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饭我们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吃,因为我的儿女在一起,我们更多的是找四岁的女儿和两岁儿子说话,期间也不乏笑声。
吃饭以后,我父亲就叫我早点带小孩们回去睡觉,他知道我很疲劳,也怕再次发生是非。
第二天,老二老三若无其事一样一早来到厂里,到车间转了一下,对我说了句:“车间生产都正常,工作都安排好了,我们今天要去县城一下,要给她们去打个B超。”
“那叫厂车去啊?”我建议道。
他们说坐公交更自由,开车去还要管个驾驶员,我想想也是,就没坚持了。
小管没有露脸,小张请假回去了,我则无所事事地闷在家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厂里的气氛是很别扭的,大家都怀着各自的意见、各自的不满情绪而又在一起工作着。
小张回来以后,几乎成了孤独之人,不管他怎么去和大家沟通,大家都当他是个影子一样,没有人理他,有时他遇到我父母依然客气的招呼,而我父母却根本不理他,我很是纠结,我老婆也常常为这些而更加亲近小张一点。
小管和我基本不会说很多话,对过去更是不会去提及,老二老三两个妹夫,严格地站在中间,很怕多和我说几句话。
我渴望解开这个结,我渴望回到正常,有时我就很奇怪,为什么大家这样耗着,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辞职呢?他们(小管和小张)无论谁走,都会是一种解开结的机会,而我不敢去辞退小管,辞退他那将是翻天的事。
我想劝退小张,我老婆这时候倒反对起来,叫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做法,叫我做人要有道义,不要时时处处都屈服小管,再这样下去,我们自己的厂我们自己都将没立足之地。
我感到老婆是明智的,是和我站在一起的。
这段时间,我父亲真成了老大,厂里的事主要靠他去安排,去传话,我和父亲多次沟通以后,我感到父亲也是看明白了这里面的问题的,我貌似感到,父亲也是站在我这边的,而所有问题,我父亲也承诺他去摆平。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眼看就快到七月半了,七月半是我老家的大节,仅次于春节和端午,我想大家一起过一个节,借机大家圆个场和个面,消除一些误会。
我把这个想法先和父亲说了,父亲认为很有必要,几天后在一次吃饭时我又在饭桌子上说了,我以为我父亲已经把话传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听了就反对,她说:“除非小张滚回去,否则大家是不会圆场和好的!”
我压住心中所有冲动,面带微笑开玩笑一样地问我母亲:“小张到底哪里得罪你啊?我已经和你们解释多次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再说我和老婆的编制还在老厂,我生两胎没有罚款一分钱,户口也没上,以后都还要他老爸帮忙的啊!”
我说的是实情,我也和他们多次说过,我以为这事多少会压压母亲心中的火,但事违人愿,我母亲又开始唠叨加谩骂了,我只得赶紧走人。
没过几天的一个下午,我午休后到办公室不久,就听到隔我办公室四间房的他们的办公室有打架声,我母亲在竭斯底里地喊叫。
我跑了过去,看见我母亲在打小张,而小张被突如其来的事完全搞晕了,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任凭我母亲使劲地打。
本该上班时间,我三个妹夫一个都不在,我走进去想劝开他们,结果我母亲就追着我打,不停地在骂,我逃到自己办公室,把门关起来,想尽力回避,结果门被我母亲砸了,然后就摔打办公室所有的东西。
我强行地把母亲拖出办公室,我母亲就大喊,说我打她了,这时妹妹妹夫们却都到了,我父亲也到了,都非常冲动地责怪我打了母亲,我父亲突然翻脸,跪在地上拜天,嘱咐老天尽快“收”我。
在我们老家,这是最恶毒的诅咒,所谓“天收”是对那些十恶不赦的,危害百姓的,违反天条的人的报应,也就是等于叫我尽快去死!马上死就最好不过!
那是正值上班时间,面对围过来劝架的三十多号员工,面对不由我说一句话的三对妹妹妹夫和父母,我彻底疯狂了,而我本来力气就大,中学也练过一段时间的武术,和他们几乎是肉搏在一起、、、、、
结果自然是我吃亏,结果自然是谁也没有打到谁,在被职工劝退以后,我回到狼藉的办公室,悲愤地大哭,我不知道怎么去收拾这个摊子了。
我老婆得知情况以后,从麻将桌上立马回来,她首先想到的是子女,足岁四岁的女儿和足岁两岁零两个月儿子,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动员了几乎厂里所有工人才找到。
天黑以后,我和老婆子女四个人一直在被砸的非常严重的办公室里,无奈地看着一切,没有任何想法,而我们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不明世事的儿女,也一起在哭。
不久,电话就打来,我母亲娘家的四个舅舅两个姨,我的大伯和三个叔叔,还有我爷爷奶奶和姑姑,他们都在电话里说了话。
有的还委婉问了一下情况,说明天过来再说,有的第一句话就是教训,结论是一个,明天都会过来,那时他们要打一个电话,至少要走十里路,而事实上他们都已经出发了,要赶明早最早的车子。
我恐惧到了极限,在我们老家,只有非常重大的事才有这架势,而这架势一旦摆出,在他们眼里就是家法族法,而家法族法,他们理解又是超出法律的,他们在他们认可之下,可以捆绑鞭打我,也可以叫我跪着接受一个一个的教导,甚至是抽打、、、、、、
我将面对是一场精神和肉体的折磨、摧残,我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事情夸大到这个份上!
我不甘心没有我辩驳的机会,我打电话给管理局局长,叫局长一定过来一下,我只有在我这个现场,我才能说明白原委。
局长来了,听完情况以后,他考虑了很久,他叫我放心,从现在开始叫派出所二十四小时在我厂里布岗,明天会叫派出所和保卫科全部集中,把这个事作为特发事情来对待。
我也向老家地委秘书长汇报了这事,秘书长也是农村走出来的,知道我们地区的风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很是上心,委派地委办一个副秘书长起早亲自过来,并再三嘱咐我不要离开厂里,要求我赶紧和当地派出所取得联系。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来了三辆车子,老家地委副秘书长到了,当地地委派了一个副秘书长陪同,县委派了县委办主任过来。
他们先到厂里和我见面,了解了相关情况后去管局的宾馆,他们叫管理局安排所有人吃住,叫派出所在路上拦住他们,直接带到宾馆来。
快近中午时分,舅舅伯叔们都到了,他们租了一辆中巴车来,管理局派出所的干警带他们进宾馆安顿。
中饭我没有去陪任何人,副秘书长还是坚持我要留在厂子里,管理局和两地三拨的领导,首先召集我那些亲戚座谈一会,然后就陪同大家吃饭。
我的舅舅阿姨伯伯叔叔们,大多是懂道理的,我爷爷奶奶更是疼爱我,也许一路上他们也做了很好的沟通,到了以后又看到政府那架势,自然怒火就消了很多。
吃过午饭以后,他们没有首先找我,是找我父母,都快到黄昏了,他们才到厂子里来,少数几个很是刻薄地骂我一通,我说话声稍微大点,就被视为张狂了。
我老婆只好叫我无声去接受,她也没多说一句话,一场恐惧的风波总算平静了下来。
在地委领导多次强调之后,我那些亲戚说服了我父母离开厂里,而这一走,就只留下老三妹夫一家人,小张也走了,小管自然也没脸面再呆下去,也夫妻双双走了,管理局安排他们接送职工的大巴,把他们一车送了回去。
他们走了以后,我运气特别好。
老丁就是他们走后来的,我也大量使用、培养当地人,不管是生意还是管理,都非常顺利。
到2000年时,我们赚了很多钱,那时我花一百多万去建房子,我一点压力都没有。
我父母回去以后,并没有回到老家,而在距小管不到一里地的地方租房子住下了,俨然像是跟定了小管一样,老奶奶还是跟随着他们。
期间我也一直在修复我和父母的关系,97年暑假我把子女送给他们去带,想以我子女为由,和父母去见一面,缓和一下关系,事先我是告诉了他们我什么时候到的,但我们到了,只有我老奶奶一个人在。
父母回避了,我们把小孩放下就返回了,后来去接小孩回来也是如此,父母依旧不见我们。
我那时确实没有一个落脚之地,只好去岳父岳母那里,过年都是这样。
98年我老奶奶去世了,我和老婆带小孩去送葬,我母亲终于和我说话了,我喊我父亲,他都不会理我。
直到2000年我做房子,我母亲来到市里,而我父亲还是不肯来,我母亲又用上了她的看家本领,几乎是强制、命令父亲来的。
房子做好,我本不想搞酒席的,而我母亲一定要我去搞,这次几乎亲戚都来了,我妹夫他们也来了,经历整整四年以后,我们都和解了。
我生意上的成功,使我淡忘了很多伤心的事,真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痛,得知小管过得并不怎么样,我又请他再次进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