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曲声,杨子夫知道,他又一次能安全的回家了,任务已经完成。
身后抛下一地的尸体,一架武装直升机腾空而去,机长和基地沟通了一下,径直朝北方飞去。
老玉米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驾驶舱,扶着墙壁笑呵呵的说:“嘿,兄弟,带货来了吗?”
副驾驶座上的负责武器操控的年轻军人很热情的转过头,对他回答道:“带了带了,在后边挂兜里,我放了一箱呢。”
“哈哈,谢了帅哥。你是新来的?我没见过你啊,哎好好,不多问,不多问行了吧?真是,多少年的伙计还这么外道……”
机长瞪了一眼多嘴且碎嘴的老玉米,后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挥着手走了回去。在后半部分靠近机尾的地方有一个防水袋,老玉米看了看周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队友,蛋疼的说:“娘的,都不愿意动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杨子夫偷偷睁开一只眼,瞟了瞟站在机舱中央的老玉米,偷偷一笑,他知道,自己身边的也都在做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事情。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不知道,这回以后,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的杨子夫,第一次感到了愁的滋味。
老玉米费劲巴拉的往后走去,突然一阵气流吹过,直升机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老玉米摔在了一个家伙的背包上,上面沾满了热带雨林的泥土,说不定还有某些动物的米田共或者遗骸。他赶紧爬起来拍拍嘴,大怒的一脚踢飞了那个装睡家伙的作战背包,又狠狠地在他头盔上拍了一巴掌。
发泄了愤怒,最后还是得起身把东西带回来……
因为要是不赶快的话,等飞到基地那就彻底别想喝了。
等他晃晃悠悠地扯着军绿色的兜袋走回来的时候,一群人都嘿嘿笑着腆着脸睁开了眼。老玉米眉头皱在了一起,喝道:“瞧你们那点出息,就他妈的那么累啊?起身走走都能死是怎么的?”
众人不理会他的更年期骚动症,轻车熟路的从袋子里拽出一捆易拉罐,外面还用报纸包了起来,看来陆航的兄弟上机前已经打上厚厚的掩护。
几个人一人抽出一把多功能军刀,三下五除二就戳开了包装,迫不及待的一人拿起一罐走回座位上坐好。
老玉米举起手里的易拉罐,大吼一声:“我们是谁!”
“黑色贝雷!”
“我们如何!”
“战无不胜!”
“干杯!”
众人欢呼:“万岁……”
砰砰砰啤酒洁白的雪花四处飞溅,顿时机舱里就到处都是酒精的味道。
机长恼怒的回头看了一眼,十分明确的把自己的不满写在了脸上。但转过头,却是充满了笑意。
又一次活着回来了,活着,真好!
后边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喝着啤酒谈论着回家的事情,而杨子夫却是有些黯然。老玉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边上的兄弟很体贴的靠到了旁边,给他们两人留出位置。他们也很担心杨子夫的情况。
“队长,这次回去我可能就没法呆在队里了。”
“放心,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大队长会想办法解决的。”老玉米顶了顶他的肩膀,安慰道。
杨子夫苦笑一声,看着窗外逐渐消失的森林,他从来没有一次这样害怕回到基地,尤其是在完成任务后。
他害怕了,入伍十年,年轻的老兵第一次害怕了。
“大队长帮不了我,我杀那家伙的时候心里根本没有担心,我恐怕有……”
老玉米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显然,眼前这个全队拔尖的家伙怀疑自己心里出现了裂痕,出现了无法遏制的嗜血的梦魇。
“放屁!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参军十年,入队六年。这六年你执行过多少任务?你的队友执行过多少任务?你可见过他们怀疑过自己?他们怀疑过你吗?你要是这么想,才是最大的问题!”
杨子夫后脑靠在圆形的窗户上,长吐了一口气,摇摇易拉罐,一口灌下:“但愿吧,我想不出来自己离开部队还能去哪……”
老玉米沉默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边手里握着国家赐予的尚方宝剑,一边却又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态,那种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心中的猛兽越来越强大的感觉绝不好受。他们已经习惯了杀人,杀死一个和他们在生理结构上完全相同的两条腿同类已经激不起他们心理的波动了。敌人永远不算是他们的恐怖,麻木,才是他们最害怕的敌人。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每个士兵都有离开部队的一天。当自己习惯杀人后,回到社会,发生问题时能克制住自己身体本能吗?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自我警戒,自己提防着自己,生怕一不留神失手打死了一个普通人。他们没人想把自己推向社会的对立面,尤其是自己守护过得那个。
脱下军装,是这支部队成员最大的一块心病,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到来。
很多老兵都会选择在退役后隐居一段时间,等到确定自己可以控制住后,才会与社会接触。
更有甚者,选择了极端的自残,自我放逐在社会边缘,因为他们中毒更深……
杨子夫这次任务的时候打死了一个俘虏,手段很残忍。但他不后悔,因为在离他们登机点五公里外的小村庄里,有三名战士被他活生生的折磨致死。人渣,自然需要用人渣的手段对付。
不过,他是个军人,所以他无法像那些军阀一样杀完人依旧能够逍遥。
面临他的可能会是军事法庭,亦或者若干年的监狱生涯,但他更害怕的是自己被大队长“求情”而能够免除牢狱之灾复员回到社会。
他宁愿去监狱里度过十年时光,也不愿意现在就回到那个他已经离开十年的“人间”,那对他来说不是求情,是更重的判决。
我是一名贝雷帽,我叫杨子夫,我杀了人,我可能会受处罚,但我不后悔。
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