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舔到了她的手指,咸咸的,软软的,如果现在一口咬下去肯定会把她的手指骨咬断。
小学生的手,什么都好奇,到处摸、到处抓,哪有不脏的道理?
我迅速把小学生的手抓住使劲扯开,激烈地说道:“啊!恶心死了,都舔到了,要马上漱口!马上!马上!”
忍着痛苦的声音:“疼!”
恍然间我想到了,我的力道对一个弱小的小学生来说确实有些过分,坏少年向来都会怜悯老弱病残,况且她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于是我遵从《坏法》的第三十二条规定松开了手,像哈巴狗一样伸着舌头,看着她。
“我书包里有水,哥哥你蹲下来,我给你拿。”小学生一边说,一边揉着被我抓疼了的手,楚楚可怜的样子。
原来我漱口的需求和小学生抚摸痛处是同一个级别的,不过小学生稚嫩的手确实有些发红了——由于我的暴力,我有些惭愧。
内疚。
我乖乖地弯腰蹲下来,突然发觉小学生的视角真广阔。
后面传来拉链拉开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都是因为我太想知道哥哥的名字了。”
拉链拉拢的声音。
为什么拉链的声音都能这么清楚地区别开来,难道她不打算把水放回去了吗?
“哥哥你怎么没有书包啊?”小学生觉察到了我没有背书包。
我心头一紧,冷汗冒出,连忙解释道:“很简单,因为真正热爱读书的人是把书放在心里的供养的。”
“虽然这句话是没有错,但是哥哥看起来可不像是热爱读书的人。嘿嘿,你不要生气呀,我没有鄙视的意思。”小学生说着把矿泉水递给我,双手。
“这么说你才是热爱读书的人,你上次考试成绩是多少?”我拧开矿泉水瓶盖,这是一瓶已经开封了的矿泉水,而且被喝掉了三分之一。
她不以为然地说道:“二百九十三。”
“还可以吧。”我喝一口水,漱漱,吐掉。“比本人高几分,你是很有前途的。”
“哥哥!。”小学生惊道:“高中生考试是六科,小学生只有三科,你现在正处于学校的最底层社会耶!”
我站起身来,挺起胸膛,然后恢复原来的姿态:“本人的名字叫做白延一,是一个很有诚信的高中生。”
“哥哥你怎么不解释一下你的名字是哪些字组成的?比如说白是白饭的白,盐是做菜放的盐,一是一二三四的一。中国的汉字非常奇妙,单靠读音的话是不知道哪个字的。”她条条如是地说道。
我顿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小学生说得很有道理,同音字实在是太多了,于是解释道:“白是白色的白,延是延长的延,一就是大写数字一,白延一。”
马路上一辆不知什么车飞驰而过,嗖的一声。
但是小学生好像只听懂了我说的后面的话,头一歪,甜甜地叫道:“延一。”
我条件反射地回答:“干什么?”
“嘻嘻。”她开心地笑了。
“……”等明白过来,我勃然大怒:“你知道吗?本人是这一带活动频繁的坏少年,如果不想挨打的话,就只可以叫我为哥哥。”
她笑眯眯地点头说道:“知道了,坏哥哥。”
在某个星期五的下午,一条冷清的人行道上,恐吓小学女生叫自己哥哥的高中生。真是威风凛凛。
“你尽管放心好了小学生,本人虽然生性凶残,但是却很有诚信的美好品质,知道这一点比知道姓名有用多了。”我大义凛然地说道。
小学生认真地点点头,扎成马尾的头发跟着一起跳舞。“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哥哥为什么要以‘本人’来做第一人称称呼自己啊?本人,本人,一听到这两个字马上就联想到了日本人呢。”
“你的头脑真发达,麻烦你联想一下‘没收’这个词,想到了什么?”
“没收?额…”小学生低头联想,从我现在的视角看,她的脸被齐眉的刘海遮住了大半,那个水蓝色的发卡非常醒目,不过它完全就是起装饰作用的,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在我印象中,发卡的作用好像就是用来把刘海箍住不让它遮住额头的吧,而这个发卡似乎失职了。
“我想到了,是罚站。”小学生说道。
我忍不住赞美道:“好厉害!你是世界第一等联想大师,你长大以后可以做联想家了。”联想家,其实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这个职业。
“嘿嘿,我只是突然就想到的。”小学生谦虚地说道:“因为又一次我在上课时玩玩具被老师没收了就被罚站了一节课。”她用手弄了一下头上那个水蓝色的发卡,继续说道:“不过哥哥用‘本人’来做第一人称听上去很合适,一点也不觉得在耍个性。”
“这个是自本人从小以来就有的习惯,只有在家的时候会用‘我’来做第一人称。你肯定很想问为什么,但是本人不想说这件事,请不要为难我。”
我一口气把矿泉水全喝了,反正小学生已经把拉链拉起来了,而且我喝过的水她肯定也不会再要回去的。
她很乖巧。
也很爱开玩笑。
“哥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把女孩子的水喝光就会被妖怪缠上的传说?”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从来就没听过世界上有这样针对本人的传说。”
“哥哥,那我可能要制造一个传说了。”
“这种吓人的招式对付你的同学还可以,妖怪什么的总之就不会因为被踩了鞋跟而摔到地上的。”
“那是因为书包太重了。”
十万零两千吨,而已。
谈话也差不多了,我心想是时候步入正题了。
“好了,本人是非常讲诚信的,顺便也心胸开阔地不笑话你摔倒的事了,小学生,你身上有带钱吗?”我邪恶地问道,眼睛盯着小学生那神秘的小口袋。
小学生警惕地用手摸摸口袋,说道:“稍微有一点,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愧是配戴着鲜艳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我伸出两根手指:“可以借二十元给本人吗?你知道的,本人是很讲诚信的,(中指收回,剩下食指)下星期一就还给你,(双手合十)拜托了。”
“借钱?”小学生犹豫了,为难地碎碎念道:“可是哥哥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的…”
一辆车嗖的一声从马路上飞驰而过。
我失神了几秒,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车,车子的车。”小学生开心地说道。
似乎小孩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很兴奋。
这个必须质疑一下才行:“你确定不是因为刚才有辆汽车走过而让你忽然想到要姓车的?”
“当然不是了,姓是生出时就固定了的。”不可以擅自修改。车姓小学生像一个教育工作者,十足的教师画面。
她接着说:“素描的素,欣慰的欣,素欣就是我的名。”
全名读起来就是——车素欣。
某个无奈的星期五的下午六点零三分,我得知了一个背着航空母舰的小学生的姓名,这个具体的时间是从手腕上戴了十年的手表上读取的。
手表戴在左手上,因为我是一个喜欢迷路的左撇子。
姓车的人还真是少见,好像也没有听说过周围有人姓车的,百家姓中有这个姓吗?还是说我太孤陋寡闻?算了,那不是关键。
我拍马屁说道:“车素欣,车速行,嗯,挺不错的名字,叫起来很顺口。”
“我还以为哥哥会说这个名字很有内涵呢。”车素欣失望地说道:“怎么就只有朗朗上口而已。”似乎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我迈开步子,小学生车素欣跟在我的左侧并排走。
“当然有内涵,有内涵得不得了,从你的名字中可以得到很多的启示,比如说,在象棋中,车不叫车,而是叫‘居’。”
脚步匆匆。
小学生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未卜先知地说道:“哥哥绝对不可以擅自修改我的姓氏把我叫成‘居’素欣妹妹。”
脚步匆匆。
我乖巧地点点头答应道:“知道了,‘居’素欣妹妹。”
脚步匆匆。
小学生松开手:“那就好,不然我咬你。”
脚步匆匆。
我向后退了一大步,作防御姿势,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只有脑袋、大嘴巴和脊椎骨的冷血动物吗?”
脚步匆匆。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止有脊柱骨,其实蛇的后腿骨还没有完全退化掉的,哥哥。”
脚步匆匆。
“你知道的还真多。”
脚步匆匆。
“略懂略懂。”
脚步匆匆。
这不是卧龙先生的口头禅吗,她还真是****博识。我笑着说道:“就欠一把鹅毛扇了。”
脚步匆匆。
她笑起来,天真的笑容,任何疲惫都会被这笑容赶走:“嘿嘿,哥哥真有趣。”
脚步变缓。
是你有趣吧,小学生,车素欣。
我把手表摘下来——这块戴在手腕上十年之久的手表,第一次在洗澡以外的时间离开自己的归属。
手腕露出一环全新的皮肤,这大概是我全身最嫩的皮肤之一了。
此时,体内居住的小女孩欲言又止,好像要揭发一些什么事情,但是最终忍住了没说。
我把手表递给车素欣:“这个给你,本人下个星期一会把它赎回来的,要是敢弄坏的话,你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哥哥这样说,我都不敢拿了。”嘴上这样说,但是车素欣饶有兴趣地凑过头来看着我这块‘十年之表’,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宝物之一。
我改了个比较温柔的说法:“那请你好好保管,这总可以了吧。”
“这倒是没有问题,好吧,二十块钱成交了。”车素欣直起腰,笑得眯起了眼好可爱,双手背在身后。
人行道上,盲人道左右两边各一人,夕阳在中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表。感觉就像是来自未来的人在贩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