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领导通知我要取缔幸福猪场,我并没有感到十分难过,几年来,我没有遇到一件开心的事,屡屡的挫折,我已经极度麻木了。
我就像最高法院核准后的死刑犯,对死刑的来到丝毫不感到意外,我对命运夺去我赖以生存的唯一有收益的幸福猪场,感觉倒像是意料中的事一样,我其实更担心小蔡老婆的感受,幸福猪场是她发家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的事业。
我问清楚她在哪儿以后,我直接开车过去找小蔡老婆了。
“书记镇长找你了吧?”她见我一脸愁容,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知道了?”我疑惑地问,难道书记镇长叫我做她的工作是骗我的?
“县人大主任刚刚打电话给我,早在开政协人大会期间大家议论就很多,想不到还真要取缔。”
小蔡老婆呆呆地坐着,说话像是自言自语,湿润的眼睛一直茫然地无视着前方,再多说一句话,眼泪估计就会像断线的珍珠,我拉她起来,叫她上车,我们返回到猪场。
“哎,政府也是没有办法的,书记镇长也好,县委书记县长也好,对你都不错,他们也不情愿让你受损失的,政府下决心要取缔,一定是有很大舆论压力,取缔就取缔了,你们还可以在你们刘家村新村搞养猪合作社啊,只不过是换换花样而已。”我解释道安慰道。
到猪场后我们并没有下车,我是真心在劝她的,反正现在已经是死马一匹,伤心也是那样,开心也是那样,还不如麻木点好。
“那你怎么办啊?幸福猪场是我们两人的,村里搞合作社你也来参加?”她眼睛盯着我,很是希望我能同意。
“你们村的合作社,我怎么去参加?我凭什么身份去?”说完,我们依旧坐在车上,两个人都无语起来。
“哦,对了,省里专家组两天后就到,也是县人大主任刚刚说的,据说他们将独立来做项目评估,省市县领导都不会来,人大主任说是传达县委书记的话。”许久以后,小蔡老婆说道。
“那说明专家组是认真的,有领导陪同来,他们就不好表达真实的意思了。”
“县委书记没有直接给你打电话,委托你们人大主任打电话传达,也说明县委书记顾忌你的情绪,取缔就取缔了,政府越是顾忌我们感受,越是说明他们工作的为难,你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了,计较也改变不了县里的决策。”
我继续劝道。
“说真的,我是还好点,你现在公司到这样的处境,你怎么办啊?我原先认为,退一万步,你和我还有个猪场,猪场取缔了,你怎么办?你的负担我是知道的啊!”小蔡老婆越说越伤心,眼泪终于涌出来了,在副驾驶位子上,侧过身抱着我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无声地坐着,我想让她把郁结在心中的难过全都宣泄出来,本来麻木的我,眼里也含着泪水,对自己的将来,感到极度的恐惧。
两天以后,专家组如期到了镇里。
镇里书记镇长接待以后,完全明白了专家组带队领导的意思,他们镇里也不参与接待等工作,也希望专家组拿出一个科学的客观的“刘家村整体搬迁后养殖种植产业发展综合评估报告”。
这评估报告涉及到水产养殖合作社的规划发展,养猪合作社的规划发展,蔬果种植合作社的规划发展。
他们的评估报告是独立的,所谓独立,就是不代表政府也不代表村民,是严格按当地的水质、土质、气候以及日照时间、地形地貌等等综合因素作出的,专家组预期要工作一周。
镇里刘书记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我如实说了没有什么事可做,他就邀请我去陪专家组。
他认为镇里不便参与,而村里又没有一个有较高文化的人,他觉得我是陪同专家组最佳的人选,强调道此事关系到刘家村今后的生存发展,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希望我不要推辞。
听他说话的意思,刘家村的事也是我的事一样,而我确实多少也有这种想法,我推辞几句,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专家组来的人虽然只有八个,阵容却非常强大。
省农大抽调了畜牧水产专家、植物专家、土壤及土壤改良专家三人。
省气象局抽调了气象专家。
地质矿产局抽调了地质专家。
水利厅抽调了水利专家。
为头的农业厅实际上才来了两个专家,一个还是戴帽子(副厅级)的专家,最低级别都是副教授。
他们的工作做得也非常细致,一辆本田大面包车里,配备了很多的仪器,电脑都几台。
到刘家新村以后,他们要求就住在村部综合大楼里,办公地点就设在村委会大会议室里,那架势就像一场大战役的临时指挥部,而我就像一个通讯员,接到专家的指示后,我负责责成相关人员按时按质按量去完成。
我接到的第一项任务是马上把办公用品(主要是桌凳)到位,热水到位,网络到位,专家们特别强调网络和热水,网络他们要传资料给他们单位,而热水是据说有几个专家都爱喝热茶。
村里刘书记胸有成竹,马上叫人来把村委会他们的办公桌搬过来就是了,村委会大楼每间房子网络都到位的,只要叫电信开通即可,至于热水,临时买一个饮水机买桶水,很快也解决了。
第二项任务是中午前必须准备好睡觉的地方,有床被即可,他们有几个专家有睡午觉的习惯。
这事自然也好办,村书记和小蔡老婆商量后干脆叫车子到镇上买了八套床被,腾出四间房间,像是办了一个小招待所,每个房间电视饮水机全都被到位,网络线也开通。
村里领导用最真诚的态度去招待他们,甚至关于他们口味,也叫我尽快和他们沟通,看看喜欢吃什么饭菜,酸甜辣的程度如何等等,当我把这些和专家们开玩笑式地沟通后,专家们脸上露出了微笑,我想他们是满意的。
他们开始工作了,他们召开他们的会议,他们进行着他们的分工,而我则和四五个村干部在外面站立着,随时听候指令。
一直到吃中饭时间,我都没有接到什么指示,吃过饭他们去午休了,我也只好到小蔡老婆家去午休。
下午他们还是没有找我,他们一直在临时的办公室汇总他们各自单位带来的资料。
我进去几次,专家们招呼都没和我打,一个个都在忙碌着翻阅资料,时不时大家又在一起讨论着,那专注的情形估计也只有专家才有,也许成为专家首先就必须学会专注。
到临近吃晚饭时间,专家组负责人叫我通知村书记村长一起开碰头会。
会上他们负责人直截了当介绍说:“工作比我们预想的要容易得多,你们这里进行过三次地质普查,做水库还做了很多探点,地质水文资料都很详尽,这些资料原始数据我们都调出来了,我们的工作只需要实地验证一下,然后综合各种因素,给出一个结论,看看什么产业什么品种最适合这里。”
负责人说完,停顿了一下,眼光环视其他几位,像是想得到同行的认可。
大家无语后,他又继续说道:
“明天开始的工作,我们需要村里积极配合,我们兵分三路。”
“一路由***教授负责带队,对水库水质和库区环境进行考察,村里要联系好船,越大约好,要找两到三水性好的年轻力强的人配合,水产养殖关键在于水温,我们要检测水库不同水深水温的变化。”
“第二路由***教授负责带队,在林果园按要求取几个点的土壤标本,村里也要安排几个年轻力强的人配合”
“第三路由我负责,村里安排一辆车子就可以了,我们去幸福猪场,考察猪场环境。你们村里有难度吗?”
村里刘书记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这有什么难度,你说好几点,我准时安排到位。”
“好,就这样决定!我们吃饭。”
那负责人终于果断地下了吃饭“令”,一天的工作也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