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至杜府,早有小贤子领着两名丫环将茶水送至客厅。静思强打精神坐在上首,一张八仙桌放置在静思的右侧。杜崇玉坐在静思右下阶的一把椅子上。蒋茗棠坐在杜崇玉的右侧,殷凤雪和纸鸢姊妹二人则坐在蒋茗棠的右侧。而陆燕秋,李安兴和小贤子则分别坐在静思左下阶的三把交椅上。每两把交椅间,各放置一张红木茶几。杜崇玉端起茶杯喜不自胜的说:“今日战败刘雷,全仗陛下洪福齐天。”
静思坐在上首里,摆摆手说:“杜庄主,此言差矣。若非陆道长相助,我等怕命早已休矣。”说完,他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殷凤雪拱手道:“陛下,相生冉现已归降,不知可否将他唤至客厅盘问?”
“好,快快将他传来。”
“是。”片刻,殷凤雪将相生冉带至客厅。相生冉跪在客厅的正中位置,三呼九叩的说:“罪臣惊扰圣安,还望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不知你曾任何职?”
“罪臣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攻书数年,仍是一名书吏。”
陆燕秋道:“陛下,此人轻功甚好,他乃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飞猫。”
“哦,我欲把你留在身边,不知你可愿服从?”听完陆燕秋的介绍,他望着相生冉询问。
相生冉叩首答曰:“多谢陛下知遇之恩,臣甘愿鞍前马后的侍奉陛下。”
“好,改日随孤起驾回宫。”随后,他又说:“你平身吧。”说完,他命丫环为相生冉添了一把座椅。
杜崇玉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庄主,你有话只管讲来便是。”
“臣深知小女对陛下情深义厚,愿让小女服侍陛下,不知陛下可否?”
纸鸢红着小脸说:“爹爹。”说完,尴尬的跑出了客厅。
陆燕秋道:“我观纸鸢生就的是凤凰之相,若能结凤栾之照,可保陛下万代无忧。”
“待孤禀明母后之后,聘下重金,择个黄道吉日,迎她进宫。”众人闻此都无比兴奋,却唯有安兴一人愁眉不展。
静思见他这般模样,询问道:“安兴,你有何忧心之事?”
安兴跪在客厅之上,叩首说:“陛下,请恕臣抗命之罪,微臣不愿再返回宫去。”
小贤子气愤的站起来说:“你这是对陛下的不忠!”
“放肆,孤尚未答言,你着急的什么?还不坐到一边去!”听完静思的训话,小贤子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李侍卫,孤可曾亏待与你?”
“陛下,你待臣不薄。”
“既然,孤待你不薄,你为何不肯与孤一同回宫?”
“恕臣直言,臣已有红颜。”
“哦,不知是哪府小姐?”
安兴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殷凤雪,她会意跪在了地上回说:“启禀陛下,乃是民女。”
“哦,哈哈。那孤就成全你们,赐你们绫罗绸缎百匹,黄金百两做为贺礼。”
安兴夫妇叩首道:“谢陛下成全。”
静思道:“免礼,平身落座。”说完,安兴夫妇相继起身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蒋茗棠叹息道:“不知齐儿何时才能回来。”
杜崇玉安慰她道:“莫要担心,等齐儿想通了自会回来见我们。”
陆燕秋道:“刘雷已亡,贫道也该归隐山林了。”还未等众人开口,一眨眼,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杜崇玉道:“师姐,她依然还是那么性急。”
静思道:“既然,诸位都相安无事,明日,孤就起驾回宫。”
正午时分,酒菜备齐。静思坐北朝南,由丫环将酒斟上。静思端起杯说:“来,诸位干了这杯酒。”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紧随其后。
“这番热闹,为何不等我回来便开宴?”
蒋茗棠急忙离开座位,慌慌张张的跑至厅外,满含泪水的唤道:“是齐儿回来了吗?”
杜崇玉随后赶来,他握住她的手说:“也许齐儿早就不在人世了。”
蒋茗棠挣脱出他的手,发了疯似的说:“你没听见吗?刚才的那个声音,就是齐儿的声音,齐儿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蒋茗棠大声的呼唤,殷凤雪走出客厅。她握住她的手说:“婶娘,十几年来,我一直呆在总督府里,也未曾与齐弟见过一面。”
“你说的可是实情?”她诧异的问殷凤雪。
“他若不是齐儿,为何刘雷临终前却说他就是齐儿呢?”杜崇玉不解的问。
“适才,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静思暗自思忖着走出了客厅,纸鸢等人紧随其后。
殷凤雪问:“婶娘,齐弟身上可有胎记?”
“这,我想起来了,在他的后背上有一块儿灰色的拇指印。”蒋茗棠思忖了一会儿说道。
“哦,等他再出现,我定要逮到他交给婶娘确认。”殷凤雪安慰她说。
“也罢,只能如此了。”蒋茗棠说。
“不知冷阮何时进的总督府?”静思略有所思的问。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漫毒花领着小阿弥过府给刘雷庆生日。刘雷见小阿弥生性活泼,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冷阮,就是当年的小阿弥?”纸鸢问。
殷凤雪回道:“是的。”
“时隔那么长时间,忘记相貌也是必然的。”杜崇玉感慨道。
“因思儿,延误了陛下用餐,万望陛下恕罪。”说着,蒋茗棠拭了拭面上的泪痕,向着静思飘飘下拜。
静思忙将其扶起,说道:“无妨,思亲之情,人皆有之。”
“莫要再在此久站了,还是赶快请陛下进去用餐吧。”说完,杜崇玉将静思让进了客厅,纸鸢等人也随之走进了客厅。
用餐已毕,早有若清将静思主仆三人的行囊送至杜府。各自回房,自不必言论。但说,静思主仆三人。静思感慨道:“出宫时,我们主仆三人一起出的宫。没想到至此数日,又要分道扬镳。”
“陛下,微臣虽不在你的身边,但若他日国家有需,纵然是隔着千山万水,微臣也会赶来协助陛下。”
“李侍卫,咱们这一别不晓哪时再相会。”小贤子道。
“呵呵,我一离开就少了一个和你顶撞的人,你应该庆幸才是。”
“哎,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岂不是很寂寞?”小贤子开玩笑似的说。
“哈哈,你们两个成天在我跟前吵吵,都走吧,让我耳根子图个清静。”
“陛下,万万不可呀,奴才若是走了,谁还来侍奉你!”小贤子祈求着说。
听完小贤子的这番话,静思乐的合不拢嘴。
“陛下,相生冉虽已归降,但却不可掉以轻心。”安兴道。
“嗯,你的意思是让孤提防着他耍什么诡计?”
“是的。常言道,忠臣不侍二主。他背叛了刘雷,难保日后不会背叛你。”
“嗯,卿家说的有理,孤会留意他的。”
傍晚,众人用过晚餐后,各自回房安寝,自不必谈及。但说,殷凤雪姐妹二人,因明日就要分离,二人同宿一榻。“姐姐,你们想好去哪里了吗?”
“兴哥言,行走江湖,四海为家,走到哪里算哪里。”说完,她又接着说:“妹妹,你入了宫,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进去之后要处处当心,千万不可使小性子。”
“姐姐,你莫要惦念小妹。陛下对我有情,我相信他会善待我的。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安歇吧。”说完,她将褥子盖过头顶睡去了。殷凤雪望着妹妹已经熟睡,她扯了扯褥子也睡了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用过早餐,有小厮备好马匹,五人相继登程。杜庄主和纸鸢目送着他们离去,直至他们的影子完全消失,二人这才回至府中。
冷风飕飕地刮着,羊肠小道之上尘土飞扬。站在路口向远方眺望,隐约中望见,三人骑着白马向这边疾驰而来。中间的那匹马上坐着一位青年,他头戴一顶狐皮小帽,身披貂袍,脚蹬一双虎皮靴。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静思。且说,静思主仆三人行走了数日,忽一日,主仆三人来到了都城燕阳。三人下马,步行走进了燕阳城。城中来往行人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络绎不绝。时至正午时分,主仆三人走进了宫闱。
静思来到晴阳宫,早有内侍臣进去禀道:“启禀太后,陛下在宫外候旨。”
只见从内室走出几名宫女,她们簇拥着已是天命之年的妇人登上凤座。太后头戴凤冠,身着狐裘凤衣,脚蹬凤靴,神采奕奕的坐在凤座之上。一宫女将珠帘放下,又有一名宫女将玉液倾上(玉液指皇家饮用的泉水)。太后手托玉杯,细抿了一口玉液,对外说道:“传本宫旨,陛下进宫。”
片刻,静思走进宫来,跪拜道:“母后,儿臣前来问安。”
太后道:“本宫安,我儿平身落座盘话。”
静思起身,他卷帘进去坐在了母后左下侧的位置上。
太后望着静思问道:“我儿出巡数日,你可有所收获?”
“启禀母后,儿臣此次出巡至里德,带回一个人来,他现在你宫外候旨。”
“哦,不知他叫做何名啊?”
静思答言:“相生冉。”
“哦,内侍臣,传本宫旨意,命他报门而进。”
“是。”内侍臣来至宫门口喧:“相生冉报门觐见。”
相生冉三呼九叩,登了七七四十九层台阶。前面,有内侍臣领着进了宫门。他觑了一眼宫内的摆设,珠宝翡翠样样尽有。随后,他跪在宫门后,叩首道:“小民相生冉,叩见太后,叩见陛下。”
太后道:“平身。”
“谢太后。”说完,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听陛下言道,你文武双全。”
“启禀太后,小民堪称不上是文武双全,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陛下,你欲封他为何职啊?”太后问静思。
“安兴已经辞官,孤让他顶替安兴的职务,封他为御前带刀侍卫。”
“还不快谢陛下加封?”太后对相生冉说道。
相生冉再次叩首跪拜,说道:“谢陛下恩封。”
“内侍臣,带他下去更衣。”太后道。
“是。”内侍臣答曰一声,随后,二人一同离开了晴阳宫。
“母后,儿臣尚有一事未向你禀明。”
“我儿有事只管讲来。”
“儿臣巡访至杜家陵,已与杜家小姐定下婚约,万望母后做主将她迎进宫闱。”静思拱手道。
太后闻言大怒,说道:“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般轻狂。妃嫔成群,你尚不知足,却还要纳妃。你就此打消此念,哀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的!”
“我虽是妃嫔成群,却无一人懂孤之心。整日争宠,暗耍心机,我对这样的生活有多么的厌烦,谁又能知?”
“即使,你对她们厌倦,心生不满,也不能找个乡野丫头。家族无职无品,又怎能立于殿前?”太后训斥道。
“无职无品又能如何?只要有真情在,又有何不可?”
“放肆,你身为一国之君,要谨言慎行,你此等行为有失国体。”
“哈哈,若不能迎接纸鸢进宫,孤甘愿让贤!”
“放肆。”太后扇了静思一巴掌。“你这是对国家的不忠,对哀家的不孝!”
“儿臣非有意对母后不孝,只是想请母后成全儿臣。”
太后思忖了片刻,说道:“好吧,母后答应你便是,你且回宫休息去吧。”
静思欣喜,答曰:“儿臣告退。”随后,他与小贤子一同回三清殿去了。
太后见静思已经告退,命令宫女奉上笔墨纸砚,她急书一封,命小太监八百里加急送出宫去。
三清殿前,有四座大理石刻成的石狮蹲在那里。一幅游龙戏凤图,镶嵌在两侧台阶的正中位置。登上九九八十一层台阶,可以清晰的看到,殿中间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仁和政廉”。牌匾下面,乃是静思日常的办公之处。
这时,一人跑上殿来,叩首道:“臣,相生冉参见陛下。”
静思坐在殿前的中央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见相生冉来到。于是,他说道:“孤有一事要交代你与小贤子一同去办。”
相生冉道:“敢问陛下是不是下聘之事?”
“正是。”
“臣,遵旨。”
静思将礼单交给小贤子,说道:“你们两个火速去办吧。”
小贤子道:“奴才告退。”
相生冉道:“臣告退。”
二人前去筹备,暂且不说。
有一日,杜庄主收到一封书信,上写着“纸鸢亲晵”四个字样。于是,他将书信交给了纸鸢。夜晚,纸鸢坐在烛光前,将信封拆开了看。信上写道:纸鸢,在你看到此信之时,我已率领大军远征,何日方能凯旋归来尚不知晓。此去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你莫为我独对孤月一人吟。你我非是池中鸳鸯仙,难结凤栾在人间。我虽有万千思念,只怕误你美好良缘。孤家亲笔!
纸鸢观罢,她愤怒的将信撕成了碎片。然后,她泣不成声的说:“说什么你我无缘,你诸多借口,只是为了想解除曾经之约。你是千古帝王,而我只是一个小小卑女。你既如此冷漠无情,我又何必将你放在心上。”说罢,她躺在榻上含泪睡去。
清晨,雪花飞舞,静思望着窗外御花园内那两朵洁白如玉的梅花,心里暗自思忖:“他们两人出宫已有数日,为何到现在还不回转?”
互听有人禀告:“陛下,顾公公回来了(小贤子的姓)。”
小贤子头发散乱的跑了进来。他跪在静思的面前哭诉道:“陛下。”
静思见他这番光景,便问道:“你为何这般模样?”
小贤子道:“陛下,奴才赶到杜府,纸鸢姑娘已经早登极乐了。”
自小贤子二人走后,静思得了一场重病,御医们用尽百药依旧未见有效。闻听纸鸢已经仙去,他伤心欲绝的连吐了几口鲜血。小贤子见状,急忙起身给他奉上了一杯水让他漱口。他漱完口后,又接着问小贤子:“相生冉,他为何没同你一起回来?”
小贤子道:“他,不提也罢。陛下,你的病情要紧,不如先把病养好。”
静思咳嗽了一阵,说:“你快讲,他到底怎么了?”
小贤子道:“我说,陛下你千万不要过于激动。”
“你倒是赶快说呀!”
“陛下,你可曾将病情告知与安兴?”
“孤早已派人给他下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到了。”
“这下奴才就放心了。相生冉已同杜崇玉勾结,密谋要篡位夺权。奴才得信,这才偷回宫来禀告陛下。”
静思又吐了一口鲜血,小贤子再次将水奉上。他叹息道:“看来是被安兴猜中了。我朝良将不多,只有等安兴归来再做打算。”
主仆二人正在盘话,互听有人禀告:“李安兴求见陛下。”
静思喜出望外,于是,对外说道:“传他觐见。”
片刻,安兴身穿裘衣进来叩首道:“给陛下请安。”
静思道:“快快平身落座。”
安兴观静思面黄肌瘦,拱手说道:“陛下,你千万要保重龙体呀。”
静思道:“相生冉已同杜崇玉勾结,要夺孤的江山。我朝没有良将,还请卿家想个退敌之策。”
“请陛下放心,微臣夫妇二人,愿与国共存共亡。”
静思闻言,直盯着窗外那两朵圣洁的梅花,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小贤子见静思直勾勾的盯着窗外,他小心翼翼的拭了拭静思的鼻息,他吓的面色煞白,惊呼:“陛下驾崩了!”霎时间,宫内挂起了白绫,传来了阵阵哭泣之声。
杜崇玉和相生冉带领兵马将都城燕阳围的是水泄不通,李安兴夫妇披挂领兵与之交战,不幸双双死于马蹄之下。杜崇玉和相生冉闯进了宫闱,小贤子头悬三尺白绫挂于三清殿之上。再说晴阳宫,太后一头撞死在宫内。
那两朵圣洁的寒梅,霎时间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