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22世纪时期,当初期的新鲜感消失后,水内小行星带的矿业殖民地,就暴露出其生活处境的艰难。因为小行星的引力太弱,所以行星表面的城市,都是(首先出现在月球上的)近乎垂直的坑道城市;而在其中生活的人们,肌肉力量当然可以在大坡道攀登的奔跑中,得到类似地球环境的锻炼;(当他们返回地球时,又回下意识地,产生对地球那些“不太高,不太陡峭的山”的轻视,甚至因此造成了几起悲剧),但是他们的骨钙成分,却因为长期低重力,不可避免地流失。早在20世纪末的宇航医疗研究,就已经发现,在低重力环境下,无论何种负压锻炼,都只是减轻,减慢,而不能中止骨骼内的钙质流失。因此对于殖民地内长期工作的员工,特别是对打算移民的新居民来说,又特别是对在其中出生成长的儿童来说,其躯体就会渐渐“软体动物化”,而令殖民最终归于失败。
在水星,月球和火神星,这样比较大的星球上,多少还有一点重力,问题还不算太严重,其间的居民的骨质流失情况,仍然在人类体质的承受范围内。因此可以通过负压锻炼减轻,回到地球上加以时间休养,骨质又会重新强硬起来。但是在引力接近为零的行星上出生的孩子,他们的肋骨甚至不能支撑起他们在地球上躺着的重量,结果会出现“搁浅鲸鱼式的窒息死亡”;也不能在普通水压中,支撑对地球人来说,本来习以为常的压力,而正常呼吸。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水内殖民地就永远只是地球员工的派出站,通过定期轮班的办法,避免单个员工的高昂代价。这样就等同于从根本上,放弃了对这些矿业星球的殖民,对它们的开发成本,自然变得高昂,而且不能深入。美国人首先在卡昂殖民地,设计了内部旋转的城市生活带,如太空城般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初步解决这个问题。
在行星内部,当然不可能让整个坑道城市悬转;美国人只是在其中设立了电磁轨道后,让居民的宿舍区处于“永恒的列车”之中,(通过一个个如齿轮般与旋转带咬合的捷运上落站,与非旋转区实现交通)。这样居民平时可以在低重力环境中工作,锻炼,逛商店;但是休息时则是在重力环境下。这种解决办法,渐渐在各国的低引力星球上的殖民城市,先后得到采用了。对于水内行星带来说,是相对廉价的解决办法。因为强烈的太阳能,提供了驱动旋转生活带的能量。但即便如此,小引力区的殖民城市建设,仍然渐渐移向太空。水内行星开发一百多年后,水内小引力星区的城市,都将一个个倒插在行星表面的风车,在空中自转的生活区,通过连结行星表面升降塔,实现与星体矿区的交通。在距离太阳比较远的木内小行星带,(其中最大的行星是谷神星),这种设计显得特别重要。因为当地的阳光不足,若非使用自转的角动量,维持旋转轨道的成本就很高。美国在谷神星上最大的殖民地城市,距离地面两千米,旋转体直径达十公里。
同样的设计样式,在重力大于0.1G的星体表面,都会因为重力导致结构负载太重,反而显得不合理了。
更彻底的解决办法,是建立围绕星球运转的轨道太空城,它们在失重环境中的自转,可以制造任意的重力环境。而对于一个行星殖民地来说,这种轨道太空站也是必要的,因为它们起到了接收到达本星的运输船的“外港”作用。从其他星球飞来的太空运输船,总是按照其轨道的设定,进入这些星球的卫星轨道后,再由轨道站派出的火箭拖船,拖往轨道站,装载上瞄准地面电磁减速跑道穿梭机。这样操作的话,太空运输的成本最低。在21世纪初的太空初启时代,太空站的材料必须由地球升空运送,因此价格高昂。每公斤载荷在当时的轨道升空成本,高达100万美元!但是轨道电磁炮发明后,又在月球开发后,特别是水内行星带得到开拓后,轨道太空站的建设成本急剧下降!以至于阿尔特弥斯的学者,他们在吸引地球移民(当然,富人和技术人员优先!)的广告中强调:总结太空时代两百多年后的建筑成本后,结果表明,在太空中建设的城市,其建筑成本和生活维持的成本,不比地球城市高,甚至还更低一点,生活空间也更宽广些。
“城市是狭窄的,生活是拥挤的”,是地球人自工业时代开始以后,一直没有根本改变过的生活经验。它导致了一些经济学上荒谬的政治真实:在政府的诱导下,土地开发商与动机不良的政治沆瀣一气,甚至泡制出“土地是稀有资源,房价永远上升”的政治诺言,骨子里其实是协助政府的货币政策,实现无限制的永恒加税。这种错误的(当然更是愚蠢的)“经济政策”,在制造出虚表的“日本奇迹,香港奇迹,大陆地价奇迹”后,也成为东亚各国落入延续一个多世纪的“凯恩斯主义大萧条”的重大推手。在东亚经济最低谷时,亚洲的几龙几虎,经济表现甚至比本来就是贫穷的南美洲更贫穷,到处都是生产过剩的鬼屋鬼城。居民并不会往这些看似宽敞的鬼城鬼屋移民,而是仍然拥往(更拥挤)的商业仍然繁华的城市(区域)。以未来24世纪连小学生也明白:稀缺的不是土地,更不是房子,而是商业经济的景气,让政府采税的贪婪,搞得断断续续,因此“景气而显得有利的”商业区,当然就显得“紧缺”了。政府越是吃土地,这种紧缺越严重。
无论如何,工业时代开始后,已经形成的“城市是狭窄的,生活是拥挤的”的观念,在未来22世纪显得越来越严重。所谓富人,常常为高价买来多几十平方的生活空间,而炫耀于较之穷人容身的床席之地,而沾沾自喜。但是事实上,即便是拥挤的商业生活区,每个中产阶级的家庭,都仍然保有自已的私人空间;而所有“保留有广阔生活天地”的,如果不是各个国家的政治权贵的皇家花园,就是各国穷得一文不名的“农民”。后者的终生奋斗,似乎永远就是放弃宽敞的农村生活,拥抱“拥挤”的城市生活。在21世纪初的世界,就是各国穷人拥向美国,为此对于制造移民障碍的美国总统突朗布,恨之入骨!而在当时的中国,“反户籍制度=反对城市居民有自治权”,居然成为那个号称进步的国家的政治正确;与对突朗布的全世界的仇恨怒火,遥相呼应。
另一方面,当城市建设进入了海洋时代时,这些在海面上飘浮的巨大浮岛,更令其居民,增强了“城市是狭窄的,生活是拥挤的”的观念。最早的浮岛城市,由香港人建造的“李嘉诚号”本身,甚至就是从一艘废弃的百万吨级油轮改装而来。其改造者将这艘拆去了引擎的巨轮,变成一座公海上容纳劳动力密集工厂的工业城,以规避香港本土越来越高昂的税收和疯狂的土地成本。这座最高峰时容纳了十万工人的浮岛,其市民生活感受就是在船只的舱室之间,感觉当然是狭窄的;能够到甲板上的公园和球场上晒太阳,是工作闲暇中的生活享受。但是相对大陆工人的低薪环境,(中国人争辩它是)世界上第一座漂浮的城市,仍然是当时东亚和东南亚,许多穷人的向往。其“没皇帝管”而迸发的经济活力,也在相当长时间里,成为各国的市场经济学者,作为学术研究的对象。
此后一百年间,至美国第二次内战结束后,太平(洋)联盟的海上主权国家崛起后,飘浮的城市已经是鸟枪换炮。无论是大西洋联盟的议会所在地阿特兰蒂斯,还是世界最大的飘浮城市,太平洋联盟的波塞冬城,它们的浮岛总面积都有几百平方公里,分布在上千平方公里的海面上。这些用混凝土(钢筋水泥)和活性混凝土(树脂和水泥)与镍铬合金钢铁共同组成的浮岛,外观和感觉上与陆地无异。没有21世纪那种过时的高楼大厦,而保留了大陆也是太空上的“环形山形”的城市结构。无论是居民还是游客,都会感觉到,这些海洋的城市,比陆地上的任何城市,其生活空间都更为宽广,同时保留了当时最繁华城市的富裕。
原因就在于,陆地上的城市,其平面扩展是有限的,(因此房地产商争辩声称“土地是稀缺的”);向地下的扩展则相对高成本,向空中的扩展(摩天大楼与摩天城)的成本就更为高昂。而在海洋平面上,海面在整个未来22个世纪之中,都可以说是免费的。因此只要浮岛本身可以保持低成本扩建,海洋城市的空间就可以比大陆城市更宽敞。而偏偏,海洋浮岛的稳定性,安全性,可维护性,及其长期使用的能力,都与规模正相关!这样就形成了正反馈的效应:海洋城市越造越大!波塞冬城的主岛,到未来22世纪时,已经达到十亿吨排水量,绵延达十平方公里。仅仅在此主岛上的居民,常住人口就超过了100万。
也就是从海洋城市出现以后,“城市是狭窄的,生活是拥挤的”的工业时代的观念,开始被扭转了。因为更繁荣的城市,居然比(如亚非拉地区的)贫穷的乡村城镇,居民可以拥有更宽广的生活空间。因此未来24世纪时,有历史学者认为:海洋主权国家的崛起,并不是因为他们打赢了什么战争,而是因为他们的城市建设和生活成本,的确比大陆城市要廉价;因此当他们有可能,抓住美国第二次内战导致的全球动荡的机会时,也就自然而然地独立于大陆故国的税负索求之外,不再对大陆城市生活的“狭窄,拥挤,贫穷”负责;拒绝再被大陆权力“再分配”;而自然而然地追求“独立享受自已低成本带来的幸福生活”;仅此而已。
而当太空城的建筑成本问题,因为月球和水内行星提供了大量的廉价材料,而变得经济以后,“宽裕城市的生活空间也是宽敞的”,更成为不可忽视的新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