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帆打开门,只见门前黑压压围了一群村民,大约有300人,扁担村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各位乡亲,小神云游到此,多有打扰啦!“张云帆脑子里搜索神话故事和神话书里的词语,提着中气,说的一字一顿,还让背后的灯光随着话音闪烁,努力显示神仙范。
刚才在门外说话的是一白须飘飘的老者,是本村族长,德高望重,见多识广,他见从门里出来的神仙既没有脚踩莲花,也无仙气缭绕,光着脚,破衣烂衫飘来摆去,莫名其妙的灯光穿过衣裤上的破洞,哪有点神仙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
老者转过头,悄悄对身边的陈老四嘀咕:“老四,这神仙有点穷酸呀!“
站在老者旁边的陈老四一直默不作声,听说神仙降临钱家后,他就怀疑是老钱吹牛,老钱家穷的冒霉气,还能有神仙降临?降临的也应该是衰神!老者叫他时,他就羡慕嫉妒恨地来了,结果看见所谓的神仙邋里邋遢,心下释然,见老者质疑,便顺势说:“二叔,神啥仙,分明是刚从乱葬岗爬出的饿死鬼嘛!“
张云帆见村民并不跪拜,知道自己的扮相不够光鲜,再仔细一看,大家肃然而立,就白须老者和身旁一个敦实男子在嘀嘀咕咕,猜测这两人必是村里有头有脑的人物,狡猾多疑,不把他们收拾利索,神仙戏就有演砸的危险。
钱源也发现苗头,忙悄悄提醒张云帆:“老头叫二叔,本村族长,和他咬耳朵的就是陈老四,俩人都是走路鼻孔朝天的人。“
张云帆跨出一步,离着老者有四五米距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老者。
陈老四冷眼看着,想知道“神仙“玩什么把戏。
张云帆什么也没说,老者却像丢了魂一般,满脸惊愕地走到张云帆面前。张云帆微微一笑,用手轻轻在老者面上一拂,老者只觉全身一麻,白色的头发和胡子蓬地四面张开,整个人像只白色大刺猬。
“老人家,您有何话说?“张云帆幽幽地问。
老头还没从晕麻中清醒,却见张云帆两脚微微离地,身子慢慢往上升,悬空三尺停住。
老者惊呆了。
村民们惊呆了。
钱源也惊呆了,他不知道张云帆用了什么法术,过去他认为张云帆疯疯癫癫不着边际,尽会吹牛,现在却猛然感觉张云帆是个奇才。从鄙夷到佩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此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老者忙跪下朗声大喊:“大神啊,欢迎降临小村,请赐仙教!“他对眼前的神仙已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众村民也服了,齐齐跪下:“请大神赐仙教!“
陈老四见大家都跪下,犹豫一下也跟着跪下,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不敢说。
张云帆见陈老四跪得犹豫,知道他还不服,便徐徐降落在他面前,缓缓对他说:“这位乡亲,你还有什么话说?“
“请问大神修行何处?“陈老四问。
张云帆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处,就编个故事说:“我乃后山山神。“
“既是后山山神,为何说云游到此?“陈老四紧抓漏洞不放,旁边的二叔偷偷拽他衣服,提醒他没礼貌小心惹恼山神。
“管着七十二山,后山只是其中之一,本尊云游四处,今日到此山!“张云帆暗赞自己机灵,多亏腹中饱食,脑子反应才快。
“何事劳烦山神大人?“陈老四见山神有问必答,心中有些信了。
还在多嘴,老子不客气了!张云帆瞪了陈老四一眼,提着中气说:“劳烦小神的正是你!“
陈老四一愣,强自镇静,他知道得罪了村里不少人,没想到这些家伙真跑到山神那儿告黑状,只是这山神为啥这么灵一请就来呢?既然世人嫌贫爱富,神仙理该如此,因为逢年过节,穷人最多拿一块五花肉祭祀,富人上供的可是整只猪头。
帮助穷人欺压富人,这算啥神,屁神!陈老四一生气,就在心里骂。
因为地瓜米饭不耐饿,张云帆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着催主人开饭。张云帆忍不住揉揉这不争气的肚子。陈老四看在眼里,心中高兴,你仙气不多,凡气倒不少,想到这里,胆子又壮硕起来:会不会是老钱请的神汉在折腾?他那几招,神汉使使劲也能憋出来。他想起今天占了老钱一袋蚕豆的便宜,老钱完全有可能请神汉跳大神吓唬村里人,把被占的便宜占回去,再从别人那里捞一点油水。
老钱这招很老辣嘛,看来平时的老实都是假象!
陈老四偷偷冷笑一声。
张云帆眼尖,见陈老四脸上不多的一丝敬畏消失,变成意味深长的冷笑,知道刚才肚子叫露破绽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饿痨病发作晕倒在地就麻烦大了。虽然年少,心里倒是不慌,尤其绝招还未使,便有心要收拾陈老四,便厉声说:“陈老四,你可知自己欺压乡里?“
“不知!“陈老四哼一声回答。看你怎么放马过来,他已经把对面的“山神“看做神汉,要一拆到底。
“为何敲老钱家竹杠?“
“他家的猪糟蹋我地里的蚕豆,你说该赔不该赔?“果然是为两袋蚕豆的事,陈老四越发相信眼前的神仙是老钱请的神汉吓唬,说话的声音由蚊子哼变成猛犬吠。
张云帆的肚子饿得越来越厉害,额头冒出冷汗来,再和陈老四纠缠下去,只会对他不利。对付赖皮就应该比他更赖皮,讲理只会讲死。便大喝一声:“大胆陈老四,藐视本仙,该当何罪!“
张云帆脸上密密麻麻的冷汗被陈老四看在眼里,他更确信眼前的所谓山神,连半仙都算不上,就是跳大神的,便嘿嘿一笑:“我有罪也该由天国律令处置,你来管我就是狗拿耗子!“
众人被陈老四的逆天巨胆吓坏了,白须族长忙拉住陈老四喝道:“老四,你喝多了!“
“二叔,这个山神是假的!“陈老四甩开白须族长,大声说,“他是老钱请的神汉,故意来讹诈我!不信?那就请他腾云驾雾给我们看看!“
“陈老四,你不配!“张云帆眼前金光乱闪,感觉撑不住了,于是快刀斩乱麻:“你侮辱本仙,罚你赔钱家两头大肥猪,每头不低于300斤!“心想这两头猪应该让钱源家赚了,忍不住得意地看了钱源一眼。
白送两头300斤的大肥猪,简直等于千刀万剐陈老四,他伸长脖子,像只好斗的公鹅,大叫大嚷:“我不……“话未说完,张云帆右手一扬,只见一米开外的陈老四浑身闪电直冒,他咕咚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大小便齐齐出来,臭气熏天。
陈老四老婆一直在人堆里观看,平时她怕老公,对老公的事从不敢多嘴,见他和山神犟嘴,急得浑身冒汗,却又不敢劝阻,现在见山神放闪电击倒老四,吓得冲出人群,跪在山神面前磕头如鸡啄米:“请山神爷爷饶命!饶命!“
白须族长也来跪下,恳求张云帆:“老四平时就是个傻子疯子,请山神爷爷了他吧!“
众村民也一齐跪下。
张云帆没有说话,一摆手,摇摇晃晃往屋里走。
其实,张云帆不是不想说,而是饿得张不开嘴。
陈老四老婆不明就里,以为山神怒气未消,不肯原谅老四,吓得忙求白须族长。
白须族长忙对张云帆背影深深一磕头:“请山神放心,只要老头我有一口气,一定让老四赶两头肥猪过来。“
众人散去,老钱夫妇不敢进屋,坐在屋外槐树下的石条凳上,远远看见紧闭的房门内,灯火通明,儿子钱源跑来忙去伺候山神的身影不时从门缝里一闪而过。陈老四得到报应,老钱心里很舒服爽快,可是两头大肥猪作为赔偿就太重了,重的他不敢收下,一面又感觉奇怪,想不出做了什么好事感动山神降临自己的茅屋,把烟锅里的叶子烟吸成灰也没想明白。
“明天去看看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老钱对老婆说。
老婆没理老钱的话,她考虑的是儿子的前途。“你说,山神会不会收咱儿子当徒弟,我看神仙挺喜欢儿子跑前跑后伺候的。“
“这个当然好,只是神仙的心事不好猜,也不敢猜,天机不可泄漏嘛!“老钱喜滋滋地说。当一个未来神仙的老子还是很有意思很有前途的。
这时,村里的乡亲陆续送来贡品:烧鸡、烤鹅、煮鸡蛋、干花生、掐花馒头等。带头的白须族长还和老钱商量,准备全村凑钱杀两头大肥猪祭祀山神,同时在山顶修座庙,以便烧香还愿有地方,毕竟以后有事少不了麻烦山神爷。
…………
四只烧鸡、两只烤鹅、十个馒头下肚,鸡鹅的骨头在张云帆面前的桌子上堆成小山。可是如此饭量却痩成竹杆,钱源不明白张云帆的饭吃到哪里去了。
还令钱源不明白的,是张云帆震慑陈老四等人的小把戏。张云帆把它们胡乱堆在桌角,钱源把这些缠绕着金属线和奇怪盒子的东西拎在手里,怎么看也不懂。
“都是些前世的普通玩意儿,”张云帆靠在椅子上一边剔牙一边轻描炎写地说,他吃饱喝足的样子活像一个踌躇满志的土匪头子。“这是定向声波发射器,可以把声音聚焦成一条线,传送到专人耳朵里,旁边的人完全听不见。“
钱源想起父亲对着房梁寻神仙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是怎么让族长的头发胡子蓬松成刺猬毛的?“钱源继续好奇地问,“族长是不是很遭罪?“
“我用静电烫发器给他做了个发型,一点不难受,稍微有点麻,但已经够让他惊世骇俗的啦!“张云帆得意地说。
钱源不懂什么是“静电“,张云帆也不嫌弃,只淡淡地说:“这些都是前世人的知识,他们的科技发达程度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这些蛮荒的现世人,太孤陋寡闻了。“
“云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有人教你吗?“钱源羡慕地问,话里忍不住只叫他名,已经暗含无限敬佩。
“做梦学的,现在你相信了吧?”张云帆得意地说。
“信啦,信啦!”钱源五体投地,眼见为实嘛。他想起什么,又问:“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做的?“
“以后再告诉你!“张云帆神秘地说,一边收拾那堆玩意。
钱源指着一个碟子大的金属圆盘问:“这就是让你飞起来的神器?“
“嗯,它是一个微型反重力发动机,“张云帆点点头,突然问钱源:“想不想试试,很好玩!“
钱源点点头,犹豫着问:“不会飞到天上老天爷哪里吧?“张云帆一愣,恍然明白是钱源怕飞到九霄云外,笑着说:“你小子就是仔细,一个玩具没那么大能量!“
张云帆把微型反重力发动机绑在钱源腰上,打开开关。
钱源立即感到好像有双手托住他的腰,慢慢往上举,他飘飘悠悠悬浮在屋子里。“怎么办?怎么办?“他惊喜交加地喊。
“身子前仰往前飞,后仰就后退,千万……“张云帆刚要说“动作千万要柔和“,可是为时已晚,钱源已像扑火的蛾子乱冲乱撞,越飞越快,砰地撞开大门,撞在院子里正侧耳倾听屋内动静的老钱身上。
老钱看见儿子在离地三尺的空中像走马灯似的乱转,山神呆若木鸡地站在大门口,恢复凡人面目。
“糟糕,得意忘形露馅了!“张云帆明白,那层纸被自己无意中捅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