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夜眨巴两下眼,尴尬地笑一笑,回头开始慢条斯理地穿鞋。
“主上。快点。”广昙已被他不紧不慢的态度整得快要爆发,若不是身为九幽殿官,她现在真会把咏夜直接推到银河里冲走。
“知道啦,别催我,真没规矩。”瞧,这人还不领情。
“我……”广昙顿觉被选入九幽殿是一生败笔,不过当下,她只能低下头,收紧胸口的怨念,等着咏夜慢慢穿完鞋,慢慢站起来,然后静静站到他身后。
“呵,做你的殿官,还真是可怜。”东皇许是看不下去,嘴里突然冒出这句。
“嗯?你觉得自己可怜吗?”咏夜跟着问她。
“不。能追随主上,是广昙的荣幸。”
少年郎点点头,再看向东皇,面上嘻嘻笑笑,“上尊,别来无恙。”
“你来就是想说这些?”
“嘿嘿,那便开门见山。”咏夜转眼瞅着玄焰,嘴里啧啧出声,“刑府缺人手么,唔,咏夜觉得大殿主不会屈就。上尊以为呢?”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不想我管?唔,那咏夜只好告辞了。”说着迈开脚步,对身旁摆摆手势,“广昙,我们走。”
“是。”少女心中仍是紧张,小心翼翼地‘替’咏夜观察四周的动作。
“站住!”四面的天兵即刻围上前。
“大胆!”广昙也不退让,挡到咏夜身前,张开双手预备一战。
“退下!”东皇接着发一声,摆摆手让天兵退开,自己也转身面向咏夜,淡淡说,“你很在意北乡嘛,连他来天宫的差事都愿为他铺排。”
“嘿。来也,去也。”又是这句谶语,只是这一次,少年郎的脸上有些许落寞,“这是他的命。”接着咏夜又转看东皇,露出一丝扬意,“也是上尊的命。”
“哦?现在本尊确是好奇你之后的话了。”说着靠过来几步,凝着咏夜的脸接着道,“我的命,与这次洛水之争有关吗?”
“嘿嘿,这可不能答,不过咏夜可以告诉上尊的是……”少年郎也靠了过来,直到站在东皇跟前,抚一抚他的前襟,对着上头精美的绣纹道,“生之有命,全不由人,对谁,都一样。”他又遥望了一遍银河两岸,脸上全是陶醉之情,“啧啧,不管过去多少年,这里仍是这么美丽。上尊应该很清楚,要怎么做才能令这般景致永远存留下去。”
东皇按下咏夜的手,也望向银河,但并未因咏夜的话有丝毫动容,“你以为凭这些话就能说服我?”他又回过头来,状似平静地俯视咏夜的头顶,“你以为你来了,就能改变下界的结局吗?”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却令人全身犯冷。
咏夜昂头看去,声音也是淡淡的,轻轻的,却未露半点惧怕,“上尊想做什么?拿你手里的瑶光镜,打死咏夜么?”
“你是觉得我不会,还是以为我不敢?”
“上尊夸奖了,凡人心思咏夜尚且不懂,何况盘古大帝的神思。”少年郎说着就去摸东皇的心口,按在上面对他笑,“只是你知,我知,这神思早不同往日。呵呵……”然后放下手,转身慢慢离开,“好好想想吧,咏夜告辞了。”
“等等。”玄焰挡到咏夜前方,对着少年望来的眼瞳,低低地道,“是因为母亲吗?”
咏夜习惯性歪一下脑袋,随后恍然一笑,“哎?你讨厌她了吗?”
“回答我!”
少年郎给他凶得有点委屈,“是她不待见我,哥你是知道的呀,怎么现在却来问这些。”
玄焰顿一顿,不知是为咏夜惋惜,还是因为自己感同身受,他的声音更低了,“母亲她,也是希望我们都能成才。”
“错了。”咏夜抬手到他面前,浅浅勾起唇角,“她是希望能耀过烈阳。哥,这你也是明白的呀。”
“……”
“我该走了,保重。”咏夜边笑边绕开他,慢慢向天兵列阵走去,“广昙,快跟上。本座可不想错过了下界的对决。”
“是。主上。”
少女随即跟到咏夜一侧,摆出要闯阵的姿态,不过,那些天兵虽欲阻挡,但见东皇挥手示意放人,便一齐辟出条路,由二人全身而退……
“主上。”待他们走后,玄焰回到东皇身边,对他微微躬身,“洛水那里,是否让龙宇还来。”
东皇转向银河一面,脸上仍是猜测不透的神色,“罢了,下界的事,还需安排,由他打点去吧。”
“那北乡他……”
身前的人默了片刻,随即,玄焰感到那看似平淡的目光转了回来,落在自己身上,耳边也传来了幽幽的声响,“你希望他回来吗?”
玄焰听后也是默了片刻,然后低声答道,“只要能对尊上有利,玄焰自是希望他能来。”
半响,身上的视线转开,眼前的身影往银河慢慢踱去,“好。这回,就先放他一马。”
再回到洛水,平阴岭附近:
大鸿远远望着岭道口的人马,再看看两侧茂密的山林,脸色暗沉。
唐玉在一侧,轻推他的手肘问,“大将,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智者捋一把胡须,摇了摇头。
“哎!那一会儿要怎么打?”
大鸿又摇了摇头。
“哎?那你准备怎么办呀。”猫儿有些急了。
“唐兄弟勿忧。”常先端着笑走来,将唐玉往身边拉一拉,又道,“进军讲得是形势,目前我方未得机遇,单言便是空谈。唐兄弟只管等得形势有利,再上前一展威风。”
“哼。你与它讲,也是空谈。”河伯嗤来一声。
“你说什么!”
“好啦好啦。”大羿赶紧劝场,“冯夷,这猫儿原本没什心机,何必与它计较。你若觉得对面阵势有破绽,大可与大鸿讲来嘛。”
河伯看一眼山林,哼了一声不说话。在他眼里,对面阵中除了刑天,剩下的都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若换成凡人,却又另当别论。姜水部依托地形,将阵势布置得恰到好处,换了谁来,都会觉得难以攻取,而常先所说的形势之变,亦是可遇不可求,或许,在这一战中都不会出现。由此可见,大鸿的踌躇不无道理。
“真是麻烦。”河伯干脆背过身去,借着牢骚来缓解心中的烦闷,“你们要是听我的,这里哪儿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