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顿时一阵翻腾,夜色里,一辆车被撞到了高速护栏外,发动机和车盖已经完全被撞烂了,车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倒插在地上,一侧的警察正把睿睿从里面抱出来,他身上全是血,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向下垂着。
我觉得我所有的承受能力在这一刻都不见了,我摇下车窗使劲在呼吸着夜晚的空气,已经不在乎自己瑟瑟发抖的原因是寒冷还是恐惧了。
“你是谁?是ASAT的人还是特斯克的人?”我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回了一个短信过去,我已经不期待他们的电话可以打通了,但是我们必须要有所交流,我不能再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我说过,你可以随便整我,但是你如果敢动我儿子一下,我必然会拉所有人去地狱。
火车站离人民医院并不是特别远,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我第一个冲下了车,约翰跟在我身后,我听到莎拉在身后布置,谁上几楼,谁跟着我们,谁守在门口,有条不紊,可我,却心乱如麻。
我冲到前台语无伦次的问刚刚车祸的情景,里面的护士一抬头我才发现是我同学,她有点儿紧张的问我怎么了,我说那个男孩是我儿子,她也真够意思,马上出来带我直接上了四楼儿科。
从电梯里出来,她截住了一个医生,医生指了指后面413房间。推开门,里面有八张床,每个床边上都守着很多家长,只有睿睿床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被脱下来放在地下,上面全都是血,额头,嘴唇都有伤痕,胳膊上有一个十厘米长的口子,似乎是刚刚缝合,手上插着BD针,液体不紧不慢的输进身体里。
我掀开被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我几乎想象的到被子下面他已经不完整的身体,或者都是缝合的伤口,就像一个大布娃娃一样,脑袋里的画面让我几近崩溃,但我还是坚持自己做完了这一动作。
谢天谢地的是,被子下面,是白皙的身体,只是膝盖有几处淤青,就再也没有伤痕了。我一直强绷着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腿下一软几乎坐在地上,约翰在身后及时的扶住了我,我才没有摔下去。
睿睿还在睡着,我看了看他打的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坐在一边守着,不一会儿我同学就从外面进来了,她告诉我她去打听了车祸的情景,车简直就是废了,而且琳琳的伤势远比睿睿严重的多,车迎面撞过来的时候,琳琳第一时间用身体护住了睿睿,所以导致她整个左边身体骨折严重,手臂三处,左腿两处,现在还在手术室里,而且脑部也有创伤,左肋肋骨骨折刺破胸腔,出现反常呼吸,警察到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充了气一样。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过同学说,现在着急也没有用,骨科,脑科,胸外的大夫全在手术室里,好像说还掉了一根手指头,再植也够费劲的了,估摸没有个十来个小时是出不来。
我自己本身就在医院工作,对这个太了解了,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先把钱交上,千万别因为钱耽误了治疗,这样楼上楼下一折腾,就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不过好在第二天一早,睿睿就醒了过来。
我当时正歪在椅子上打瞌睡,睿睿叫了一声妈妈我才知道他醒了,赶紧让医生进来看,医生说今天做一个脑部CT,看一下有没有脑震荡,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去门诊打点滴了。
就这样,我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不过接下来的一天,我几乎快被折磨死了,意外保险公司来调查,车险来调查,去事故现场,警察来问话,最后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琳琳的父母也从郊区赶来了,两个老人不知道是我把孩子放在她那儿,还以为是琳琳要带出去玩,一个劲儿的道歉,弄得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不过,我和同学都高估了琳琳的状况,手术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早晨,整整33个小时,大夫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绿色的,说琳琳状况虽然好,但是还是没有脱离危险期,从手术室出来直接转到了ICU,一点也不夸张,33个小时,16万。
从我在车上给他发了个短信之后,就在没有了消息,最近的手机异常安静,连个电话都没有,这样也好,我现在甚至有些恐惧手机了,它一响起来,就会是坏消息。
它没响,坏消息一样来了,就在我马上要给睿睿办出院的时候,孙浩一阵风的出现了,坐在睿睿床前问这个问那个。睿睿从出生我就没让他见过,所以孩子一脸奇怪的问:“叔叔你是谁呀?”
“我是你爸爸!”孙浩一脸理直气壮的对睿睿说,然后看向了我。我本来因为琳琳的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反而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别听他胡说。”
孙浩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抓着我的胳膊就拽了出去。到走廊我才费力挣脱开他:“你干什么呀,以后有事儿没事儿离我和我儿子远点儿,少他妈在这儿装好人。”
“童苏苏你会不会说人话。”孙浩似乎也有点儿急了:“他毕竟是我儿子,我怎么不能来看呀,我为什么要离远点儿?我告诉你,就这件事儿,我现在就可以找律师夺睿睿抚养权。”
我一听他要跟我抢睿睿,几乎眼睛都红了:“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现在想起要抚养权了?当初想什么了,我生下睿睿四年了,你看过一眼吗?你拿过一分钱吗?你儿子?你养了吗?好意思在这儿大言不惭的说是你儿子,你要不要脸呀孙浩?”
“你他妈再说一句?”我这段话刺到了孙浩的痛处,他把手里的包往走廊椅子上一摔,就一步一步逼过来:“我告诉你童苏苏,你要是跟我这个态度的话,别说睿睿我抢定了,今儿我让你也走不出这个医院你信吗?”
我被他气乐了,一步都没有往后退:“想动手啊?你不是国家警察吗?咱俩离婚了,我是纳税人,我他妈养着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孙浩是真被我逼急了,可能也是加上这么多年不让他看儿子攒下的气儿,他还真有几分要动手的意思,不过马上约翰就从屋子里跟了出来,挡在了我们中间,用手止住还在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的孙浩:“你要是再不离开,我马上就报警。”
“老子就是警察,找我打110知道吗?”孙浩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疯了似的冲我而来。我虽然能跟他打几句嘴架,但是真动手我肯定还是不敢,虽然约翰在这儿,可孙浩是警察没错,真进了公安局,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关系出来,可我们再加上之前有高彬的事儿在,事情就越来越麻烦了。
所以我拽了拽约翰的衣服,示意他不要激动。约翰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可他也不是好惹的,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接下来,就壮观的不得了。
先是从电梯上来了两个人,然后从楼梯上来两个人,从六楼又下来三个,后面还跟着莎拉,几个人把孙浩围得死死的,就连来换药的护士都被堵在了护士站,没敢出来。
这个时候的孙浩,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他谨慎的打量着这几个人,有些不敢相信,莎拉看向我,似乎在问我怎么办。我顿时恢复了黑道大姐大的模样,抱着肩膀走到了孙浩面前,从椅子上拿起了他的包递给他:“看到了吗?我现在身上的麻烦很多,不差你一个,你要真想闹,今儿咱就闹个痛快,你要不想闹,赶紧哪儿来的给我滚哪儿去,我还能让你来看睿睿,不然,我就让这个孩子消失,我说道做到,记得吗?”
最后那句记得吗,好像是那几封奇怪邮件里的话,现在我听起来反而觉得很有味道,挺能吓唬住人的。
孙浩果然被我吓到了,接过包以后头也没回的就走了,约翰让一个人跟着他,免得他在回来找麻烦。
我和约翰对视了一眼,最后只剩下无语凝噎,其实我挺感激他的,之前情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他也没说生气,我真的要找个机会和他道歉了。莎拉带着人刚想离开,就看到的同学从楼下走上来了,经过这几天大家都认识了,她和约翰打了声招呼,看到我的时候感觉很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孩子我都给你送下去了。”
我和约翰都愣在了那儿,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什么孩子?送哪儿去?”
我同学一脸茫然的表情:“你不是刚刚打电话告诉我,儿科的护士把孩子送到大厅里,让我带上你的车吗?我送上车的时候你还在车里,怎么这么快你就上来了?”
我慢慢的长大了嘴,转身推开房门一看,睿睿的床已经空了,BD针被拔了出来,放在床上,染湿了洁白的床单。
她居然在我眼睛底下把我儿子带走了,我扶着门框深吸了一口气后,像箭一样飞奔下楼,约翰跟在我身后,嘴里迅速的指示:“所有人马上行动,李峰调出周围路线图,按照既定计划,目标路虎银白SD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