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来救我的,莫不成是专门来追杀这人的?”
彼时裘晚棠叫泪湿了眼眶,风髻雾鬓,一双美眸只紧紧的凝着他,如碧波微颤的瞳孔深处,仅映着他的面容。
裴蓠忽然觉得手中搂着的楚腰有些炙人。
“我不曾这么说。”
裴蓠想要放开她,不防裘晚棠伸手勾了他的脖颈,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裴蓠呼吸一滞,白玉般的履薄耳垂一时泛起了淡淡红霞。
“你这女子……。”
裴蓠咬了牙关,正要说些什么。裘晚棠却靠近他的鬓边,低声道:
“门外有人。”
裴蓠闻言一惊,就忙附耳去听,果真有稳健的脚步自远及近。当下他便顾不得二人的姿势暧昧,揽过裘晚棠,提气几步隐到了那株虬曲的香樟之上。
美人在怀,香盈满息。裴蓠这才觉得他与裘晚棠之间的情形着实有点尴尬,他放宽了她的身子,稍微挪开了几寸。
裘晚棠自然察觉到了,她不舍他的疏远,可又不能厚颜的要求他靠近……。
她瞳仁一转,瞬时有了主意,
“我是个弱女子。”
裘晚棠抿了抿唇,斜眼瞥向裴蓠。
裴蓠神色不变的观察着树下的院落,只敷衍的应了她一声。
“我不会武功。”
裘晚棠再接再厉,模样甚是委屈。
裴蓠这会儿倒是多瞧了她一眼,但并不曾多说什么。
裘晚棠便清了清嗓子,道:
“你的手若是不着力些,我就要摔下去了。”
她说着,目光在裴蓠的手臂上掠过一圈,黛眉携笑。
裴蓠这下明白了,他又让这女子戏耍了一回。内心不平之下,他禁不住回嘴道:
“那你不如下去吧。”
他语落,正要假意放开唬唬她,免得她总娇腻着来撩拨他。
“可别做真了,你——”
“吱呀——”
裘晚棠的讨饶声几乎与推门声同时响起,裴蓠悚然变色,急忙将裘晚棠拉回。他心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裘晚棠被惯性一带,却真是紧紧贴附在了他身上,半丝缝隙都无。
两团丰润的绵软压在胸膛,二人交缠的鼻息似乎都带着灼热。但裴蓠与裘晚棠此时都没有了多余的绮念,他们放缓呼吸,凝神望着院门。
一双云纹蓝缎的靴履首先踏了进来,紧接着是雪白滚边的袍角。来人衣袂带风,身姿清濯如竹,裘晚棠细看他容貌,瞳孔却立时骤缩。
裴珩。
他如何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这之间,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裴蓠察觉到她身子的紧绷,俯首去看她。
“你认得他?”
他的眼里多了些复杂与怀疑,但裘晚棠并没有瞧见。
“那不是你的兄长吗?”裘晚棠回道,“京里哪个不知,娘亲带我去春会时,闺阁里的夫人和姑娘时有谈论。”
说完,她便巧笑嫣然的仰眸睃他,打趣道:
“他未成婚之前可是夫人们心中的佳婿呢。”
裘晚棠的玩笑话冲淡了之前的紧张氛围,裴蓠含媚的眼尾微挑,轻哼了一声,可心底到底是安定了下来。
裘晚棠趴在他胸膛上瞧他姣艳蛊惑的精致五官,越看越觉得想逗弄他。说也奇怪,他们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两人的互动却默契的很,不见生疏与羞涩。
可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裘晚棠遗憾的收了心思,暗暗寻摸何时才能到九月。
“你是否邀了他?”
裘晚棠正念着婚事,突闻裴蓠压了嗓子,低低问道。
“不曾,我也是现在才知他也来了。”
裘晚棠摇了摇,有些迷惑他何出此问。
裴蓠蠕了蠕唇,示意她去看。
“他手上那钗子,可是你的?”
裘晚棠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却见裴珩手中执着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神色淡漠的看着地上男人的尸身,那过分平静冷情的俊雅面貌,只叫人泛起丝丝凉意。
裘晚棠瞧清那钗后即怔了怔,脱口而出道:
“那钗我中午换衣裳时就寻不着了,怎的会在他手里?”
裴蓠闻言,眉心逐渐蹙笼。
“竟真是他做的。”
裘晚棠不明所以的用眼神询问,裴蓠嗤笑一声,道:
“打昏了你拖去,再取你的钗做信物,你道他要做甚?”
裘晚棠兀的抽了口气,她本就通理,听了他的话,哪还能不知裴珩的念头。
这裴珩,竟是想毁了她的名誉!
钗子在手,私相授受的罪名便扣上了,若到时再让人发现她,或是衣衫不整,或是被侮清白,不论哪一项都会将她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前世也是这般,为何裴珩如此心狠,一个两个的都打着她贞洁的主意。
裘晚棠揪着帕子,心底的愤恨几乎快要漫溢出来。
她之于裴珩的印象,实在浅薄。她前世只听闻他不是左丞府的真正嫡系,原是族里抱养来的,但他为人争气,得了永安帝的眼,平步青云。但为何要抱养他,他又是哪家的郎君,她却一点也不知晓了。
他们本就无冤无仇,甚至她还即将成为他的弟妹。他究竟是为着什么要这般害她呢?
裘晚棠拧眉,目光不弱分毫。
不管他陷害她原因是什么,但他既然已着手做了。她也不能任人鱼肉,想要毁了她这个人,还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你可否帮我一件事?”
裘晚棠侧头问向裴蓠,她的容貌在斑驳的暖煦下略带朦胧,凤眸丹唇情致两饶,灿如春华。
裴蓠有一瞬间的惊艳,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掩饰着方才的失神,撇嘴道:
“他是因着我的缘故,你不必涉足。”
裘晚棠笑容不变,
“可他还是害到了我,况且,害你同害我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夹杂着暖意,淌过裴蓠的心口,他倍感熨帖,口里却不温柔:
“你又会有什么主意——”
顿了顿,他不自然的咳了几声,点点胭色攀上瓷腮,更显风流蕴藉,方桃譬李。
“你且说来听听。”
裘晚棠被他逗的莞尔勾唇,随即近他耳边,吐气如兰。
“将计就计。”
裴珩把玩着那支莲花钗,漠然的瞧着地上那具尸体,半晌后忽而勾唇讽笑:
“废物。”
他此刻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如玉君子的质态,那将人命当作草芥的不屑,直叫人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位芝兰玉树的温文公子吗?总归裘晚棠是不愿去想的。
裴珩并未发现他们,他静静的伫立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果不其然,不到片刻,一阵颇显凌乱的脚步声就匆忙的响了起来,裘晚棠与裴蓠拢了眼去看,却惊见方才逃走的丫鬟被三个魁梧家仆压着带到裴珩的身前。
裴珩垂了眼睑,抚着钗上的珠花问道:
“可让她冲撞了女客们?”
三个家仆里为首的拱了拱身,回道:
“小的们去的及时,见人后就堵了嘴,没叫她惹事。”
裴珩微微勾唇,端的是清逸尔雅:
“做的不错。”他说着又瞧了瞧丫鬟呆滞的目光,眸带鄙夷,“原是个这么没用的,怪不得成不了事。”
三个家仆连连应是,神情讨好。然而裴珩却似厌烦他们谄媚的做态,便伸手阻了,皱眉道:
“你们把这儿清扫干净了,一会儿夫人问起来,就照昨天那么说。”
他的视线落在那丫鬟身上停了停,马上又转了开来,毫不在意道:
“她就归你们处置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记得,处理的干净些。”
裴珩根本不认为自己这般吩咐有何不妥,即便他知道这丫鬟落在三人手里,清白定是保不住了。可谁叫她自个儿不争气呢,至多她也只能怨怨命了。
那三人眼中顿时淫光大盛,不住的搓着手,上下贪婪的打量着那细皮嫩肉的丫鬟。裴珩看此情状,也不多话,只把钗子收入怀中,转身走了出去。
裴蓠与裘晚棠远睹他离开,都沉下了脸色。
“确是个狠心的。”
裘晚棠说道,眼见着底下两个家仆拖了尸体,打了井水来清扫。为首的那个却不住的揉着丫鬟的私密之处,那丫鬟恍若无知无觉,在裘晚棠看来,更像是被下了药。
“他向来如此。”
裴蓠冷声道,但两人根本没有救那丫鬟的意思,毕竟是她先要来陷害裘晚棠,这种下场,也算是她该得的。
“他这回出去,应是会引了我娘亲和姨母来。”裘晚棠低头沉吟片刻,随即侧眸望向裴蓠,“我们时间不多,该说什么话,得由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