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坤在火药库中如同疯了一般,连连向黄至诚发声之处施以重手,打得到处硝烟弥漫,却根本连黄至诚的影子也摸不到。朱由检等人则缩在一个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被齐佑坤发现。
足足打了约有半刻,齐佑坤才猛然醒悟,气喘吁吁地停下道:“老黄,你是想趁我功力损耗过巨的时候出手,对不对!”
黄至诚苦涩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佑坤,你终于肯听我一言了么?现在已是辰时一刻,你算算还有时间脱身没有!再说尊者也未必就能把时辰算得那么准,万一提前了怎么办?你多耽误一刻,各位兄弟的危险就增加一刻,如果大批官军赶来,就一个也走不脱了!”
“走不脱便走不脱!”齐佑坤狞笑一声道,“官军来得越多越好,我还怕他们不来呢!反正两大逆贼在此,到时候一起完蛋!”
“你这又何必。”黄至诚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我加入圣教,并不是为了滥杀无辜…”
“住口!”齐佑坤勃然大怒道,“你还有脸提圣教,你难道忘了圣教的宗旨就是要复先帝之位,除逆贼而正国本!”
“可是按照尊者的计划,整个大明都打烂了,又岂能正国本?”黄至诚慨叹道,“尊者这些年苦心积虑,先是安插圣女入宫为后,企图以美色诱惑朱由校使其失德乱政;又派我打入厂卫,助阉贼杀害忠纯之臣;去年还欲炸开武昌大坝,使荆楚变为一片泽国,动摇朝廷财赋根本,让江南也和陕西、河南一样闹起民变…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我们做的事情,可有一件是利于百姓的?如果尊者真是一代圣主、弥勒转世,他就不该如此!”
“你懂什么!”齐佑坤气鼓鼓地道,“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为了剪除逆贼,恢复先帝江山,死些人在所难免。逆贼坐拥天下,不把朝廷搞乱了,我们怎会有机可乘?如果江山不为尊者所有,又有什么好珍惜的?你既说出这番话,证明你早对圣教有异心了,看来你前年在大雁塔刺杀朱由检失败,恐怕也是故意的吧!”
“你错了!”黄至诚叹了口气道,“当时的我也像今天的你一样,觉得只要听从尊者的吩咐,就可以报家仇、雪大耻,甚至可以成为中兴功臣。所以我也不择手段地假冒大慈恩寺方丈释永严诱骗秦王,而且几乎已经得手。可是在动手之前,秦王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及‘亡国’与‘亡天下’之论,却让我不禁思索这些年到底做得对不对,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宁肯让天下沦亡!
“后来我为了试探秦王,故意以他的妻子之性命迫他自杀。佑坤,你拍良心说,如果是尊者碰到这种事,会不会牺牲自己保全他人?可是秦王就真的宁肯自杀,也要保护他的妻子!最后他说的那段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天行有常,邪不胜正,我泱泱中华数千年文明,岂能被这些宵小之辈破坏。我死之后,望你和玉怜将孩子带大,让他继承我的遗志,外御敌侮,内除奸邪。总之但有一口气在,不得让任何人践踏中华大好河山!’“当时我真如醍醐灌顶,想想我们做的这些事,全是上不得台面的,没有一件可在阳光之下!若先祖黄子澄知道他的不肖子孙尽做这些阴险龌龊之事,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宽恕我!所以我确实故意放走了秦王。”
朱由检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此人聚音为箭、吼伤万俟松的功夫似曾相识,原来他就是当年在大雁塔时的那个假方丈、一吼震死数十名刺客的神秘宗师!同时,他还是东厂第一高手,原来竟也是白莲教的卧底!
而且听了黄至诚的这番话,朱由检也就明白了白莲教种种行径的目的。简单地说,朱允炆认为朝廷的统治还比较稳固,而他为了尽快推翻天启自己做皇帝,就变着法地制造混乱与灾难,并且扶植不同的势力互相争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当年朱棣篡位确实不地道,但现在这个朱允炆如此行事,就更令人发指,甚至可以说是无耻之极!因为他为了报仇和做皇帝,不惜以天下为赌注,以百姓为工具,就算民族衰亡也全然不顾!
而这个黄至诚则是良心未泯,不但上次没有杀自己,这次又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朱由检甚至觉得他刚才这段话不是说给齐佑坤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否则自己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弄清白莲教的企图和手段。
只不过朱允炆和齐佑坤口口声声说的“天谴”到底是什么,朱由检还是不甚明了。而且听他们谈话之意,似乎这个“天谴”的时间就在今天中午左右。
一想到此,朱由检就更想尽快脱身,将天启和皇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身处火药库之中,有强敌齐佑坤就在不远之处,而且仓库外仍有大批白莲教好手,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齐佑坤已经被仇恨彻底吞噬了心灵,根本不听黄至诚的劝说,仍在黑暗中寻找朱由检等人的藏身之处。当然他也怕黄至诚偷袭,不敢动作过大,这座火药库又足有数十丈见方,可藏身之处甚多,所以他搜寻的速度倒也不快。
而外面的白莲教徒在尝试着撞了几次石门以后,见石门纹丝不动,也就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尝试,现在竟然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朱由检等人正在提心吊胆,忽然黄至诚犹如幽灵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齐佑坤突然发出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忘了,这是火药库!也别等‘天谴’了,我现在就和你们这些逆贼同归于尽!”
说着他便掏出了火折子,众人登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