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及时中止朝会,避免了一场没完没了的争吵。接下来他移驾养心殿,只传召阁臣和户部、兵部官员议事,巧妙地把科道官员排除在外,也总算是能商议一些具体的部署了。
除了正式任命卢象升为三边总督外,眼下还有几件大事要做。第一件事自然是解救抚宁,收复永平、迁安、滦州三地。其实朱由检已经做出部署,郝永忠和李来亨早已在赶赴蓟州的路上了,现在只不过走一道正式程序而已。
除了郝永忠和李来亨以外,这次朱由检终于提出,要让山海关边军主动出击,先解救抚宁之围。
之前在京师保卫战的时候,很多大臣极力主张山海关边军来京师勤王,但是朱由检没有同意。现在朱由检要用山海关边军了,又有大臣出言反对,认为镶白旗兵力较少,不会在关内久留,不如各自坚守。清军攻城不下,自然会撤走,若出城作战,反而要冒风险。而且大军一动,少不得要出粮出饷。虽然户部卖国债得了一千万两银子,但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能省还是要省。
朱由检听了不禁心中暗笑,心想这帮人之所以前后态度截然相反,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们只是怕京师被攻破。现在京师安全了,他们也就无所谓了,清军蹂躏百姓,竟似毫无关系!
好在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三位老臣坚决反对这种论调,一再强调京师和山海关之间必须畅通无阻,绝不容许满清军队在这里落地生根。温体仁和周延儒自然也顺着朱由检的意思说,其他阁臣中也有一直主战的,因此调动山海关边军这一条总算是得到通过。
在具体的军事部署上,孙承宗主动请缨督师此战,朱由检也欣然诏准。因为孙承宗多次督师,他的威望足以降住祖大寿等山海关将领,而高第守城则可,让他出城指挥战斗,恐怕还是不行。
在兵力方面,阿敏的镶白旗加上少量的蒙古八旗和汉军旗,兵力约在二万左右。明军则有郝永忠一万五千、李来亨和李定国各四千。山海关方面,孙承宗建议调动满桂和何可纲各一万兵力,步骑各半,祖大寿等将领则仍守城。
朱由检也很赞同这个布置,因为这几支人马兵力合计已达到四万多,是清军的两倍。而且这几员大将都是能征善战之辈,阿敏想各个击破可没那么容易。他只补充了一条,那就是让曹文诏率领剩余的关宁铁骑一同出战,等此间作战一结束,就立即赶赴京师与卢象升会合南下。
这些军事部署还算顺利,因为通过京师保卫战一役,所有大臣都领略了朱由检的军事指挥水平,他们自己则对军事一窍不通,想反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议完军事,就轮到第二件大事,也就是善后。此次清军入关,攻破焚毁府县数十座,上百万百姓被迫撤退,流离失所。现在清军退走了,如何让难民返乡、如何赈济百姓,乃至重建家园,自然变成了非常紧迫的大问题。
朱由检首先表态:这次放弃府县、撤退百姓的决策是朝廷做出的,更准确一点说是自己做出的,所以朝廷和自己对此事责无旁贷,必须赔偿老百姓的一切损失。
在具体安排上,首先,安排百姓在官军的保护下,有秩序地返回各自的家乡。像永平等地,现在尚未收复,从那撤出来的百姓,朝廷要继续负责食宿,直到局势彻底平定。
第二,返乡的所有花销由户部银库和内帑银对半分担;对老百姓家中损失的一切财物,要由当地官员和户部专员联合检视登记,日后一一补偿;因战乱而死亡的,每人抚恤银五十两,全从内帑银出。
第三,要组织百姓抓紧秋收。虽然庄稼让鞑子毁了不少,但还剩下很多,能收多少收多少,多收一点,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一点。收获完毕后,百姓可以自行播种,也可以免费领取朝廷提供的种子,这些种子全由朱由检的皇庄提供。从现在开始,遭受兵灾的府县,所有赋役全免三年。
第四,也是一件急需解决的事,那就是清军在多地纵火焚城、焚村,大量的房屋被毁,老百姓没有住的地方。
朱由检的对策是,现在通惠河已经竣工,京师扩建工程也不再是十万火急了,可以只留下蒙古俘虏继续筑城,其余十万名工匠几人或几十人一组,和难民一起返乡,要确保每个村子都有工匠。
这些工匠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帮助老百姓盖房子。如果工程量小,就完全由工匠动手;如果工程量较大,则以工匠为骨干,雇佣当地百姓一起干。这其中产生的一切费用,由户部和内帑对半分担,朱由检责成工部尚书徐光启专门负责此事。
而遵化、蓟州以及喜峰口等关隘的重建,则由官军负责。这几乎就是新建了,兵部要先拿出设计方案,具体施工则由京师三大营淘汰下来、但还在军籍的几万人去做。
听完朱由检的计划,几乎所有大臣都皱紧了眉头。这次东林系大臣还没说话,户部尚书王在晋首先迟疑着道:“陛下,难民数量至少在百万以上,按照陛下方才所说,就算一人花费十两银子,也至少需要上千万两银子。户部虽有国债银,但按计划应先拨付各地官军欠饷,实在无力承受这么多额外负担啊…”
朱由检也沉痛地点点头道:“王尚书所言不无道理。但是这些银子一定要花,因为百姓的性命是无法用银子来衡量的。当初动员老百姓撤离时,朕已经向他们做了保证,如今怎能食言?各位尽管放心去做,实在不够,还有朕的内帑银兜底,朕就是把紫禁城拆了卖掉,也绝不让老百姓忍饥挨冻!”
众臣听了也都感动不已。会议直到黄昏时分才散,大臣们鱼贯退出,朱由检刚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想回后宫松泛一下,忽见温体仁又折了回来,神秘地奏道:“臣有一策,可解今日朝会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