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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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此便是一个多月过去,众少年叫苦不迭,严勤也是咬着牙苦苦坚持,不肯放松。一日田师傅带着一青年出现,说:“这位也是我的弟子,是你们的大师兄,今日与我一起督导你等修习。你们入馆也有一个月了,习武是怎样一回事应当有所了解了,有人怕是快吃不消了,但此时万万不是松懈的时候,所以我请了大师兄来,加强对你等的管教,有谁想打着偷懒耍滑的主意,趁早都给我收起来。都来见过大师兄。”

众少年齐声道:“大师兄。”

于是大师兄也指导起众人的拳法。如此又是一个月,这日田师傅说场地过小,五十人挤在一处演练不开,便让严勤等二十名弟子随大师兄去另外一处场地练武。自此严勤便是跟着大师兄习武,田师傅的面倒是很少见了,只在晚间才能见到朱旋长吉,知道他二人的消息。这般又过了些时日,晚间严勤从朱旋长吉处得知,田师傅又新教了一套《劈空掌》,心中称羡不已,不知何时得学。大师兄进了来,对严勤等二十名弟子说道:“《开山掌》已修习完毕,师傅对众师弟表现甚为满意,嘱我明日便教各位师弟新拳法。”严勤等一众弟子听罢大喜,大师兄又道:“师傅吩咐,现下你们习武到了紧要之时,不可稍有松懈;而你们住处与练功之地相距过远,往来不便,凭白耽误时间,所以便在练功场地之侧安排下住处,方便师弟们修习。众位师弟快拿了行李这便随我去吧。”于是便领着二十名弟子离去。

第二日大师兄教给众人一套新功夫《雪山掌》,严勤心中纳罕:怎地和朱旋长吉他们学的不一样。自此严勤与朱旋长吉也难得见上一面。且大师兄似是还有别的甚么事牵挂,每日里只教个一招两式,吩咐几句便匆匆离去。其余时间仍照田师傅所定规例,由众少年自行修炼,直到入馆半年时才将一套《雪山掌》学全。接下来大师兄便是叫众人反复演练《开山掌》与《雪山掌》。早有那耐不住的少年打听得:田师傅教罢《劈空掌》又授了一门刀法,叫甚么《断魂刀法》,一群少年听得消息不免急躁起来。就听有人说道:“娘的,都是花银子来学的,凭什么对他们那样好,对我们却这般。”众人纷纷附和,要在明日向大师兄提,学新功夫。第二日大师兄被问及此事,却是一笑说道:“众师弟切莫焦躁,须知贪多嚼不烂,你们将已学的功夫用心演练,仔细琢磨才是要紧。”众人都说师傅那边连刀法都教下来,我们为何不教。

大师兄说道:“你们可知当初五十人为何分出了两组?”众人无声,“想来是师傅认定他们学武资质要比你们高。”

有人说道:“我也不曾偷懒,师傅交代的事都做到了呀。”

大师兄仍是笑道:“我不是指这个。师傅教一个招式他们是不是一学就会,你们要学多次才会?你们对练之时多半打他们不过是不是?”众人无语,“师兄我也是从馆里习武出来的,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再说那刀法是那么容易学的,若无高明之师指点,怎可胡乱传授,那才是害了你等。你们信师兄一句话,学多了有害无益,就是你们已学的两套功夫,都精通了么?武无止境,就是练一辈子都还可以精进,你们才练了几日。都静下心,扎扎实实的掌握一两门功夫才是正经。师兄可以保证年内必会教你等一门刀法……都去练功。”说罢便离去。

有人不忿道:“李长吉那小子也很稀松平常,未必就强过我去,怎么也在那边?”

听过大师兄一番话众人不免泄气,“吃了这些苦,我也不曾偷懒,现在却说甚么资质不好,为何早又不说,骗银子么?”

“明年可不用来了,我爹知道了也不会再逼我学武了。”

“无极门定是进不去了,再呆在这儿也学不了甚么,白白耗时间么。”

众少年议论纷纷,严勤却是想起娘说过自己不是学武的料,心中难过。慢慢的便有那相熟的少年结伴进城玩耍,练功之人越来越少,大师兄对此也不在意,每日仍旧前来指导众师弟修习。一日严勤问大师兄怎样才算是掌握了一门功夫,大师兄问:“《开山掌》你打过多少遍?”

“一两百遍。”

“那就先打一千遍,打够一千遍再打一万遍,到那时你的《开山掌》与今日的比比,看有何不同,掌握没掌握便心中有数了,比师兄知道的更清楚。”说罢拍拍严勤肩头,“学而时习之么,要能坚持。”

严勤想起来镇上教书先生最后一次就是讲的这句话——学而时习之,先生那时也知道有人要去学武,是以特别讲了这句,一定是这样了。想到当日先生教念书的情景,不由的记起进城那日,见过的那位书肆里的老者,说他的书里有天地间的道理。找个时间倒是要去看看,这习武上的道理又是甚么。

几日后午间用过饭,严勤未去锻炼气力,上街向书肆而去。仍旧只有那老者在,拿着书却坐在那儿打盹,觉到有人来,方睁开眼看向严勤。

“掌柜的我以前来过你这里的。”

“记得,记得。”

“我在这儿看看书可以么?”

“看书甚好,甚好,你想看什么书,我说与你听。”

“我正在习武,师傅嫌我资质差,我想知道这功夫中的道理是甚么。”

老者哈哈一笑,“你年纪虽小,就能想这样的事,却比那些一味死练的人要强。你是武馆的弟子?”严勤点点头,“哪家武馆?”

“武极馆。”

“是无极门办的武极馆?”

“嗯。”

“你师傅怎样教你们?”

“师傅只教了一套掌法,如今是大师兄教,他说要掌握一门功夫须练一千遍一万遍,到时就明白了。”

“你师兄说的有道理呢,只是到时‘明白’甚么,怕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呢。我说个寻常的事你想想看,”顿了顿道:“人初写字是歪歪斜斜,写得多了便慢慢工整了;可是一样的字,千人写却是千般样,谁的好谁的差?”

“是了,师傅也说过要把握自己节拍,不须看他人动作呢。”

“是呢,写工整不难,只要肯用功,于写字而言这也只是刚入门。其后字写得必是越发纯熟,或疾或缓,或凝重或飘洒,纵是随心所欲,一笔一划也自有章法气度,这或可算是精通了吧。”

严勤听得认真,说:“这样可算是掌握了么?”

“对常人而言可算是了,我却不这样想。字写到这般地步,不仅有形更是有神,你可知有神?”

“听先生说过形神兼备,有神韵。”

“是极,这便是神了,形有不同神亦有不同。还说那写字,字迹不同可说是各人脾气禀性所致;神之不同却是为何?”

严勤一怔,“为何?”

“不好说,不好说。”老者笑道:“老头子爱唠叨,你这少年也耐得住听。神不神的不去理他,空谈无味,你若有心不妨想想,功夫之多何止万千,你所学的功夫为何是这样,妙在何处,不足又是甚么?”

“功夫的好坏指的甚么?”

“就是让你打斗之时更厉害的功夫,想来师傅教给你的只是寻常的功夫,还有一些是不教的。”

想到自己所学和长吉他们的确不同,心中了然。“不过也没甚么,你看过这里的书,明白了功夫中的道理,岂不就和学了好功夫一样么。”

严勤听了笑,问明老者便去看书,不时还问上几句。

及至晚间,严勤躺在床上,回想老者所讲的话,又想着田师傅、大师兄的话,还有林先生和教书先生的话,肯定了一件事:功夫就是要多练,这不是敷衍搪塞的说法。我之所以会困惑,是因我习武时日尚短,还不曾入门,察不到练至深一些的妙处;加之师傅对我等另眼相看,心中不平,对他的话难以入耳。还有就是大师兄督促不紧,我虽用功但难称用心。我之练功不过做足动作,不曾全心投入。从不见朱旋长吉的面,就知师傅对他们管束甚严,使其心无旁骛,哪像这里如此松闲。我虽对武有兴致,可是根底既浅,若不能切进,又岂能长久。事已至此,我资质不高,不得重视,练不得当,习不得法,怕是落后朱旋长吉甚多,只是一味苦练也难追及,还是要去书老板那里找补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