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盾纹女士。”
“怎么了,永近?”
盾纹春水的轿车里面,坐在副驾驶上的永近舔了舔嘴唇,问道:“有关喰种的那番话,嗯,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呢。”
“啊,是我刚才和高摫老师说过的那些话吗?”
盾纹春水有趣地看着永近,虽说和这个年轻人接触时间不长,不过她也发现永近是个头脑很灵活的青年,而且有些胆量,行动力也很出众。这让盾纹春水不禁动起了挖墙脚的心思——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有着和剑铭辉光竞争的心思,毕竟那家伙挖掘出了六月徽这么可怕的“人才”,心高气傲的盾纹春水当然也不甘落后。
“啊,是的。”
永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盾纹春水相中了,他呆呆地看着马路前方,突然说道:“您觉得,喰种这种生物,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真的是多余的吗?”
“那你觉得他们不是多余的吗?”
盾纹春水微笑着答道:“他们除了能为世界人口问题作出贡献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哈哈……这也是一种用处,不是吗?”
永近半开玩笑地说道;而盾纹春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随后说道:
“永近啊,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呀。”
“嗯,或许吧;只是说真的,以前我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是听完您的话,我突然就对喰种产生了同情之心呢。”
永近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嗯,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傻啊?”
“完全不哦,只能说明你是个善良的人吧。不过你要明白,越是刺耳的话语,往往就代表着这个世界的真理。”
盾纹春水悠然说道:“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搜查官都会像六月一样去理性地思考问题。人类是很容易被感情支配的生物,你在CCG之中,难道就没有见到过那些因为父母被喰种所杀,而被领养的孤儿们吗?”
“啊,我见到过的。”
永近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将来,大概也都想成为搜查官吧?还有许多就像是天井一等的人,他们的父母死于与喰种的拼杀之中,而他们却接过父母的衣钵,传递着他们的使命。”
“就如同一个诅咒一样。”
盾纹春水叹道:“仇恨是最容易传递下来的感情,相反地,恩情这种东西反而很容易淡薄呢。很讽刺是吗?但这就是人性,你无法摆脱,所以就只能接受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摆脱这种轮回吗?”
“也许有吧,不过这可就不是你能做到的了。”
盾纹春水缓缓说道:“你要记住,永近:不要去做自不量力的事情,盲目地追求所谓的正义只会让你迷失前进的方向,而忽视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成为CCG的一员?是为了杀喰种吗?”
盾纹春水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所有人,最开始的想法,不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吗?”
她的话重重地敲在了永近的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保护身边的人……”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转头看着盾纹春水那副带着些意味深长笑容的侧脸,忍不住说道:
“谢谢您这番话,盾纹女士;我一定会记住的。”
“啊,那就好;话说回来,永近,要不要去吃晚饭呢?”
“好的,盾纹女士,说什么这次我也要请您一次。”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地带你去我常去的那家酒店了。”
“唉?不要啊,我的钱包君呐~~”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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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圣奈小姐?”
另一边,在离开会场之后,六月徽便礼貌地问道。
“哎,回去?”
“呃,已经这么晚了。”
“嗯嗯,也是啊。”
泷泽圣奈有些紧张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那个,真是麻烦你了。”
“哦,没事的。”
六月徽说着便带着她朝着车站走去;好在会场就在车站附近,不一会儿,两人便坐上了回圣奈家的电车。
“嗯,您在写什么呢?”
电车上,六月徽正在写着些什么,圣奈忍不住凑过去瞄了几眼,却发现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这是德文,是歌德的一首诗。”
六月徽轻笑道:“大意就是感慨生命的价值……有感而发罢了。”
“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圣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说起来,我对那位盾纹女士的话,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呢。”
“那也没有关系,毕竟你也不应该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
六月徽温和地说道:“而且说实话,那位盾纹女士可不是一般人,那番话你听听就好;至于怎么看待喰种,我想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好了。”
“这样啊……说实话,我还是很害怕喰种的。”
圣奈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嗯,它们真的很可怕嘛。”
“嗯,我理解的,毕竟你也经历过那种事情。”
六月徽点了点头,随后指着电车里的电子屏幕说道:“是不是到了?”
“啊,的确是的。”
圣奈急忙起身,和六月徽一起下了车。随后,六月徽就一路送她到了家门口。
“嗯,是这里吗?”
“是的。”
“那么,我想——”
“哟,圣奈,你回来啦。”
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外面,惊讶地看着圣奈和六月徽,问道:
“这位是……哦,你是六月搜查官是吗?”
“啊,您是,圣奈的妈妈啊……晚上好。”
六月徽对她有些印象,便礼貌地说道;圣奈妈妈偷偷瞥了一眼有些忸怩的女儿,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笑容满面地说道:
“哎呀,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呢。嗯,是送圣奈回来的吧,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家女儿让你费心了。”
“不,没什么。”
“要不要进来坐坐啊?哦对了,吃过晚饭了吗?正好我可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呢,而且一会儿政道那孩子也回来吃——话说,六月搜查官,你现在还在20区吗?”
“不,我调回本部了。”
“这样啊,真可惜,你要是多多照顾一下政道就好了;来,请进来坐吧。”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六月徽笑着随圣奈妈妈走进了屋子里面,随后就在客厅坐下了;而圣奈则鬼鬼祟祟地跑进厨房里面,一进去就被妈妈拉到了一旁,低声盘问道:“喂,什么时候和人家六月二等官关系这么好了?”
“什么啊,哪有——妈妈你误会了!”
“误会?”
圣奈妈妈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圣奈啊,你还是去照照镜子吧,你看看自己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啊,真的吗?”
圣奈吓了一跳,很紧张地问道:“很明显吗?”
“啧啧,还敢说是误会?”
“哎呀,人家真的只是半路巧遇罢了。”
“真的吗?嗯~~~~”
圣奈妈妈瞥了一眼在客厅里喝着茶,正在写着什么的六月徽,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我记得当年人家六月二等官也不过才20岁吧,现在也就和你哥哥差不多年纪,甚至还小一些说不定……不过他倒是一表人才呢,而且看上去可比你哥哥成熟多了;就是家庭不太好呢,父母都去世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什么叫‘家庭不太好’,妈妈你说这种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圣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她妈妈立刻给了她一个白眼,哼道:“真是女生外向,这么快就倒向你未来男朋友了;哼,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你呢。”
“你是我亲妈吗?”
“我要不是你亲妈,就不会留他吃饭了。”
圣奈妈妈笑了笑,说道:“嗯,今天看起来得大展身手了呢——喂,你啊,赶紧回屋去收拾一下自己吧。”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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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六月徽将手里的笔放下,随后将写满了文字的纸折叠好,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此时厨房那里已经隐隐约约有香味传过来了,六月徽嗅了嗅,立刻就感觉到胃部的呼唤。
“啊,话说,我还真是容易饿呢。”
六月徽轻轻舒出一口气,其实从半年前和奈克斯分离之后,他的食欲已经减少了一些;然而饥饿感却始终都无法摆脱,而也只有通过这种令人难耐的饥饿,大概才与喰种相似吧。
“啊,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六月一等官。”
圣奈这时候也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换了一身家居的便装,妆也基本卸了下来;虽说不再是原本靓丽的外表,然而倒也有种清丽脱俗的感觉。
“哦,没什么。”
“嗯,要添些茶吗?”
圣奈注意到了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下意识地去提茶壶,结果发现那里面也已经空了;六月徽见此不禁有些尴尬,他喝水的速度相当快,结果没注意就已经把一壶茶喝光了。
“嗯,该添些水了啊。”
圣奈便自己走到厨房去重新烧上一壶水,随后走回来,坐到六月徽身边,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嗯,话说六月一等官,你最近见到我哥哥了吗?”
圣奈绞尽脑汁决定从政道身上突破一下,便开口问道;六月徽想了想,说道:“不好意思,没怎么见到呢;不过他现在跟着法寺先生,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法寺先生?哦,是哥哥的上司吧?”
“是的,以前我曾经与他搭档过。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准特等搜查官,相信政道君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的。”
“嗯,那是最好不过了;说起来,六月——嗯,我可以直接叫你六月君吗?”
“没问题。”
“太好了;嗯,六月君,你现在是一等搜查官啊,哎呀,倒是比哥哥高一级呢。他这人整天都想着晋升,一直卯足了劲在工作呢。”
“政道君,的确是个很努力的人。不过我觉得,有时候没必要那么热衷参加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更多时候,还是应该小心谨慎为上。”
“嗯,说的也是呢……嗯……”
正当圣奈开始发愁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随后,一个略带着倦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回来了,妈妈。”
“咦,老哥回来了啊。”
“啊,圣奈啊;嗯,这位是——我的天!”
在看清了六月徽的面貌之后,泷泽政道立刻就吓了一大跳,而六月徽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不动声色地说道:“好久不见了,政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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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区,CCG支部
天色渐晚,亚门钢太朗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收拾完自己的东西,随后走到了大厅那里。在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晓?你怎么在这儿?”
亚门惊讶地看着站在大厅里的真户晓,而真户晓也看到了他,等他走近之后,便点了点头:“晚上好,亚门一等。”
“等会儿,你不是应该在医院里吗?”
“啊,我已经出院了,只是想出来走走;明天就回来上班了。”
真户晓叹了口气,说道:“其他人还好吗?”
“大家都回去了啊,不过这几天还算正常吧;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关系……呼——”
真户晓长叹了口气,看向亚门,说道:“准备回去了吗?”
“啊,是的。”
“嗯,我陪你走一会儿吧。”
“唉——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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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亚门钢太朗和真户晓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这期间真户晓什么都没说,而亚门只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几次他都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次在地下设施,给你们添麻烦了。”
走了一阵,真户晓忽然开口说道;而亚门怔了怔,试探地问道:“你是说,受伤的事情吗?不要这么说,哪里会有什么麻烦。”
“我是认真的,亚门一等。”
真户晓停下脚步,叹道:“这几天在医院里,我也一直在反思;当时我不应该那么冲动,想要留住那个喰种。我太自大了,结果不仅害得自己中弹,还将法寺先生也置于了危险之中……实在是,不像话呢。”
“这个……说真的,毕竟那种情况,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亚门钢太朗舒出一口气,劝解道:“别说是你,就连我当时也是大脑一片空白,要不是法寺先生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觉得心情好些的。”
真户晓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独当一面的。那时候还是在有马特等的队伍里,虽说一直未能单独一人参与实战,不过和大家并肩作战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也是有实力独自解决什么问题的……更何况那个时候,六月就在我身边。他要么就是和有马特等在24区活动,要么就是一个人在外面,执行着丸手特等那些乱七八糟的任务。大概是当局者迷吧,我也没觉得六月有多么厉害,反而总是在呵斥他。那时候他也就是笑笑,每次都很谦虚地听着我对他指手画脚,结果现在想想,实在是惭愧呢。”
“啊,六月啊……说起来,上次也多亏了他,才阻挡住那两个‘莫尔迪基安’的喰种呢。”
亚门回想起那时候六月徽那副姿态,不禁从心里感觉到一阵暖意;而真户晓叹了口气,苦笑道:
“他还真是把我吓到了呢,不过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对他青睐有加。六月真的很强,想想以前,大概只是在照顾我的感受吧。而我和他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嗯,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低落的。”
亚门想起了盾纹春水的话,忍不住说道:“人难免会经受挫折,但是也只有通过挫折,才能成长,不是吗?”
“我们是喰种搜查官,这种‘挫折’,可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真户晓轻声说道:“而且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到了伙伴的话,那种大错,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呃——”
亚门没想到真户晓会这么说,一向不太擅长言辞的他顿时卡壳了;半晌之后,他才舒出一口气,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很不好受;但是晓,我不希望你一直保持着这么低落的心情。难道你就是这种人吗?仅仅一次挫折就能你打倒吗?”
“可是我——”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是一个团队,真正应该承担起责任的不光有你,还有我,以及大家;发现那两个喰种的人是你,而且你那时候的举措,我也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亚门钢太朗不容置疑地说道:“天井和竹取都没有责怪过你,他们反而自责当时没能及时跟进,结果导致你受伤;而我在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也不应该发呆,应该及时处置才对。所以说,不要把责任全都放在自己身上,就算我们真的在那次战斗中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决不想看到你因为自责而沉沦下去。晓,我可能说的不好,但是我想让你明白,现在可没有给你心情低落的时间了,还是赶快回归往日的你吧。”
“……”
真户晓怔怔地看着一脸严肃之色的亚门,看着他坚毅的目光,心中涌出了一些特别的情感。大概是被他的精神所感染,真户晓舒出一口气,笑了笑,真诚地说道:“真是当头棒喝啊,亚门一等;嗯,很抱歉让你听了我这么多怨气;你的话,我记住了。”
说完她就自己向前走去了,走了几步,便转头说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回归原本的自己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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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圣奈的家中,一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到了桌子上,而圣奈妈妈正在热情地给六月徽添着饭。
“啊,谢谢伯母。”
“别客气,你喜欢吃就好。”
圣奈妈妈笑呵呵地看着胃口大开的六月徽,而泷泽政道则一脸别扭的表情,坐在椅子上都有些不自在。
“政道,你怎么不吃啊?你看人家六月一等都吃了三碗了。”
“咳咳,慢慢来,不着急……”
政道干笑了两声,一边慢吞吞地夹着菜,一边偷瞄着六月徽;而六月徽吃得依旧迅速,在第三碗也见底之后,抬眼看向了政道,立刻让对方心中一凛。
“政道君,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
六月徽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之前那张写满了德文的纸,递向了政道:“这是法寺先生要的资料,麻烦你明天转交给他吧。”
“唉,这个,这个……”
政道莫名其妙地接过这张纸,打开一看,有些发愣地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哦,资料原文就是德文,你去交给法寺先生,他会明白的。”
六月徽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我可就拜托你了哦,政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