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转着书玩,边优哉游哉地走回了屋子里。要说转书玩,那可是高中时候就练成的一门技术,就是右手拇指顶着一本书的中间,让那书在手指上飞快地旋转起来。那个时候我们班里无论男女都会这本事。我曾经练到了十个手指都能转起来,有一天还突发奇想,想用脚趾头来转,结果练了半天把脚给弄抽筋了,想想也真够傻的。说到底还是这个万恶的应试教育惹的祸,每天就是做题考试,你说教出来的学生除了会呆瓜一样地转书玩还会干吗?记得当年下课的时候全班四五十本书一块儿转起来的时候多么壮观啊,估计这景象再也看不到了吧,我突然感伤起来,真是多愁善感。
进了屋,把那破书往榻上一扔,就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穿上睡衣,躺在榻上扬着腿,哈哈,什么也不干的时候是多么幸福啊。我眼一瞥,又瞧见了那本书,只见它正可怜巴巴的缩在榻角,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我伸出脚把它勾了来,拿在手里翻了起来。“书啊书,要不是我今天突发善念,你估计又要去墙角吃灰尘咯。”
这书是繁体字写的,看着倒是有些沧桑感,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几个粗体的大字“开玄虚入冥神咒”,这是什么意思,是咒语?我往下看去,是数十来个小字,便大声念了起来:“欲以三清慰魂魄,导弟子得窥玄冥……”念完了这个玄幻神咒,当然啥事也没发生,我倒是念的滋滋有味,仿佛得道成仙了一般。于是我的自恋病又犯了,对着个镜子,装腔作势地又念了两遍,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个儿,模仿《封神榜》里的剧情说道:“贫道申公豹,这厢有礼了。”我敢说如果这时候闯进个人来,八成会认为我是个神经分裂症患者。
闹腾够了,觉得没啥意思,这书看的太累了,后面也是什么咒之类的,再翻下去,画着很多符,每个符下面都有一行小字,可能是符的名称吧。你别说,那些符确实挺漂亮的,画的真是好看,我打算什么时候剪一些下来贴窗户上,没准还真能辟邪啥的,嘿嘿。
我下了榻打开了电脑,当然不是去玩游戏,昨晚玩了一晚上,再提那游戏我就想吐。我随便打开了一首歌来听,正好是首节奏欢快的外语说唱乐,于是我边听边扭了起来。忽然我突发奇想,对啊,反正我也不知道歌词,何不把那些神乎其神的咒啊啥的变成说唱调子呢,那可真是中西合璧啊,绝对够味!哈哈,不瞒你说,有时候我聪明地连自己都感到吃惊。我极有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用说唱的调子来念符咒的人。于是我拿起书,跟着音响里的调子唱了起来,“啊开玄冥,入冥神咒,欲以那三清慰,慰啊慰魂魄……”我就这么疯狂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人也累了,口也渴了,终于停下来,打算开罐可乐解解渴。一看桌子底下,该死,一瓶都没了,看来只得去小区外面的小卖部去买了。
今晚的半圆月挂在树梢上,似乎是有点怕羞,凉风习习,好像要吹走最后一点夏意。我买了五听可乐,慢悠悠地晃荡在河边,对了,忘了说,我住的这个小区附近有条河,虽然没什么诗情画意,不过河边一带绿化还算不错,绿草茵茵,一条石板路穿过其间,还有几棵柳树,因此晚上在这里散步的人还不少。我觉得回去也没啥事,干脆就在一条河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开了一罐可乐,猛喝了几口,真是爽到了极点。
对了,今天晚上,不知道方斌这家伙在干吗,我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方斌是我的高中同学,长得五大三粗的,学习也和我一样,是个混日子类型,所以高中就我俩就经常一块玩,么想到现在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于是隔三差五一起鬼混,最近据说是找到了个女朋友,好久都没见了,真是重色轻友的典型,不过竟然也有女生会喜欢他,真是天可怜见!对啊,没准这时候人家正玩得高兴呢,打电话去打扰人家干吗,一想到这儿我便没了兴致,只好把手机又塞回兜里。就这当口,我的余光突然看见旁边好像坐着个人。我回过头,只见椅子的那一头,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个人,是个穿白衬衣黑裤子的十五六色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的,穿了双蓝色回力球鞋,理着个土里土气的平头,正痴痴地看着前方的河水。估计是个民工子弟吧,这身打扮,根本就不可能是城里的孩子嘛。
他也回过头,看到我在看他,便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就又回过头去,傻傻地看前面的那条河,好像里面有什么宝贝似地。唉,这些民工子弟其实也真是可怜,在城市里被人看不起,很多连上学都是问题,他们本该最愉快的童年却在歧视和艰辛中度过。我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酸,于是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他,“喝饮料吗?给你吧。”
他回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可乐,脸上闪过一阵很惊讶的表情,这也难怪,民工孩子本来就怕生,而且他那苍白的脸蛋一看上去就是营养不好,一点血气都没有。他又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我不喝这个的。”
看来还很有礼貌呢,我笑着说,“你爸妈呢,住在这边吗?”
他摇了摇头,笑着对我说:“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呢,好久没见了。”
“那你和谁一起啊,你爹爹婆婆吗?”
他忽然沉默了,呆呆地看着我,我一下子觉得很后悔,我这不是存心让人家难受吗,你说一个少年晚上在这里发呆,肯定是郁闷极了,我还要这么揭人家伤疤干吗。
“你看你看,这人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呢,神经病吧……”我听到身后一个女的在说话,马上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拉着一个男的匆匆地跑开了。“靠,你才是神经病呢!”我嘟囔了一句,我又没去上访,现在出来买饮料都被当成神经病了,我也真够背的!搞得继续坐下去的心情都没了。
“我先走了,下次见!”我站了起来,对那男生说,他还是笑着,却没说话。我看到旁边的浑浊的灯光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突然我注意到一件事情,我向前看去,我居然发现那个男孩的下面没有影子,我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在哪儿,而我的影子却明明白白地投在地上。“这人一个人在那儿说什么呢”,刚才那个女的那句话现在就像是一道闷雷劈中了我一样,天啊,难道……我的腿有点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