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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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郡主招婿怒劈司马梁王惜才馈赠绿绮(2)

画工须画云中龙,为人须为人中雄。梁王何许人也?天下孝为先,若闻其母窦太后疾,即口不能食,常思能伴母后膝下,然为王入朝次数有限,待母后病好乃敢食。其母亦爱之甚厚,皇兄景帝非常感动,太后及皇上无不赏赐甚殷。于是,公元前147年春,富可敌国的梁园便决定大倾财力举办这场亘古未有的睢阳琴会。其时恰逢相如主事这场盛会,梁王长女刘嫣欲以琴招婿的消息传出,天下未婚才俊趋之若鹜,导致梁府三百里东苑远远不足以容客。原本拨付相如的十万金运作费用不但用不出去,反倒赚了一大笔。何也?报名者众,只好以出售门票来控制人数了。相如虽以十金售一票,岂知天下豪富者众,一买就上百张,买来作甚?全因郡主刘嫣有沉鱼落雁之容呀,多买票让自己的亲友团能进入,以期为自己鼓掌吆喝啊!琴会门票最终被倒票者卖至百金一票也尚难求。

相如将赚来之钱以火红色大肆装扮三百里兔苑,四周均采购安汉蜀红装点围墙,入苑通道以蜀红地毯辅之,搭建高台于忘忧馆荷塘南侧供梁王上座,荷塘四周置二十琴台,供琴会进入决赛的二十名青年才俊抚琴之用。

梁王与以纱蒙面的郡主刘嫣入座台上,见相如居然以十万之金将琴会办得如此豪华,亦不胜喜之。刘嫣欣然道:“父王,你看这司马先生如何?”“虽才高八斗,但不过是以赀为郎,能和我比吗?我想让谁当郎官谁就得当。”“爹,女儿不是那意思,天下几人能和你比呀?我是说相如才貌双全啊。”

“才貌能当饭吃?嫣儿呀,为爹也喜欢相如,但你要听爹一席话,婚者,自古门当户对。如果你不听话,就是害了相如,我叫他今天死他就活不过明天,听懂了吗?”梁王恼怒地道。

“不!爹爹,相如活不过明天,那女儿就没有后天,请恕女儿不孝!”刘嫣亦紧紧盯着父王,毫不退让。

梁王鼻孔里“哼”了一声,望望台下万余观众,起身朗声道:“我睢阳举办琴会,意在以琴会友。今睢阳琴会分序曲、赛曲、终曲三部分进行。赛曲由小女刘嫣郡主评定名次,序曲、终曲由寡人决定曲艺形式。如何?”

“大王英明,大王英明。”“好。现在序曲开始,寡人台旁置有绿绮名琴一方,请我梁府司马相如上台奏曲。”

“爹,你的意思是不让相如赛曲了?爹爹,女儿今生只钟情于相如一人。”刘嫣猛地站起身来,“如果你硬要拆散我们,爹爹,那好,那好,请恕女儿不孝,女儿唯有撞柱殉情!”言罢,转身欲走。

这一变故是梁王始料未及的,吓得他一把拉住刘嫣:“不是,不是这样子的。女儿啊,不是为爹薄情。这样吧,如果,如果今天相如对你有意,为爹就从了你。”

相如上得台来,在梁王右侧的绿绮琴旁坐下。手指在绿绮琴上一拂,立时便有清脆的琴声悠扬传开,余音久久不绝。

“绿绮!音色如此绝妙,果然名不虚传!”相如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相如略调宫商,美妙的音律瞬间自指间流泻出来,懂琴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伯牙最着名的一首《高山流水》,其曲古朴典雅,韵味隽永,旋律悠扬流畅,风格淡雅清新,在相如魔幻般的十指撩拨下,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风貌。全曲以清弹为主,由高山和流水两个部分组成,前半部分运用相隔两个八度的带按滑“大撮”,浑厚而优美的音色,描绘了高山之雄伟苍劲,乐曲的后半部分则在按滑的同时大量连续地使用上下行刮奏的手法,细腻地刻画了流水的不同形态,由细流涓涓低至婉转直至汇流成河的壮丽景象。

一曲终了,余音犹萦绕耳边,在座无不惊讶乃至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享受着琴音所带来的美妙感受。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众人抬头一望,这亦宛若仙乐一般的声音出自郡主刘嫣之口。

梁王也从相如惊世之曲中回过神来,一看刘嫣,见她喜形于色,似乎挑战道:“看看天下还有谁能胜过司马相如了?”

梁王再看看相如,如此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如果刘嫣能嫁与他,也是一桩美事呀。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拍手道:“好!司马爱卿,小女说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啊!”

立时,台下掌声如雷。相如忙站起身来,向梁王一揖后再向台下众人一揖:“不是相如弹得好,是绿绮琴太好了。”见司马相如如此谦虚,竟有人毫不避讳地带头喊出了“司马相如”,接着“司马相如”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一浪高过一浪。梁王微笑着站起身来,挥一挥手:“琴会第二部分,赛曲开始。”台下鸦雀无声,大家刚听了相如绝妙的琴声,再来赛曲,不是自讨没趣吗?良久有人高声道:“我们不弹了,请郡主取了相如为琴技冠军吧!”郡主刘嫣立马站起来脆声宣布道:“睢阳琴会以琴招婿,琴会第一名为,司马相……”“且慢!”忽然,台下一声雄浑的炸雷响来。大家定睛一看,一位身材矮胖的公子站了起来,众人不免嗤之以鼻:“穿着花哨,未免肚里就有货了吧?”刘嫣早看出那是成都窦家公子窦兴,不禁好笑道:“窦兴,你且弹一曲来让本郡主评一评?”窦兴拱手道:“郡主既道明了是以琴招婿,那我也不妨代兄弟们挑明了吧。今天能到此的二十名琴手,无不是倾慕郡主颜色而战。既已闯过重重关卡,谁愿半途而废?我想大家拼死也不会拱手相让吧?何况并非是战场上的以命相拼呢?刚才司马先生已经说得很是明了,‘不是相如弹得好,是绿绮琴太好了。’所以,我们还得比试呀!”这窦兴狡猾异常,知道自己一旦出场就会有不少的人来挑战,于己绝对不利,乃道,“左为大,我们就从大王左手之座开始弹起何如?”

“好!”大家一致叫声好。

梁王此时心想女儿嫁给相如也不错,就听天由命吧,便无心再管是相如或是窦兴得冠军了。

这郡主可气得很想纵身下去扇这窦兴一巴掌,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转念一想,你窦兴脑袋上有几根筋,我刘嫣还不知道?你再弹得好,也比我郎君司马相如差远了,也就气呼呼地道:“好,赛曲开始。”

岂料这窦兴早得知梁王对司马相如有过交代,便有恃无恐。更让郡主没想到的是进入决赛的二十名琴手都是徒有虚名,无不是靠钱财疏通进来的,进入决赛后又大都被窦兴买通了,无不敷衍了事,弹得贻笑大方。郡主心想,要我嫁给你们这些窝囊废,还不如嫁给窦兴这小子算了。于是就在相如前面取了窦兴弹的《幽兰》为第一名。

郡主的终身大事就定在了窦兴和相如之间了。

相如犹豫了,这窦兴既矮且胖,还生就一副尖嘴猴腮。让美若青芦的郡主嫁给他?这不免委屈了郡主啊。

相如将手指放在了自己心爱的司马琴上,调一调宫商,一声脆响即响彻整个东苑,久久不绝。

“这郡主就是青芦的化身吗?我害死了青芦难道还要负了郡主?”相如望着郡主期待而急迫的神情,忽然想道,“不!郡主就是青芦!郡主个性虽没青芦温柔,但也只是倔强了点吧。我要娶了郡主!我不能让郡主再如青芦一般为我陷入苦海!”

郡主望着相如火热的眼神,激动地走下台来,一直走到相如的司马琴前,颤声道:“相如哥,请弹一曲以定终身。”

“好,既然郡主如此器重相如,相如这就弹一曲。”相如十指拂向琴弦……“哈哈哈哈,”窦兴忽然朗声大笑,“司马先生不是说过了吗?‘不是相如弹得好,是绿绮琴太好了。’不定司马先生会弹出比我窦兴更好的曲子来吧?”

窦兴一语惊得相如呆了,是啊,我刚才不是在梁王身边说过这句话吗?说这句话不就是表示自己已经向梁王承诺了吗?自己即使过了郡主这一关,梁王那一关能过得去吗?就算作最坏的打算,郡主和我一起私奔了,这天下还不是梁王家的?能逃到哪儿去呢?如此,不但娶不成郡主反而是害了郡主呀!

相如电光火石般地一想,不禁痛苦地大叫一声:“青芦,吾再负汝也!”手起弦断。

谁也没听懂相如这一声悲怆的叫声,但那一声刺耳的弦断声却是惊得大家回不过神来。

相如起身,低头含泪道:“郡主,下臣愚钝,弹不出来了。”

刘嫣呆呆地瞪着司马相如:“你!你!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好你个司马相如!”

刘嫣忽地抽出相如腰间所佩司马剑:“我要杀了你!”刘嫣一剑刺去,岂料相如动也不动,刘嫣剑一偏,不知该刺向谁,正满腔怨恨无处发泄时,望着相如的司马琴,悲声道:“这琴,这琴伴了我两年。绿绮琴我都不愿碰,我就要弹你司马相如这司马琴。没想到,没想到我一片痴情最终却是一厢情愿。”郡主哈哈大笑,“我刘嫣,从此再不弹琴了。”

刘嫣忽然如疯如痴地舞着剑,恨恨地道:“那一场同辇田猎啊,相如你衣袂惊尘、风姿洒脱,痴情望侬,原是销尽红尘千古凄怨啊!那一曲琴声幽幽、宛转魂销,不尽的泪痕惊澜、相思情牵,直叫人百感魂翩、芳心缭乱,原是注定一生心碎啊!那一片凄凉楚佩,我独自弄影中庭,舞着满天的落落清影、寒寒心伤,相如你可知我愁断了肠啊!窗外子规暗啼,荼蘼黯谢,一夕西风,两心相异,哪里有同心相结、鸳盟香艳啊!我弱弱心魂,窗外西风,幽咽着对你的寒心,不愿负郎,却被郎负。曾经那一缕情深也已然是一片烟水茫茫、梦云惊散啊!琴歌为谁弹也,曾经以为是为我琼花一面,如今才知自己红妆天真,错倚了一个人间薄幸。曾经也以为我心只有你最知,却不料一刹弦断顿成凄凉,乱愁繁绪也已难分付瑶琴。纵然真的闲调司马,充其量是弹一曲心绪无端罢了!心碎了啊心未了,相如你的突然弦断,断的却是那一场你我情分、雨燕劳飞啊!”

刘嫣疯狂地挥剑猛劈,把相如心爱的司马琴连同琴几劈成了碎片纷飞。

“司马相如你听着,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总有个时候要落到老娘我的手上,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刘嫣,不得无礼!”梁王终于发怒了,但谁都听得出,这怒声中浸满伤感,没有一点威严。郡主倒平静了,扔剑向梁王抱拳道:“爹爹,女儿是个孝女,如你愿了。窦兴琴压群雄,请爹爹尽快择吉日将女儿嫁出去吧。”言毕,刘嫣转身一步一步踱回自己宫室去了。人群中一片唏嘘,感慨万千。好在枚乘、邹阳和庄忌依次弹起了欢乐的琴弦,让琴声逐渐恢复了喜庆的气氛。梁王重新振作起来:“现在终曲开始。这终曲我们就简单一点,”梁王举起台上的绿绮琴道,“谁能说出这琴的来历?”梁王一招手,即有几名侍从将绿绮琴捧下置于荷塘中央一高台上,供大家赏鉴。见无人能言,梁王只好道:“司马爱卿,你来说一说。”相如痛心,情绪极为低落,亦不愿多言:“这琴纹如梅花,黯如乌木,琴轸为镂花犀角,不贵金玉;琴弦为柘蚕白丝,不尚朱越。潼梓合精,蚌珠为徽,乃天然妙成,应为战国时期范蠡携西施泛舟太湖所用的绿绮琴吧?与号钟、绕梁合称三大名琴,不知确否?”

梁王击掌赞叹:“好,司马爱卿真才士也,此琴,寡人就赠与相如了。”相如欣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马爱卿,此琴,寡人就赠与汝了。汝还不谢恩?”

相如这下听清楚了,慌忙叩头推道:“大王,如此贵重的古琴,相如实不敢问津。”

梁王道:“宝剑赠英雄,名琴赠才子。此琴归于爱卿之手,也是得其所哉。”梁王一招手,随即宫人送来一卷绢帛,“此曲琴谱,一并赠与相如吧。”

相如忙接过琴谱,大惊道:“这,这不是范蠡先生的《凤求凰》吗?相传此曲早就失传了啊?”

梁王道:“此曲已多有缺失,不过,这也是当世之间仅存的硕果了,还望司马爱卿能有幸将它补全。”

“诺。多谢梁王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