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萼楼的卧房中,蕊儿平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见朱由检进来,她还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包玉怜轻轻按住道:“娘娘,您的伤口未愈,一定要静养方可,千万不要乱动啊!”
“蕊儿,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朱由检刚问了一句,就既心疼又自责地掉下泪来,“都是我没用,一个大男人还要老婆保护!”
“王爷万勿如此!”蕊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若非王爷相救,蕊儿早已没命了。在蕊儿心中,王爷是个大大的英雄!”
朱由检惭愧地道:“我不是英雄,我是个狗熊!现在已经搞清楚了,这次又是魏忠贤设局害我!但是我虽然是个王爷,却拿他无可奈何!”
蕊儿忙宽慰他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蕊儿相信邪不胜正,王爷总有一日能将魏忠贤铲除,为社稷除此大害的!”
朱由检也咬牙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现在就算是惦记上魏忠贤这个老东西了,只要有机会,我就狠狠地咬他一口,一口咬住我就不松嘴!”
蕊儿虽仍十分难受,也禁不住被他这一句逗乐了:“王爷,您怎么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又是贼,又是咬的,乌龟才咬住不松口呢!哎呦!…”
包玉怜见蕊儿笑得牵动伤口,吃痛呻吟,不禁对朱由检嗔怪道:“王爷!您看您,娘娘都这样了,您还乱开玩笑!若是伤口崩裂了,今晚金针过穴之时,玉怜非得将针扎得深一些,让您也知道娘娘有多疼!”
“好了,玉怜姐姐,就不要为难王爷了嘛!”蕊儿暧昧地笑道,“王爷最怕的就是姐姐了,这一家之主,早晚还是要让姐姐来当才行!”
看着突然飞红了脸颊的包玉怜,朱由检只得苦笑道:“蕊儿,你不是说有要紧的事么?”
“蕊儿见到王爷只顾欢喜,差点耽误正事。”蕊儿果然面色凝重起来道,“玉怜姐姐,我与王爷有几句话要说,你可否先回避一下?”
朱由检笑道:“这么神秘?”
包玉怜见蕊儿发话,当即施了个礼,默默地退出房间,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楚。
蕊儿见房间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给朱由检下跪。朱由检忙扶住她道:“不是说了不能动么,你怎么又动?伤口崩裂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臣妾罪该万死!”蕊儿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娇躯乱颤,不能自持。
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道:“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你又有什么罪?”
蕊儿抽泣着道:“臣妾之前对王爷隐瞒了身世!”
朱由检其实心中早也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蕊儿怎么也会武功?只是之前一直无暇询问,见蕊儿主动提起,自是洗耳恭听。
蕊儿这才娓娓道来:“臣妾的父亲周奎,本出身于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姑苏周庄。因是庶出,自幼便受嫡出的伯父周斌排挤。偏生父亲天资聪颖,于武学上的造诣远超其他诸兄弟,老夫人和伯父怕父亲日后羽翼丰满,抢夺家主之位,便想出了一条毒计。
“父亲虽武功高强,但也有贪财好色的毛病。伯父便雇了一名绝色女子引诱父亲,与父亲厮混数年,还让他沾上了赌钱的恶习。那赌局也是伯父暗中设计的,父亲逢赌必输,欠下巨额赌债。
“在那女子的怂恿下,父亲竟开始从家中偷银子还债。这时伯父将父亲告发到祖父那里,那女子也不知去向。祖父勃然大怒,欲对父亲家法处置。父亲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年幼的我逃出周庄,亡命天涯。为躲避家主的追杀,最后流落到京师,隐姓埋名,以卜卦算命糊口。”
“那你母亲呢?”朱由检不禁问道。
“臣妾便是那名女子所生。她抛弃了父亲和臣妾,不配做个母亲!”蕊儿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朱由检听了这段离奇坎坷的身世,也不禁深深地同情起蕊儿来,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道:“好了,不哭不哭!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
蕊儿渐渐止住悲声,继续道:“之后,父亲又收下燕师兄为徒。他白天在街市上摆卦摊,晚上教习师兄和蕊儿武艺。后来,父亲的身份不知如何被皇后知悉了。恰逢王爷突患急症,要立即成婚冲喜。皇后因臣妾会武艺,便将臣妾选中。若王爷病情好转,臣妾以后便可保护王爷。”
朱由检暗暗吃惊,心想皇后这心思可真是费大了。蕊儿既生得貌美如花,又有高超的武艺,而且还是个红绿色盲。得从多少个人里面筛选,才能选出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来这机率简直比福彩中大奖还低!而自己一个年仅十几岁的王爷,又何至于让皇后如此费心?
见朱由检沉吟不语,蕊儿以为他生了自己的气,抽泣着请罪道:“皇后召见臣妾之时特意吩咐,要臣妾对王爷隐瞒会武功的事,以免惊吓了王爷。但臣妾还是觉得不应该对王爷有任何隐瞒,这是欺君之罪,请王爷重重责罚!”
朱由检见蕊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此时偎依在自己的怀中,更是娇弱无比。这货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豪气干云地道:“蕊儿不必自责,皇后和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更好地保护我。想我一堂堂男子汉,若整日要女人保护,成何体统?蕊儿且放心养伤,以后是我来保护你!”
蕊儿见朱由检并不责怪自己,还难得地展示了男子汉气概,当即甜蜜地闭上眼睛,靠着朱由检的胸膛小声嗔道:“王爷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人家?”
朱由检假作怒道:“竟敢瞧不起本王!谁说本王不会武功?也罢,待本王运功排毒完毕,再重重整治你!到时候,可不要怪本王辣手摧花!”
“王爷!…”蕊儿那苍白的脸,也因为害羞,染上了一抹红晕。
朱由检吹过牛X之后,也暗自惭愧。其实蕊儿说得没错,自己除了身份尊贵,基本上就是个文武双弱的废物。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赶紧岔开话题道:“你刚才说出身于武林六大世家之一,能不能给为夫讲讲,这六大世家是怎么回事?”
蕊儿柔声道:“武林亦称江湖,向来门派林立,鱼龙混杂。即如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亦有凭武技为非作歹之辈,其收徒过多过滥,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武林世家却与这些门派不同,武功只传本家子弟,概不外传,且传男不传女。所有弟子,都由家主约束,若有作奸犯科,轻则逐出门庭,重则执行家法,清理门户。尤其是六大世家,家规尤严,也因此能一脉相承,屹立武林数百年而不倒。”
“那你怎么又能习武呢?”朱由检问道。
“父亲已被周家除名,不算世家的一份子了,因此也就没有守那些家规。”蕊儿黯然道。
朱由检见又惹蕊儿伤心,赶紧打岔道:“却不知是哪六大世家?”
蕊儿自幼习武,谈到和武林有关的事,自是兴致大增,当即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这六大世家分别是云南沐王府、福建郑氏、姑苏周庄、河间马家堡、铁岭李氏和山东戚家军。
“这沐王府即是我朝开国元勋黔宁王沐英之后,子孙世代镇守云南,家主袭封‘黔国公’。因其身份最为显贵,也被尊为六大世家之首。
“福建郑氏虽为后起之秀,如今势力却最为庞大,纵横东洋南洋,现任家主是郑芝龙。
“姑苏周庄,即是父亲出身之处,处于江南水乡,风光秀美。最早的家主是沈万三,后因罪发配云南,家人为避祸才改姓周。
“河间马家武学渊源,当今武林大派形意门、八卦门、太极门都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铁岭李氏源自朝天,因地处北地,性情彪悍,步下马上武艺皆精,在六大世家中独树一帜。自从万历年间家主李成梁出任边关将领以来,屡立战功,李氏弟子也大多加入边军,军权赫赫。
“山东戚家军,是六大世家中唯一可以带‘军’字的。嘉靖年间,家主戚继光在浙江、福建率子弟兵奋勇抗倭,威名赫赫。但这些年来,因男丁凋零,声势大不如前。”
朱由检在前世倒也看了不少武侠小说,不过都认为是作者的杜撰。他还曾想过,如果真的有那么多大侠,打仗的时候让那些老剑客上阵不就行了?可事实却是,自唐代以后,龙朔国对外战争屡战屡败,可见那些侠客只存在于书中。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真的有这么多武林门派,自己也亲眼见到过林佑坤、周奎,以及那从天而降的刺客许显真等人的骇人武艺。此时再听蕊儿一说,更是大感兴趣地问道:“照你所说,天下门派世家众多,那哪个门派武功最厉害呢?”
蕊儿微笑道:“天下武艺各有千秋,只有修习不好的弟子,没有差劲的武功。不过六大世家倒是每年定期比武,听说最近几年,一直是铁岭李氏的弟子夺魁。”
朱由检听了顿觉诧异,心想若李氏真这么厉害,又有多人出任辽东将领,怎会在与后金军的战争中一败涂地?
他正要请教蕊儿,楼下却传来林佑坤焦急的呼唤声:“殿下可在楼上?孙传庭有十万火急的事务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