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圣人:孔子(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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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孔丘早年(4)

在母亲的帮助下,孔子脱下了那件玄色的深衣,换了件紫色的,人似乎比原来添了些许稳重与华贵。母亲一边打量着心爱的儿子,一边给他束上一条丝帛所制的宽带,而后又小心地在宽带的右边挂上一块古色古香的佩块。宽带是孔子十五岁那年,母亲花了三天时间,用素丝特意给他织的,足足三尺长;佩块是孔子的外公颜襄给的,呈圆形缺口,素面而无纹。当时有士人的宽带长三尺的讲究,又流行士人佩块的习惯,说是能决断的君子,必佩块。块挂腰间后,颜征在再看儿子,果然又多了些贵气。

孔子此时像一个布娃娃,仍由母亲装扮着,只是担心南宫容等得太久,心中的一丝着急挂在了脸上。母亲见了,微微一笑,说:

“别忙,再等一会儿。”说完,她进到里屋,双手托出一把刚好两尺的剑来。

这是一柄父亲留给孔子的剑,为上等的玄铁铸成,剑身呈柳叶形,出鞘时闪灼着逼人的青光。不知它昔日斩下过多少人头,但到了颜征在的手上之后,却再没有斩断过一根毛发,只是在每年叔梁纥的祭日时,颜征在才将它拔出来仔仔细细地擦一擦。这剑不知传了几代,剑身上的雕铭已然模糊不清,剑柄上的蕙饰,也只剩了一点点绳蒂,只是剑鞘上嵌的那颗玉石,形如游龙,擦拭后,灿光袭人,藏华光于内,给人以仁慈和刚毅的感觉。剑为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时人用剑插腰,以示尊贵,士人在庄重场合必佩之。颜征在将剑挂在孔子左边的宽带上,再一次端祥着儿子,感到他已经是一个仪表堂堂、威仪端庄的士人了,这才满意地一笑,说:

“我的儿,快去吧。迎亲的事,母亲会设法给亓官家搭个信去,告诉他说你要晚两天才能成行。”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孟皮听了,大声地喊着站到孔子面前,说:“孔子,婚姻大事,你不能这么当儿戏。”

“哥,我这实在是不得已。”孔子无奈地望着孟皮。

“姨姨,你不能……”

“你不要再说了。”母亲打断孟皮的话,说:“呆会儿我再慢慢与你解释。孔子,快随谢息先生去!”

孟皮还要开口,见到颜征在威严的目光,这才闭了嘴。孔子朝他双手一揖,说:“哥,你就在此陪我母亲多聊一会儿,我与谢息先生先行一步了。”

西天那一团淡了的橘红,不知何时,已经躲进黛青色的山梁;天边的云彩,也消逝在灰暗的苍穹里。苍天与大地,似乎都累了,它们相约着要歇息一会儿。孔子与谢息并立在南宫容的套车上,随着八只马蹄翻动着向前奔驰,套车的木轮,有节奏地咔什、咔什响个不停。迎面扑来的凉风,吹动着孔子紫色的衣衫,吹动着他垂在耳边的一缕飘逸的长发。他左手按住剑柄,右手抓住套车的前杠,微笑地昂起硕大的头颅,一张英俊的脸庞透出按捺不住的兴奋,一双长眼半睁半闭地注视着前方。傍晚的空气,夹杂着草木野花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孔子深深地呼吸着,想象着将要发生的妙不可言的事情,一颗年轻的心快乐得差点醉了!

套车穿过深遂的墓道,拐过庄严的宗府,驰入已经冷清了的大街,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大院前停了下来。孔子跟着谢息下了套车,在他的带领下走进一道木制的栅栏门,沿着条黑亮弯曲的石板路,继续走了不到百米,便听到一声呼唤:“孔子,你来啦!”

孔子寻声望去,只见南宫容恭候在一所房屋前,忙上前一步,执着南宫容的手说:“你吃了么?”

南宫容点点头,说:“里面请!”

孔子随南宫容走进房间,与南宫容隔着张精致的茶桌,席地坐下,顿首后望着南宫容说:“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我也是为自己,能听你与老子的谈话,可以长些见识。”南宫容顿首后回答。

“老子现在何处?”孔子忍不住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在宫里沐浴,再有一刻钟他就可以来到这里!”

“我去接他来。”

“不用。”南宫容对孔子说,“老子特意交代,让我们在此等侯,他自己来。”

房间布置得高贵典雅,四边都挂有一两件字画、丝织品来点缀,特别是房间的上方,三柄短剑,依次排挂,在绚烂的烛灯照耀下,剑柄的蕙饰显得神采飘逸,剑鞘的镀金透出华丽尊贵。孔子看着,正要说什么,只听得谢息来报:

“老子大驾光临!”

孔子起身,与南宫容一道将老子迎至上座,然后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叩首到地,行臣子拜见君王的稽首大礼。老子见了,俯身下去,将头触地即起,行平辈间叩头之礼。礼毕之后,孔子尊敬地望着老子,只见他肤色灿黄,犹如金佛;一颗硕大的头颅,额头又宽又阔;长长的眉毛,飘逸美观;圆圆的眼睛,犀利神气;厚实的嘴唇,丰润饱满。孔子忍不住赞道:“圣人真像天神一般,令晚学诚惶诚恐。”

老子微微一笑,说:“不要自谦,老朽已闻尊友南宫容言,贤家也是个明‘道’知‘礼’的君子,今日有幸相会,很高兴有这个相互学习的机会。”

孔子闻言,心头一热,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坐后一点,更加谦恭地说:“能得圣人赐教,晚学三生有幸,早闻圣人得‘道’,晚学万分地渴望知晓:‘道’,究竟是什么?”

“道’,如果用言语表述,指得是常‘道’,要说清楚,则须先说说‘无’和‘有’。‘无’,指天地浑沌未开之际的状况;‘有’,就是宇宙万物产生之本原的命名。老朽从‘无’中去观察,领悟‘道’的奥妙;从‘有’中去观察,体会‘道’的端倪,几十年来,坚持不懈。现在,虽不完全弄懂,却有了自己的看法,老朽认为:‘无’与‘有’,来源相同而名称不同,都既玄妙、又深远,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

孔子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仿佛朦胧地看到了老子描画出的天地间的那种混沌一片、亘古蛮荒的状态;感到了天地初分、万物始生、草萌木长时的一派蓬勃生机,不由冲口问道:“圣人是在告诉我:‘道’,是一种物质性的东西,是构成天地万物的元素;‘道’,又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泉源。因为天地万物一直在不断地运动变化,‘道’也一样地一直在不断地运动变化。这是一个从‘无’到‘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从兴到衰的过程,世上万物,都是如此?”

老子点点头,感慨地说:“后生可畏啊!求知时能举一反三的人,定是个能做大学问的智者。”

“感谢圣人的夸奖,晚学请教:面对‘道’中‘无’与‘有’的矛盾,人们应当如何对待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老子说完,对孔子欣慰地一笑,将圆圆的大眼紧闭,似乎要思考一下。

老子虽为学者,却一直渴望能指导国君兴国养民,只可惜生在日渐衰微的周室,面对乱的现实,感到深深的失望,正是这种对现实的不满和焦虑,使他产生一种返归自然的心态。推本极源,他希望在神秘的自然中能找到解决人世间纷争的办法。如今,遇上一个在他看来聪明绝顶的青年,不由得很想将自己的看法一吐为快。稍稍地整理一下思绪,老子睁开大眼,望着孔子,说:

“美之所以为美,因有丑陋的存在;善之所以为善,因有恶的存在。有与无互相转化、难与易互相形成、长与短互相显现、高与下互相充实、音与声互相谐和、前和后互相接随——这是人世中的永恒。凡是永恒的东西,又非人力能够改变。对此,君王就只能报之以‘无为’的观念,用‘无言’的方式施行教化。”

“无为’、‘无言’,又怎么教化呢?”

“听任自然万物兴衰而不去有所施为,帮助人们寻找顺应自然、遵循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教导人们要有所作为,但不是强作妄为。”

孔子听了,面色肃然,低下头来,陷入深深的沉思:看来,老子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圣人,他不满这腥风血雨的乱世,渴望寻找到一种合理的社会生活的政治制度的模式。可是,普通人也能像“圣人”那样,发挥人的创造性,用无为的手段达到有为的目的吗?人们如果没有对美好事物的认定和追求,也就不会产生对丑恶现象的唾弃,丑恶现象就不会在“无为”中消失。看来,老子的无为而治有他的道理,但却难以推行。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我对他的看法虽然不能赞同,却不能有自己的好办法,何况他的话里又有这么多合理的东西。我不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只能进一步向他请教。想到这里,孔子又道:

“晚生还要请教圣人:治理国家的原则,是什么呢?”

“不去推崇有才德的人,致使老百姓互相争夺;不去珍爱难得的财物,致使老百姓前去偷窃;不去显耀能够引人贪心的事物,致使民心迷乱。总之,治理国家的原则是:排空百姓的心机、填饱百姓的肚腹、减弱百姓的竞争意图、增强百姓的筋骨体魄,使得百姓没了智巧,没了欲望,那些有才智的人,也不敢造事妄为。这么一来,天下自然就太平了!”

听完老子的这一番宏论,孔子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老子的话,似乎有他的道理:愚蠢的百姓,是可以使天下太平。可是,社会要发展,又只能依靠聪明的百姓。如今的天下,早已是人心不古,周礼丧失殆尽,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国与国之间征战、兼并不停。大国为称霸,小国为自保,诸侯再不听天子之命,都在为自己的统治纷纷招揽贤才,用以治国安邦。于是乎,招贤纳士,成为现今各国流行的时尚做法。社会需要人才,人才需要发展自己、出人头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又怎能愚民?孔子想到这里,抬头很快地看了老子一眼。既然如此,绝顶智慧的老子,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治国之道呢?孔子在心里问自己,低头沉思起来。

“现如今,在‘尚贤’的旗号下,大量极端自私的人、野心家应时而生。他们只顾自己的名位,不讲道德、不择手段、争权夺位,致使整个社会物欲横流、秩序紊乱、盗贼四起,大大加剧了社会的动荡。”

老子沉沉的声音徐徐传来,孔子心里一亮:原来如此,老子才苦心地设想了让人们回到一种无矛盾的“无为”境界中去,提出了“不尚贤”、“使民无知、无欲”的治国主张……

“老子啊!为国为民,难得您的一片苦心!”孔子想着,在心中问道:“可是,圣人啊!您似乎只看到了事情的一个方面,我担心的是,您的办法能行吗?社会在发展,谁又能一直控制着知识,让百姓永远无知呢?”

孔子的担心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但老子也有老子的道理。老子的“无为”,是说治理国家要顺应自然规律,“无为”并非不为,而是说不要妄为,不要去乱为。老子认为懂得“道”的“圣人”,治理百姓,无须去尚贤用能,使得大家都去争夺功名利禄。

当时的社会,选贤用能的舆论大起;诸侯各国,争用贤才也形成必然的趋势。老子对此针锋相对,提出“不尚贤”的观点,并不是要贬低人才,否定人才,只不过是希望统治当局,不要给贤才过分优越的地位、权势和功名,免得他们受到诱惑,不顾一切争权夺利,弄得人心不古、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