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夏后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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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九曜疑云(二)

自从天予离开了九曜山,漪凝也无心多作逗留,只不过与茯苓数日得相处甚为投缘,又经不住他的多次恳求,故而,应允他在此多。

是夜,乌云低垂,星月暗淡。在一处幽深的山谷之中,追杀天予的黑衣领尊负手而立,那眸中闪过的那一抹凌厉阴鸷的精光,在漆黑的夜色之下显得甚是诡谲可怖。

“领尊,深夜召唤我等,莫不是有事差遣?”站在最前列的黑衣人见众人皆不做声,壮着胆子问道。

黑衣领尊冷冷一笑:“我收到密报,祁天予孤身一人离开了九曜山,这正是天赐良机!”

“领尊,您莫不是想……?”黑衣人话未说完,即被那领尊的凌厉目光所打断,生生地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怎么,你等有异议?”

一众黑衣人皆默不作声,唯有提出异议的那黑衣人继续问道:“领尊,这可是上峰的命令?”

“上峰……!”黑衣领尊狠狠地掷出一问,眸色狠厉地诘问道,“不知你口中所言的上峰是何人?”

黑衣人吞了吞口水,一下子失了底气,沉默不言。

黑衣领尊冰冷一笑,振臂呼道:“尔等听着!祁天予所携信函,关乎我等生死成败,这一点想必也用不着本尊多言。所以,本尊绝不会因一人一言而甘冒大险!不过,既是祁天予对斗魁仍有大用,我等也不必自招麻烦。故而,须另谋善法!”

“领尊所指得是……?”

“漪凝!”黑衣领尊嘴角微微上扬,“那日在山洞之中,祁天予舍命护她,又岂是泛泛之交。如此,我等何不借这个漪凝来做一下文章,只须祁天予乖乖交出那封信函即可!你等以为呢?”

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之后,异口同声:“领尊所言极是!我等唯领尊之命是从!”

“好!既是如此,待漪凝离开那‘幽竹居’,你等便依计行事!”

“喏……”

翌日,漪凝向风焱辞行之后,即收拾了一些行装准备离开。途经庭院之时,薄雾在各色的菊丛中流连,氤氲的水汽缀满了花瓣,倒让花蕊多了几分晶莹。

秋风乍起,东篱花残。一夜的秋风,让盛开的菊花落英满地,到让人多了几分伤感和离愁。漪凝望着满地的落英,眼眶之中又是一阵蕴热,模糊了视线。

“漪凝姐姐,你要走了吗……?”茯苓站在她的身后,有些孩子气地问道,双手却是不停地捻着衣角,目光中全是不舍之情。

漪凝整理了一下心中愁绪,面含喜色地转过身来,对茯苓勉力一笑:“是啊,也该是离去的时候了!小茯苓,多谢你师徒二人多日地照顾,姐姐就先行告辞了……”说完,收拾起行装径自离开了‘幽竹居’。

或许,茯苓一直生活在九曜山中,加上风焱时常外出,自幼孤单一人,少与人接触,与漪凝数日的相处,让他倍感人情温暖,故而,在得知漪凝欲离去之时,心中难免有些孩子心性。

“等等,漪凝姐姐……”

漪凝闻言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茯苓,还有其他事吗?”

茯苓一个箭步,快速走到漪凝跟前,道:“让我陪你走上一段路,就当是送行吧。再者,现在晨雾浓稠,你一时也辨不清方向,就由我给你引路,也可少走些弯路……”

“这……你师傅若是找不到你,岂不该担心了?”

“无妨。我已然给师尊交代过了,我们这就走吧……”说完,兀自一人往大门走去,也容不得漪凝回绝。

深山的清晨,雾浓露重,加上山路崎岖难行,漪凝与茯苓二人的脚程也快不了多少,一路之上,走走停停,偶尔寒暄几句,倒显得有些拘谨。

“怎么了?平时能说会道的一个人,今儿怎么成哑巴了?”漪凝抿了抿嘴唇,有些调侃地言道。

茯苓低着头,默不作声,良久,忽地冒出了一句:“漪凝姐姐,那位天予哥哥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走?”

漪凝闻言,心头如被蜂尾蛰了一下,脸色瞬间僵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许久,以一种近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调失落言道:“因为…那位天予哥哥有更重要的是去办,姐姐跟着他,只会拖累他……”

忽地,茯苓止住了脚步,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吗……?”

“嗯!”漪凝笃定地应道。而后,略带好奇地反问道,“怎么?替姐姐打抱不平起来了?”说完,摩挲着茯苓的额头,满脸堆笑地眨了眨眼。

茯苓毕竟不过是六七岁的稚童,那心性自然也和一般孩童别无二致,为人处事只凭好恶,以一个孩童的心智去思考问题,自然对那位让漪凝伤心的天予哥哥有些恶感。

“漪凝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当然会了!只要姐姐一得空,一定回来瞧一瞧我们的小茯苓长高了没,好吗……”

茯苓一听到这话,立即眉开眼笑的,拽着漪凝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山口走去。

东方的天际,炙阳缓缓跃出山头,一点一点驱散了弥漫的晨雾。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就如同茯苓二人此时的心境,先前离别的压抑一扫而空。

过了九曜山西南的山口之时,漪凝停住了脚步,笑着对茯苓言道:“好了,就送到此处吧。在这么走下去,只怕你得跟着姐姐离开这九曜山了……”说完,微笑着俯身替他整理了衣衫,掸了掸肩头细如粉尘的露珠。

茯苓不情愿地扁了扁嘴,却也明白送行千里终须一别,故而也不作执拗,应景地露出了笑容,挥手和漪凝道别。

漪凝走了几步,回头向茯苓摆了摆手:“快回去吧,免得你师傅担心……”说完,打趣地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早些回‘幽竹居’去。

忽地,四周的树丛中人影闪动,转瞬间,数十名身着护卫铠甲的兵士拦住了漪凝的去路,连茯苓也不得脱身。而为首之人正是寒浞府的裨将——石破天!

“是你……!”

当漪凝在兵士之中见到石破天时,惊讶多于心中的惶恐,因为她不曾料到寒浞竟然敢公然派府兵追捕她。而此时,祁天予又不在身边,仅凭她一介女子根本无法脱身,更何况茯苓也无辜被卷入其中,即便她一人能够脱身,又如何能撇下茯苓不管不顾。左右为难之际,也只得费力周旋,以保全茯苓。

“石破天,寒浞费这么大劲,无非是想我跟你回去!”漪凝指了指被扣押的茯苓,继续言道,“这孩子自幼孤苦,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山中,希望你不要牵怒于他,若你肯答应,我这便随你回去,如何?”

石破天自寒浞拜将之时即随他南征北战,屡建战功,更在征伐防风氏之战中,为救寒浞的性命而身负重伤,也因为如此,二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故而,寒浞的性情和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而寒浞对漪凝虽有觊觎,却一直对她心存敬畏,不敢如寻常女子那般,举止轻浮,这其中必有缘由。思虑再三,石破天点头首肯。

“也罢,我便放了这稚童,也好让他给祁天予那臭小子带个口信……”说完,示意手下兵士放了茯苓,而后,略带威胁地言道,“小鬼,记得给祁天予带话,若想救回漪凝,让他明日卯时到三十里外的将军凹,否则,后果自负……”

“你别做梦了!天予哥哥昨日便离开了九曜山,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茯苓又怎会知道?你别妄想利用我去抓他!”

石破天冷冷一笑:“你怎会不知!他必然往白於山去了!不知吗?”

“小鬼,若不想你的漪凝姐姐就此丢了性命,就尽快去通知祁天予!”石破天见茯苓杵在原地,当下就有些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还不快走!”

茯苓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了神,眸色迟疑地看向漪凝,却见她微笑着挥手示意他尽快离去。茯苓红着眼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漪凝神色笃定地点了点头后,当下便离开了山口。

茯苓几乎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向幽竹居跑去,耳畔除了猎猎作响的风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凛冽的山风刮在脸上,虽痛不可当却容不得他放慢脚步。恍惚之间,横生在山路上的蒺藜绊倒了他,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惶恐与愧疚,放声大哭:“漪凝姐姐……”

“苓儿,你怎么趴在地上?”风焱不知何时出现在茯苓跟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你不是去送漪凝姑娘了吗?怎会如此狼狈……”

茯苓见到风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个踉跄拽住了风焱的手臂,哭道:“师傅,漪凝姐姐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抓走了……”

“什么!”风焱有些诧异,略带吃惊地问道,“她在何处被人抓走的?”

“就在几里外的山口……”茯苓擦了擦泪痕,伸手指着身后的方向。

风焱神色一窒,道:“苓儿,快带我去看看……”话音未落,茯苓便拉着风焱一路往山口跑去。

当风焱师徒赶到山口之时,石破天等人早已杳无踪迹。

“师傅,怎么办?”茯苓皱着眉头,怯怯地问了句。

“苓儿,那些人即是掳走了漪凝,为何单单放过了你?他们可有留下什么话?”

茯苓一时急昏了头,竟忘了石破天之所以留下他,只为了让他去通知祁天予,顿时恍然大悟,道:“对了,其中有一个穿着铠甲的人,想必是那群人首领。他放我离开之时曾言道,让我通知那位大哥哥,明日卯时去将军凹见他,否则,漪凝姐姐就会有危险……”

“身穿铠甲?”风焱疑惑地问了句,而后,兀自思量地言道,“难道,他们是王朝之人……”

“师傅……”茯苓见他出了神,摇了摇他的手臂唤了几声,“现在怎么办?我们去哪里找那位大哥哥?若是明日卯时他到不了将军凹,那漪凝姐姐岂不是……”

风焱抬手止住了茯苓,胸有成竹地言道:“无须担心。若为师所料不错,祁少侠定是去了白於山。况且,他重伤初愈,脚程必然快不了。为师这便去追他,希望能在明日卯时赶到将军凹……”

“师傅,我也随您去……”

风焱瞧了瞧茯苓,转念一想也是,此时将他一人留在九曜山也不合适,便欣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