一挥手道:“你有何罪之有?这既是双方约定的生死局,死的也就死了,胜的人我还要大大的奖赏,怎会怪罪于你?”
“多谢大将军不罪之恩。”韩信站将起来,不经意间看了项羽一眼。
项羽微笑道:“你能杀得了郭岳,可见剑法非常高明,这也印证了你的确有能力刺杀卫三公子。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不知你愿意答否?”
他一向对属下十分的严厉,此刻却能对韩信这般和颜悦色,顿时让帐内众将领心生诧异,刘邦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窃喜,颇为自己安排的这一出戏感到得意。
昨夜他从卓小圆的营帐出来,天色微明,经过了一夜的旖旎,他的心情并不为此而感到有一点轻松,反而愈发显得沉重起来,暗暗地问着自己:“为了争霸天下,我不仅失去了自己最敬重的父亲,而且还要失去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这样做,难道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