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军官爹地的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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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再见,老兵!

杨子夫当天下午就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了,恰好被推门进来的老玉米看到,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现在就收拾?队里给你通知了?”

杨子夫摆好自己桌子上的一小盆仙人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给战友。

“嗯,庭后通知就下来了,让我今晚七点之前离开基地。”

庭审过后杨子夫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被叫去一间小办公室里谈话,老玉米他们自然是无法跟进去的。

“这么急?”老玉米皱了皱眉头,不能怪他不满,虽然这一次的决意明显对杨子夫有所偏袒,甚至还十分诡异的给他升了一官,不过同时也算是把杨子夫从队伍里除名了。借调到地方上一年不许归队,只是换了一种强制退役的说法罢了,一年,甭管是不是留在部队里,杨子夫再想回来都需要有一段不短的适应期,一下子离开这么久,状态上肯定会一落千丈。这落在老玉米眼里和废了一名优秀的战士没什么区别,这也是他最为恼火的地方。禁闭、记过、检讨、撸职甚至是进监狱他都不会有很大的怨恨和火气,但既然你要保下杨子夫,那又为什么做出这种不痛快的事情呢?

“早点也好,省的你送我送搞的大家都不好受。悄悄地走,最好。”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天外飘来一样,空洞飘忽。他身后的阳光静谧地洒在地上,窗外的天空云卷云舒,难得一个好天气。

老玉米上前几步,和这个“不幸”长了一张娃娃脸、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解放军战士来了个男人间的拥抱,千言万语鲠在一喉。从今天开始,他们的人生将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岔路,多年的生死与共,无数次的同舟共济,终于也到了离别的时刻。当一人踏出这座军营的大门,他们或许就真的是永远的诀别!

“保重。”

“保重。”

时光悠悠,六年倏然而逝。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岁月流水般滑过,他想起了自己刚入队时的憧憬与紧张,想起了第一次在后山那座衣冠冢前宣誓的郑重,想起了第一次目睹战友牺牲时破碎的情感,想起了第一次任务,想起了第一次杀人。

现在,他马上就又要尝试另一个第一次——第一次离开这座军营,真正地离开。这是他人生当中的某一个第一次,也是另外许多个第一次的最终音。一件事情的结束往往都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一件事情的开始,也往往都是另一件事情的结束。

“别送了,我自己认得路。”杨子夫提着自己的包,对着身旁的老队长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老玉米摇了摇头,只是神情坚定,显然不打算放弃。

“你来是我接的你,你走自然也要我去送你。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

两人慢慢的走过操场,午后的时光懒洋洋的,让人不想动弹,过了好一会老玉米才又开口道:“东西都带好了吗?”

“带好了,该还的也都还回去了。”

穿着自己去除掉肩章常服的杨子夫看不出有什么失落,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那就好。”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站在大门前,老玉米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开口:“到了地方上就不要再用咱们的条例来过日子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千万多动脑子。你性格并不急躁,一定能很快适应的。”说完,他把自己的臂章撕了下来,递给眼前这个自己见过的最优秀的兵。

“拿着吧,后勤的那帮****的肯定不舍得让你带出去。”

杨子夫扯了扯嘴角:“那也是为了保密。”

每个离开这支部队的人都会留下自己的臂章,陈列在基地主楼的大厅里。没有照片,没有介绍,没有豪言壮语,只在自己的臂章下面加上一个名字,和离开部队的年份。

离开,就意味着牺牲或者退役。

朴素的让人想落泪,但又能轻而易举地就使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杨子夫在自己手里把玩了一下那枚属于队长的臂章,突然想起了什么,调侃着说道:“这图案谁设计的啊?我要是拿出去戴上绝对有人以为这是假货,哪有部队的标志是这样的。”

臂章上的图案和普通的部队不同,他们拥有自己设计的独特标示,这也是特殊部队的特别殊荣了。而他们的标识却让人很难和解放军以往的形象联系起来,因为他们在上面画了一只斜戴着黑色贝雷帽的银白色骷髅,省略掉下面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倒是轻而易举的就能联想起兵痞二字。

老玉米一反常态的有些窘迫,他小声地说道:“我当时是想画个老虎头的,都是那些混蛋非要弄个特别的……”

杨子夫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一直到临走了才知道臂章是你设计的?”

“你平常也用不到这玩意儿嘛,再说了当年七嘴八舌跟大队长掰扯这个的人也差不多都躺在后山了,就剩我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队长。”

都躺在了后山。

这理由真不错,很容易讲得通。

杨子夫不知道和自己同年入队的战友一个一个离开这个世界,只留下自己继续默默承担着扛起祖国最蜿蜒最黑暗最血腥的边防线,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总之他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面前这个饱经沧桑的老兵内心的感受。现在他也要走了,离开这个处在和平状态已经几十年国家的阴暗面,数年来再一次回到自己原初存在的地方,开始享受自己极力维护过得平静,呼吸阳光下的空气。

这算是自私吗?算吗?不算吗?

自己不过才在这里呆了六年,了了两千多天,老玉米呢?

本应该心安理得,坦坦荡荡走出大门的杨子夫踟蹰了。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无愧于心,能够离开这里自己除了不舍是不是还有些内心深处的庆幸,又甚至于有些窃喜?

老玉米彷佛看出了点什么,他拍了拍杨子夫的肩膀,指了指他的身后,皱纹已经明显如裂缝的老队长笑着说:“走吧,小子,别多想。到了地方上好好活,别再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门外的吉普早已经热好了车,从这里到市区还得两个小时。

杨子夫握紧了手里的提包,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兵,转身离开,在门口哨兵无声的告别中悄悄离去。

六年前,他通过这个检查点,年轻气盛,区区数十秒仍嫌繁琐;六年后,待重头来过,孑然一身,却又何止负重千钧?

坐在后座上,通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即将步入中年的老家伙挺拔的身姿,距离渐渐模糊了视线,但杨子夫能看出他依旧站在朝自己敬礼。

再见了我亲爱的战友,再见了我的军营。

“去火车站吗?”

“不,我想先去趟长安街,可以吗战友?”

“行是行,不过去那干嘛?”

杨子夫长呼了一口气,眼光没有焦点,微笑着说:“都说是守护京畿重地的御林军,可我还从来没穿着过军装看一眼天安门上的五星红旗呢,看一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