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确实……不过应该说我们运气还比较好，这里正好有一位。」
落染好看的眉毛弯起来，露出和平时一样的温柔微笑，然后把视线转到我身上。
正躲在光罩里对外面落单的黑色之物放冷箭的我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我仿佛看到一抹月光落在面前。
「辛苦了，叶非笛同学，你不介意帮我们个小忙吧？」
对着那双笑得柔和的湛蓝眼眸，我突然知道刚才打寒颤的原因是什么了。
「那、那个……如果我能帮得上的话……」
我第一次发现除了我们班那个动不动用雷劈人的老师笑起来很可怕，温柔的人的笑容有时候也是可以很可怕的……
「不用担心，对你来说很容易，而且现在只有你能够提供帮助。」
一边微笑着安慰我，落染一边抓起我的一只手，我还在疑惑他要干什么的时候，手心猛然狠狠地一痛。
「呜啊！」
我含着泪看到笑眯眯的落染不晓得什么时候拿出一把形状奇怪的匕首在我手掌上狠狠地扎了一下，血立刻涌出来。
「不好意思，叶非笛同学。」
落染把匕首一挥，从我手里流出的血竟然像有意识的生物一样跟随着他的刀尖浮起来，形成一条细长的血线。他扬起手，将那把匕首朝龙王大叔丢过去，于是我的血也跟着直直的飘过去了。
见鬼！
龙王大叔先是有点意外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准确地接住匕首。我那股神奇的血也同时悬停在他眼前，并很听话似的自动凝聚成一个圆形的小血珠。
「这样就能做临时封印了。」落染用手指在我掌心按了一下，被划破的伤口立即就愈合了，「但是，被稀释的血统并不能封印多久，那些东西已经苏醒过来，它们会不断冲击封印，迟早会被突破。」
他在说着似乎和我有关，可我又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回去先找人来守着这里。」
龙王大叔挥动匕首，虚空画了几个符文。奇妙的是在他划过的路线上很清晰的留下了银色的痕迹，就像是用3D立体笔写出来的一样。当他画完最后一笔，刀尖顺势点到了悬浮在面前的我的血珠，顿时，他画出的符文和血珠全部都爆发出十分耀眼的强光。
红色的和银色的光很快就如同颜料一样融合在一起，仿佛变魔术似的，当光芒淡下去的时候它们已经化成一条条很细的光线，错综复杂地交叉嵌套在一起，红色和银色的线路组成了一个新的大符文。
然后，在龙王大叔如将领发起冲锋号令一般的手势中，那个符文飞向了地板上黑色法阵的中心——本来放置着「辉月之心」的位置。
顷刻间，黑色的法阵纹路重新放射出五彩的光芒，空气中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嚎叫，那声音猎奇到我根本无法形容是什么生物才能够发出来。遍布祭台的黑色之物就好像被阳光直射的积雪，在五彩光芒之中一点点融化消失。
说实话，那场景真的蛮恶心。
「叶非笛同学，你身上有返回的东西吧。」
看到法阵慢慢恢复运转，落染轻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在夸奖我的功劳。
不过其实我就献了一点血而已……除了有点疼，基本上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所以我有点受之有愧。
「诶，是这个吗？」
说到返回，我就立刻想起学姐给的传送符。
「嗯，我和那位大人将从不同的路径回去自己的空间，所以你要回学院必须自己走了。」他的话让我有些迷糊，如果说龙王大叔是要回他老家落日山也就算了，落医生你不回学院吗？
虽然不解，但我也不太好八卦地打听人家要去哪里，只能点点头。
「去吧去吧小鬼，放心，我们先给你护航，不会传送到奇怪的地方去的。」
解决了法阵问题的龙王大叔也走过来，一脸爽朗的笑。
看到他我才想起有些事情要说明，现在刚好有这个机会。
于是我认真地看着他，在心里斟酌好措辞然后小心地说出来。
「第一次见面，龙王殿下，那个，其实我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在我面前的两位大人物——经过刚才的事，我猜落染也不是普通角色——很好奇加疑惑的看我。
「那个『辉月之心』，之前本来是应该由我的朋友送到你手上的，虽然他没有能完成任务，但是他真的很努力，所以请不要怪他。还有这一次我跟学姐也是想要弥补这个未完成的任务，不过看样子我们又失败了，非常对不起。」
既然是任务，那么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要有始有终。
我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失败了，也需要一个交代。
我想，即使是九方洵在这里，应该也是跟我同样的意思。他那么认真的对待这个任务，所以我觉得，这些话我应该替他说出来。
龙王大叔有那么一秒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我有点不安，我没有哪里说的不对吧？
毕竟从来没跟这样的大人物打过交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说话。尤其是这个大人物看起来还那么的怪。
「真是个认真过头的小鬼。」他笑完了，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如果早料到这个任务会出这样的意外，它就会是个S级任务了，明白吗？你们并没有任何做得不够，相反，已经足够好了。」
「不可抗力毕竟是没办法的呢。」落染轻轻摸了下我的头，语气似乎比平时更温柔，「叶非笛同学，不用放在心上，任务的结果有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在其中学到了什么。」
我还想说点什么，被龙王大叔的催促打断：「好了好了，再不快点走，我们两个也维持不住这个空间的稳定了。」
「我很快也会回学院去。」拉着我的手放在传送符纸上面，落染微笑着这样告诉我，「有什么想说的话，到时候来校医院找我就可以了，随时欢迎哦。」
我重重点头，说实话，我真的有蛮多的话想要跟他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他。
于是，我抱着学姐，传送阵的光芒亮起，视野中的景象渐渐融化成一片交错的色块。
*
我以为落染说的「很快就会回去」，最多不过晚一两天，没想到他比我迟回学院了整整一个星期。
在这期间，我返回了日常的课堂和工作上，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缺下很多课，所以常常在晚上图书馆值班的时候，我都带着教材找子轩老师补习。
学姐一直呆在校医院接受治疗和恢复，我每天都会抽空过去看。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已经苏醒过来，但看上去还是很虚弱。
我有点难过。
在地下神殿后来发生的事情，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学姐了。她听到龙王大叔出现来帮忙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得知落染的情况之后，发了好一阵子呆。
这让我有点忐忑，因为我已经看出来对于落染那个真身，学姐好像并不太了解的样子。
糟糕，我会不会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是说，帝琮把他叫做『冥主殿下』？」
发完呆之后的学姐揪着我问细节，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答。
「听发音好像是这个样子啦……具体我也不怎么清楚……」
学姐眼里流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紫色，比起那时候像血一样红的颜色，我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
「虽然早就有一点怀疑，不过没想到还真的是啊……口风还真是紧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花钱去买情报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学姐若有所思，「到底是什么啊？」
「被称作『冥主殿下』的只可能是那一位——冥妖府的主君，在妖魔盛行的时代，掌管着妖魔死亡后灵魂归宿的存在。」学姐说出了一个听起来很了不得的身份，「一般生灵死后灵魂会随着时间的洪流进入轮回之地，但被『黑蚀』寄宿而转变成妖魔的灵魂因为不再纯净所以失去了轮回的资格，它们若不想被时间冲刷到一点点灰飞烟灭，就只有归入冥妖府一条途径了。那里是所有妖魔死后的归宿，它们在冥妖府接受净化，然后才能进入轮回。」
「所以说，果然是鬼魂一类的东西？」听起来还是鬼魂的头头……
我们学院让鬼魂的老大来当校医真的不要紧吗？
不过，他长得那么好看人又温和，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像鬼的样子。
「鬼你个头！」学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我头顶，「冥妖府实质上是独立于表世界和里世界之外的另一个空间，落染就是掌管那个空间的主人，是很尊贵的存在。」
「知道了啦……」学姐你好歹是病人，这么彪悍地敲人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说的也没错，因为本来冥妖府的主君就是在很久之前已经死了，才成为掌管妖魔死亡的主君。」
学姐紧跟着补充的一句话，让我差点被口水呛到。
落染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那我岂不是活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