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没在洛阳西方的群山之中,满天的霞光也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山川的轮廓越来越模糊,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微弱的星光,凉爽的夏夜就要开始了。
可城外土山上的残酷杀戮,却偏要给这个本该宁静夜晚抹上浓重的血色!
开封参将刘养正魂飞魄散地看着张献忠递过来的眼球,那眼球上沾满了血污,瞳孔极度收缩,但它与原来的身体分家之时,主人投射出来的最后一丝绝望与怨毒,却永远地定格在那里。
“大…大王,末将…不敢…”刘养正根本不敢与那死亡的眼神相对,忙别转头去,心惊胆战地道。
“你们不是最爱刮民脂民膏么?怎么又不敢吃了?”张献忠鄙夷地将他一脚踢开,潇洒地将眼球高高地抛向空中。待它旋转着下落时,这个杀人狂魔突然张口接住,嘴里咕噜几下,就这么咽了下去!
洛阳城头的守军看得真切,绝大多数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吓傻了!李贞妍不忍地低下头去,红娘子更是吓得扑入朱由检怀中,娇躯不听地簌簌发抖;就连身经百战的戚美凤,也感到无比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朱由检在前世颇为爱好重口味的好莱坞血浆片,像什么《德州电锯杀人狂》、《群尸玩过界》、《死神来了》等等;兴之所至,还会邀请胆小的同学一起欣赏。每当别人看得头皮发麻、转身欲逃之际,他就将对方大大地嘲弄一番,以显示他自己有多勇敢。
可那些镜头不用问全是假的,朱由检就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极度暴力变态的场景,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恶心,更没有刺激,有的只是对张献忠的满腔仇恨!这样以杀人为乐的人,已经根本不是人,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如果让这样的人夺了江山,世界末日就真的来了!
“放箭!给我放箭”左良玉也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洛阳城头万箭齐发,守军纷纷用颤抖的手将箭支射了出去。他们是多想看到,张献忠这个魔头被万箭攒身,再也不能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暴行!
可惜张献忠早有准备。还没等箭雨发出,铁盾大阵再次合拢。由于土山比城墙还要高一些,盾阵中的人完全处于射击死角,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听着密如爆豆般的箭头撞击盾牌之声,张献忠纵声狂笑道:“小卒是瞎了眼,当官的是黑了心!来呀,把这些‘朝廷命官’给我开膛摘心,让大伙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有多黑!”
由于盾牌的阻挡,守军再也无法看到盾阵内的情景了。但声音是不会被阻隔的,只听数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响起,众人无不听得头皮发麻。随即阵中竖起五六支长矛,每支矛的顶端都插着一只尚在微微颤动的心脏!
万马齐喑,战场上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张献忠那恶魔般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是孙德才的,这是马秉昭的,这是徐永熙的,这个最大最肥的是…哦,原来是刘养正的。啧啧啧,果然个个是脏心烂肺!别举着了,扔下山去喂野狗!”
“狗贼,还有本官呢!”沁阳知县文济海的声音怒喝道,“何不把本官的心也挖出来?告诉你,本官祖上即是文山公!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动手吧!”
“文大人的气节,本将军十分佩服。”张献忠却嘿嘿奸笑道,“但不知你的夫人,是否也有你这样的气节呢?”
“狗贼伤害妇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文济海刚怒喝了半声,张献忠即阴冷地道,“文大人话太多了,把他的舌头割掉!”
“不要伤害老爷,我求求你,不要…啊”一个妇人的凄厉哭喊回荡在土山顶上。守军尽皆黯然,知道那刚直不屈的文济海已遭了毒手。
“呜呜呜…”文济海仍在怒骂,却已是含混不清。
“文大人说对了,本将军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张献忠如同猫头鹰般地桀笑起来,“大人既是英雄好汉,就请看着本将军与尊夫人洞房如何?”
“你这天杀的…啊”
撕扯衣服之声、女子号泣之声、文济海的呜呜声与张献忠的狂笑声混在在一起,断断续续地从土山上飘来。此刻的朱由检,眼睛中已遍布血丝,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终于忍不住挺身破口大骂道:“张献忠,我襙你妈!”
数千守军也跟着他一起怒吼起来:“张献忠,我襙你妈”
可惜再大的声浪,也伤不得张献忠一分一毫!
正在此时,红娘子突然抬臂举起弹弓,对准土山的山头连续击发。
朱由检却将头低下来,狠狠地一拳捣在城墙上,心中暗恨自己没用,不能解救遭难的文知县和他的夫人。至于红娘子的动作,他连看也没看,心想密密麻麻的箭雨尚且无法击破盾阵,你这弹弓子打几粒石子又能有什么用。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城头突然传来士卒的一连串惨叫之声!
原来红娘子敏锐地发现:有两面铁盾并未完全合拢,还留了个狭小的缝隙。这缝隙仅有小指粗细,寸许宽的弓箭箭头穿不过去,但更小的石子却可以通过!
于是她便施展绝艺,在短短的瞬息之间,一口气用弹弓射出十余枚石子。而那缝隙之后,恰好是一名蹲身扶盾的流贼,这十几枚石子尽数打在他的面门之上。由于力道十分强劲,这家伙不但鼻梁被砸折,就连眼睛也被打瞎了一只,难怪会发出一连串惨叫!
他这一受伤,就再也扶不住大铁盾了。只见那面铁盾摇晃了数下,终于向前倒下,翻滚着跌落山底。本来严丝合缝的盾阵,也因此出现了一个三尺来宽的口子。
左良玉如何肯错过这个良机,当即如闪电般地将五支利箭同时搭在劲弓之上,张手便射。阵内之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五支利箭已经通过豁口,直向正骑在一名女子身上大施兽行的张献忠扑去!
饶是张献忠身经百战、耳听八方,也来不及闪身躲避了。他只得将身子稍稍一侧,力道和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堪堪避过四支箭。
但第五支射向面门的箭,却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只听“嗤”的一声,箭尖从张献忠的脸颊划过,虽未钉上,但也划开了一个半寸多深的大口子,鲜血登时喷涌出来。
“啊!!”张献忠暴怒地厉吼一声,“竟敢偷袭老子,来呀,给我全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