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此去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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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人

关镇是个靠近大洛边关的镇子,这里常年的风沙漫卷,来来往往的要么就是些赶路的商客,要么就是那些有着大神通的修行者。那些商客是没有办法,为了讨生活只能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而修行者们要么是为了磨砺自己的修为,要么就是为了寻一些宝贝了,当然那些大门大户的弟子自然是不愿意来的了,故而来的那些修行者们,大多也就是野路子出家,学了个似是而非,打着修行者的幌子,招摇撞骗的反而占大多数。

不过说实在话,这个地方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那些天材地宝还真出了不少,就拿前些年那个血莲来说,不知道那次是哪个商队跑杂的家伙走了狗屎运,就在这关镇附近的黄沙地里挖出了株血莲,看样子还是有了一些年头了,寻常血莲不过手腕子粗细,大概分三支叉,这株血莲却是有了两个手腕子粗细,分了六支叉,虽说不是血莲精,但也算是好宝贝了。

不过这种好宝贝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商队中的普通人能够沾染的,听说那血莲一挖出来,底下跟着就窜上来了条血蛇,怕有碗口粗细,看样子是成了精了的。要不是有一路过的万仙谷的仙长看上了这血莲,出手斩杀了那血蛇,估计那一个商队的人都难活命。不过当时那挖到血莲的家伙也却是聪明,几十岁的人了,知道这万仙谷的仙长自然不会白抢他一个平民百姓的东西,当时就跪下磕头,恳求被那仙长收为门下弟子。

那仙长哭笑不得,只是说了句没有仙缘就罢了,不过虽说那家伙没有能够踏上修行的道路,但是那仙长却把那万仙谷的采购工作交给了他,从此那家伙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没过几年便成了那人上人,穿金戴银啊,连那些大城主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这也算是这关镇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了,讲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腻的。百姓嘛,图个太平快活,求个温饱也就够了,若是茶余饭后还能有点儿沾仙气儿的闲话扯扯,这日子也就算是舒坦咯。

这不,就关镇这有间客栈里又开始说书了,说的还正是这血莲之事。别误会,这客栈还真是怪,名气就叫个有间客栈,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家伙取得。不过说来也怪,这有间客栈的生意在这方圆百里倒真是相当不错的了。

在那有间客栈的大堂正中央里里外外的人围了三四圈,堆满了凳子,椅子之类的。大堂里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却是愣没听见一个人吵闹,只能听见一个人说话,声音从人群内部传来,赫然是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一个板凳上,旁边放了个桌子,桌上放着一壶茶,一个酒袋子。少年缓缓开口:“刚说到这血莲之事啊,前半部分我估计你们耳朵都听得生茧子了,今儿我就跟大伙说点儿不一样的啊。”说着少年端起了茶壶,也不倒入杯子,就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

人群中开始有人不耐烦了,一中年汉子扯着嗓门就开始吼了:“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儿啊,憋死老子了。”少年斜瞥了那汉子一眼,开口道:“急什么,都是免费不用你们付账的还催,想快行啊,都把银子给我掏出来。”

一说到银子,周围的人们便开始对那汉子怒目而视了,都是升斗百姓,平白无故的往外掏银子那得多不乐意啊。

人群中的一位大娘便开始喊了起来:“你这狗蛋咋这么不懂事儿呢,大家伙好好的听着书呢,就你瞎捣乱,看回去老娘不让你爹拿板子抽死你。”

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阵哄笑声,那汉子尴尬地笑了笑:“刘大婶,您也在这儿啊,刚怎么没认出你来,您老可千万别告诉我爹他老人家啊,我这就给这小师傅赔不是啊。”说着向那少年连鞠了几个躬。

少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放下茶壶继续道:“以前那些说书先生可能就讲到这儿就罢了,其实这事儿还没翻篇儿呢。大家可知道当年那跑杂的和万仙谷拉上了关系之后发生了些什么吗?”

周围人群面面相觑,张着嘴巴互相看着,谁也说不出话来。

少年也不意外,接着讲道:“那跑杂的将血莲献给了万仙谷的仙长之后的的却却是负责了万仙谷的采购工作,几年便成为了方圆百里的首富,地位是相当的显赫,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扬眉吐气了。”

说到这儿,人群中有个话多的就开始插嘴了:“那万仙谷的仙气儿还真是不同凡响啊,咱平民百姓只要沾上了点儿就能大富大贵啊,这好事儿咋就不是我呢。”说到这儿,那人感叹之余自己主动捂住了嘴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瞪了那人一眼,继续说道:“成为了当地首富之后的一年,那人便被万仙谷的仇家寻仇时灭了满门,人家找不了万仙谷的麻烦,自然就只能找你这些小鱼小虾的麻烦了呗。”少年冷笑了两声,对刚才那插嘴的人问道:“现在你还想沾点儿仙气儿吗?”

那人缩了缩脖子,赶紧缩回了人群,嘴里兀自念道着:“看来这仙气儿还真不是好沾的,老子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来的舒坦。”

少年又喝了口茶,轻声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儿再来。”说着便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人群缓缓散去,一时间只听见桌椅碰撞的声音。

不多时人就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此时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向少年走了过来,这人面貌平凡,但身上却透着股杀伐果断的味道,他拱手笑道:“小师傅好,在下有一个问题想向小师傅请教。”

少年顿了顿脚步,道:“说书免费,问问题一个一百两纹银,并且我可以拒绝回答。”

中年男子笑了笑,也不多说,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少年接过银票,淡然道:“问吧。”

中年男子脸色突然有些肃然,道:“敢问小师傅,先前口中所说的那被人灭满门之人,可是两年前从世间蒸发的刘根大财主。”

少年脸色微变,重新打量了下这中年男子,沉默片刻道:“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说着向门外走去。

中年男子脸上怒容一闪而过,却仍是立于原地,显然养气功夫极佳,他开口喝道:“此事关系刘家上下百口性命,难道小师傅吝于一言吗?若如此便当在下问错人了。”

少年停下身形,片刻后才出声,“是。”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接着大踏步走出了客栈。

少年叹了口气,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不多时,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韵妇走了进来,一进来笑呵呵地向少年发问:“小越,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啊,要不是路上听人说我还不知道呢。”

苏越,也就是那少年站了起来,笑道:“花姨,璇子呢,还没放学吗?”

那被苏越称作花姨的妇人哼了一声,道:“就知道璇子,你花姨难道这么点魅力都没有么,连话都不想跟花姨多说啊。”

苏越赶紧摆手,“当然不是,花姨还漂亮着呢,哪儿没魅力了啊,再说当年要不是您收留我和师傅,我们两师徒还不得饿死啊,小越记着呢。”

花姨沉默了会儿,问道:“你师傅还好吗?”

苏越偏了偏头,笑道:“师傅好着呢,这不,还让我再给他打两斤竹叶青回去。”说着摆了摆手中的酒袋子。

花姨一脸怒容,“好什么好,还喝酒,那老家伙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啊,不喝酒好好养着还能多活几年,这么一天比一天多的喝,还能撑多久?你也是,就惯着他,我跟你说啊,这酒我今天不给了。”

“媳妇,给他酒,老哥就好这口了”,一中年书生走了进来,从苏越手里接过了酒袋子打了满满一袋酒递回给了苏越。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个小姑娘,模样很清秀,正站在中年书生旁,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哼,”花姨怒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却并没有阻拦。

苏越一脸苦笑,只得接过了酒,向中年书生道:“齐叔叔,代我和我师傅向花姨陪个不是吧。”

那中年书生大手一挥,满口答应了下来:“没事,妇道人家懂个什么,不需要解释什么,咱家我做主。”

身边的小姑娘捂着嘴就开始笑了:“爹,你怎么每次都只敢在娘背后说这话啊。”

“额,”中年书生有些尴尬,低头小声对着闺女训斥:“怎么回事儿,净给爹拆台。”

那小姑娘头一偏,一副反正我说的是实话的样子。

苏越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客栈。

客栈中,那中年书生突然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惆怅。

小姑娘有些不安,扯了扯中年书生的衣角,小声问道:“怎么了啊,爹?”

中年书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你白胡子爷爷只怕是不行了,苦了小越这孩子啊。”

“啊,”小姑娘张大了眼睛,捂住嘴,望向了门口。

苏越提着酒,又到街边买了只烧鸡,大步朝家中走去。

一间小茅屋坐落在那儿,苏越望着这小茅屋,嘴角浮现起一抹微笑,这是他记事起便生活的地方,后来虽然跟着师傅游历了很多地方,靠着师傅那嘴能把死人说活的瞎话,也住了不少好地方,过了不少好日子,但还是这里最亲切,最能让他安心。

他推门而入,张嘴正要喊师傅起床吃烤鸡了,今天还带了满满一大壶他最爱喝的竹叶青,够他喝个痛快了。他张着嘴,望着那倒在床边上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伸着手,像是在抓什么,却没有抓到。他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使劲皱着眉,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轻步走到了老人身边,放下了烤鸡,将那袋老人从不离身的酒袋子挂在老人腰间,拢了拢老人生前最珍惜的那束白胡子。

他轻轻地将老人拥入了怀中,一言不发。

这间茅屋是依着山建的,因为师傅常说老话说靠着山建房子福分大,他自然是听师傅的了,从小就听着师傅讲他那些大道理,却一次也没中过,搞得苏越也不知道,到底那些老话是师傅瞎编的,还是确有这么些老话。就前两天,两师徒还为了这争的面红脖子粗呢,要是知道分离来的这么快,苏越又怎么会和他争呢,自然是顺着他了。

“不过你应该也不会喜欢我顺着你吧,就你这古怪脾气,我看天底下再难找出第二个了,也就是幸好还有我这么个古怪徒弟。”

屋后多了一座小坟,石碑上遵照着老人身前的意思没有写字。

苏越坐在坟前,喃喃语着。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点打在地上啪啪作响,苏越转身离开,“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话很轻,似是连雨点声都能把它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