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飞扬:第十六届新概念作文一等奖获奖者佳作A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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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个冬天的童话(3)

到现在我都记得我买的第一本《萌芽》是什么样子,黄色和黑色交错着的封面,里面有一篇韩寒的专访,还有另维的《六十分》。我一页一页翻着不怎么光滑的纸张,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看着每一个出现在杂志上的名字,我觉得他们都是我的神。

最后,我看到了新概念的比赛报名表,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届了。我认认真真地读完了参赛须知,还有一张报名表,我想能参加新概念比赛的都是牛X闪闪的人物。

我从初二开始写作,写的第一篇小说就被发表了,不过不是在《萌芽》上。

编辑很有亲和力,她会时不时地问问我的近况,催催我的稿子,鼓励我不要被暂时的退稿打败。从那以后我的笔就没有停过,如蚕吐丝,我一点一点地编织着自己的梦。

不停地写,直到高二,我已经发表了十几篇文章。那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萌芽》

了,偶然的一次机会,我买了一本《萌芽》。“第十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我觉得我有必要试一试,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在哪里。只是高二的暑假因为文理分科和家里人产生了分歧,虽然到后来我赢了,把理科改成了文科,但一个暑假的心情都被糟蹋掉了,我草草地写完一篇两千字的文章就寄到了上海市巨鹿路675号。结果当然是失败,我看到官博复赛名单下面有很多人都说自己哭了,因为他们感觉梦想离他们是那么的遥远。我却在心里暗暗地想,十六届,我一定要拼尽全力进十六届复赛。

写十六届的参赛文时,我是准高三,想着必须要在高三前搞定参赛文。我写了三篇,一篇关于梦想,亮点在结尾;一篇关于信仰,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题材;一篇关于爱情,我花了很多心思在这篇文章上练文笔。我寄的是挂号信,上海市巨鹿路675号,在信封上写了“新概念”。我把它们递进邮筒,感觉自己的希冀长出了翅膀,正在飞往距安徽有417千米的不夜城。

一月十三日。

十三日下午出了复赛名单。晚上十点,我下了晚自习回家后像往常一样看了看未读短信,小艾的两条短信闯入我的眼帘,心怦怦直跳。

——安徽省刘坤,是你吗?

——A组!你进复赛了!恭喜啊!我请你吃寿司!

参赛的事情我只告诉了小艾,她说你进了我请你吃寿司,没进你请我吃寿司。

我说好啊好啊,那一定是我请你啦。那时候我根本不信自己可以是五万人里面被选出来的二百人,我给自己的希望是百分之零点一。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几乎颤抖着给小艾回了一条短信:我要打电话给我妈!

我害怕妈妈不让我去上海参加复赛,因为高三是我的命,而复赛只是我眼前的一颗糖果。其实我情愿去品尝那一刻的甜蜜而放弃所有。

打开电脑,我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罗列在二百多人当中,是A组,是安徽省,是刘坤,但我害怕那不是我,而是跟我同名同姓的幸运儿。所以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给大赛组打电话,却一直没有负责人回复我的问题。直到我收到印有“萌芽”标志的挂号信,我安心了。十六届,真的是为我准备的盛宴。

其间新概念的大神有很多都隐藏在“新概念作文大赛”吧里,我加上了乔木的QQ,后来又加上了陈徐青的QQ。看着QQ里开辟给新概念的分组,我才意识到自 己已经一头撞进了新概念的圈子。

夏天的时候乔木许给我一支冰淇淋,她说你进复赛就来找我,我给你买冰淇淋!

她是我心心念念想要见面的乔木。

冬天的时候刚刚认识陈徐青,他说坤爷坤爷我请你吃放屁豆吧,我吃了许多,上海雾霾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他是我一直崇拜的青爷。

我揣着炙热的梦想等待着最后一次月考,然后我就可以去上海了。

一月二十五日。

机票要去合肥买,坐动车也要去合肥,被圈养在小城里的我和爸妈坐上了火车,慢慢地向上海迈进。

一路上我都昏昏沉沉的,睡一会儿起来看看几点了,然后吃点零食,上上网,再睡,如此反复。到了昆山站我开始跟青爷联系,他来接我,其间之涵也问过我有没有人接,我在群里说陈徐青来接我,翼姐说高端大气上档次!新概念大抵就是这样,温暖又神秘。

从8∶45到19∶00,我一直在脑海里勾画汉庭海友的样子,青爷的样子,乔木的样子,还有逸夫职业技术学校的样子,其实,通通都是新概念的模样。

下了火车,我跟青爷约好在西南出口见面。晚上的风很冷,人们都拖着很大的行李箱奔走在广场上。一共打了两个电话,我站在KFC门口等到了青爷。很高,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青爷看到我的时候笑了一下,甚至弯腰看了看我,也许他对我的第一印象是:很矮。

他带我坐出租到汉庭海友,我从包里掏出写好了寄语的《碎片》,是村上的书。

青爷拿到书比较惊讶:“呀,是村上的书啊?新书吗?”我有些窘,因为我不经常逛书店,对村上了解甚少。一路上老爸都在问青爷这个那个的,一直在邀请青爷一起吃个晚饭,青爷说不用了,我还有事。但是我爸还是说一定要一起吃个饭,青爷有些尴尬,我知道他晚上是真的有事,浦江和汉庭的小伙伴都在等着他逛夜市。

到了汉庭,我连忙拍照,这是我想了很久的梦想基地,每年年初都会住满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文艺青年。但我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文艺青年。

爸妈在办房卡,我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女生在冲着我笑。

“我是乔木。”

乔木齐肩短发、中分,穿着绿色上衣和红色裤子,以及一双单鞋。我跳上去给了乔木一个熊抱,乔木呵呵地笑。旁边的女生很白,鼻子很挺,披着及背的长发,她戳了戳我:“你猜我是谁?”

“之涵?”

那女生太漂亮了,我记得乔木说过之涵很漂亮。

“好吧,那我是之涵。”

“之涵之涵!”我跳过去搂了搂她。

“哎,我是咕噜啦,之涵比我漂亮。”

咕噜?在火车上咕噜跟我聊过天的,她说她是天津的,她叫孙艺境,她和妈妈一起坐动车来,她说那边检票的哥哥很帅。

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来就认错人。青爷拍了拍乔木,亮出了我送给他的书。

乔木说:“我的呢?我记得你说送我一本的啊。”我送给乔木的是马尔克斯的《恶时辰》,乔木拿到书之后说:“谢谢你,没想到真有我的。”咕噜一直都笑嘻嘻的:

“蜗牛,那我的呢?”噢,对了,我的网名是蜗牛。出发之前我在包包里放了十张明信片,都是写给新概念的小伙伴们的:“咕噜咕噜,我给你写明信片!”

后来青爷调笑乔木:“你看你看,我的一看就是小清新,你的就是重口味。”

这是我进大厅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大厅里有很多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桌球,可我一个也不认识,陌生感袭来,我顿时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咕噜和其他人跟着青爷逛夜市去了,我留在汉庭,乔木说:“真乖,美食都诱惑不了的妹子!”

我们在一起玩天黑请闭眼。方桌是两张长桌拼在一起的,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酒、烟、纸杯、吃的,还有书。我知道,我已经触碰到了以往我从未想过的世界, 我仿佛听到了心脏里的宣告:欢迎你来到第十六届新概念。

方嘉英做法官,我的左边是乔木,右边是大眼美女陈页。刚开始新人都不怎么会玩,大家都把责任归结在法官身上,方嘉英无奈地做了好几次真心话大冒险,内容极其猥琐,十八禁!

第一次完整地玩到结束,作为杀手的我输了,一元硬币,转到菊花是大冒险,转到“1”是真心话,我转到了真心话。新概念不会为难女生,乔木给我的题目是:

你觉得这里边谁最二?大家都冲方嘉英笑。方嘉英暴走了:“这还用说吗?这题还有悬念吗?啊?”虽然大家都这样说了,但我并不觉得方嘉英是最二的那个,充其量是第二名,因为我看到对面桌球台边拿着球杆、穿着花衣服的男生笑得特别傻。

“那个……穿迷彩的那个人最二。”我指了指那个男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个大笑的是方嘉英,后来全部都笑了。

乔木跑过去拉住了那个男生:“花花,这妹子说你最二!哈哈!”

“我去!我听到了你们知道吗?真庆幸自己没跟你们一起玩,不然最二的不就是我了吗?我还在想着等会儿怎么嘲笑方嘉英呢,这妹子怎么就指上我了?”花花拿着球杆有些激动地挥舞着。

我发现坐在我对面的女生特别漂亮,齐刘海、长发,穿着深蓝色的高领衫。

“嘿,乔木,那是谁啊?好漂亮!”

“喂,之涵,坤爷说你漂亮!”

原来那就是之涵,我忽然想起咕噜之前说之涵比她漂亮。

方嘉英总是玩到一半去抱小狗,然后摸摸它的头说:“欣雨,小欣雨,乖啊。”

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卷发、涂着红色唇彩的女生在一旁敲方嘉英。这就是杨欣雨吧。

玩着玩着觉得没什么意思,完全都是陌生的人。

超哥做法官打破了沉寂,他总是拿着扑克牌在桌子上磨啊磨,然后碎碎念:“开始了啊开始了啊,不要偷看哦!”

我观察着每一个人。乔木总是抽烟,之涵喜欢把手藏在袖子里捂着脸,花花可以戴着帽子把拉链一下子拉到看不到脸,陈页说话像广东人,翼姐有些沉默,方 嘉英喜欢戴帽子脸上有很多痘……晚了,我上去睡觉。我发信息给小艾,我说,新概念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是我心目中的严肃文学。

一月二十六日早上睡到九点我才醒,洗漱完毕我和爸妈去吃早点。吃完了他们要去南京路逛逛,我回汉庭。在门口遇到了咕噜,她在等她的室友。我准备给她明信片的,她说等会儿进去再给我吧,我不方便拿。我说好,然后就进去了。

大厅里坐满了人,有个妹子递给我一个本子,她要我的签名和联系方式。后来我也拿出了本子让大家签名,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天早上,我的本子绝对不会签到那么多名字。

手机收到了消息,若诗问我到底是谁,她在书架旁边,穿绿色衣服。我一抬头就看到她了,我拍了拍她,我说:“项若诗,我是刘坤。”若诗一把拍到我的肩膀上:“你就是刘坤啊!我找你好久了!”若诗别着红色发箍,我觉得挺可爱。

看到之涵了,她拿着大包在到处跑,我给了她一张明信片。她塞给我一片暖宝宝:“考试加油啊!好好考!这个用了暖和一点。”然后她就跑开了,给每一个参赛的女生发一片暖宝宝。一个男生甩了一片暖宝宝给方嘉英:“方嘉英,我知道你最需要了。”方嘉英一脸无奈:“我去,我又没来大姨妈!”

后来乔木拿了很多笔过来,她说没有笔的快点来拿,还有没复印身份证的快拿身份证过来,集体复印。乔木的头发湿湿的,嘴巴有些干,忙得到处跑。我听到她说身份证才想起来身份证在妈妈那里。我急得满头汗,我问若诗、陈页,还有乔木,我说没有身份证有没有关系?大家都不肯定。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尽快送过来。

第一批跟之涵走,之涵蹦蹦跳跳地带着大家去考场,汉庭空了一半。第二批跟方嘉英走,汉庭里只剩下两三个人。我急得要命,费了多大力气才赢来的机会,不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脱节啊。还好,妈妈及时赶到了。我们又坐了一会儿,等楼上没有准备好的考生们。

朱磊在一张白纸上不知道写了什么,乔木帮他照相。我有些恍惚,这都是我一直崇拜的偶像,现在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和我一样普通。

等到汉庭里没有人了,我们出发。

我喜欢上海的街道,干净、整洁、繁忙、精致,乔木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聊天,有时候我会和乔木并肩走,有时候我会被落在最后,我要拍照,我想定格住这一届所有的回忆。进了巨鹿路,我觉得身旁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充满了甜蜜。我拍了很多弄堂,还有沿街的店铺,最重要的是很大的标志牌——巨鹿路。

到逸夫职业技术学校的时候才十二点,若诗要去吃饭,我陪她一起。找了很多便利店,最后找到了盒饭,若诗说很硬,后来阿婆给了她一杯关东煮的汤,若诗将就着吃了几口。若诗感慨,是不是以后在外漂泊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嗯”

了一声。其实困难远远不止这么多,只是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吃完了我们往回赶,考场外面站满了考生和家长。我试着拍大屏幕打出的:

欢迎参加“作家杯”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可是阳光太强烈,拍出来的都是被强光照过的虚影,我有些失望。

大门开了,保安叔叔说把入场证打开拿在手上。进去了,我跑到黑板那里草草地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去207教室报名,然后就跟着若诗走了。在排队的时候听到别人说“我在303教室”,“我在304教室”,我一下子蒙了,因为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编号和教室的对应。我做事情总是很毛躁,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大脑在高速旋转:如果我找不到教室怎么办?如果我没办法考试怎么办?如果我被赶出了教室怎么办……然后,然后我发现我多虑了,一共只有几个教室,我很轻松地就找到了我的教室:305。

把包包放下,我去厕所贴上了暖宝宝,虽然上海的气温有零上十度,但坐在那里不动还是很冷的。乔木和之涵很贴心。

回到教室很多人都已经到了,只是我后面的位子一直空着。发试卷,我一点也不紧张,包括看到那两个变态题目的时候,心静如水。

第一个题目是一句话的续写,需要用名家体写,我看的中国名着并不多,各种名家的风格拿捏得不准,我看到第一个题目的第一眼就放弃了。第二个题目是命 题的:第十三个星座。我对星座还比较了解,我也知道有人传言第十三个星座是蛇夫座,但我并不准备写星座。列了一个提纲,打了两张草稿,我顶着星座的题目批判了社会现实。后来全身冰凉,手冷得不听使唤,字越写越丑,只有肚子上的暖宝宝散发着热量。我写得还算顺手,三点多一点我就收尾了,我没有写满三张纸,最后通篇看了一遍,改了一个错别字,交卷。听到监考老师订书机“咔”地一响,我知道自己的文章已经没有修改回旋的余地了。背好包,我出了教室,感觉异常轻松。

乔木和方嘉英在门口候着,乔木看到我抱了抱我,然后第一句话是:“你是第六个出来的。”她问我写的是哪个题目,我说是第二个。方嘉英一副算命相:“我就知道!”青爷在小亭子里坐着,我没看到他,他叫了一声“坤爷”。亭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男生蹲着在写东西,我问是什么,青爷问我写不写。是签约文集的资料,我写了一张。

中午我没有吃饭,有点饿,拿出进考场之前买的“张君雅小妹妹”嚼着。看到乔木站在一旁,我问她吃不吃,她摆了摆手。我又问旁边的男生吃不吃,他也说不要。这时我才看清那个男生是王宇昆。大神啊,我拿出本子和笔请他签名,他问我是不是B组的,我说不是啊,我A组的。他笑:“长得比较年轻。”

晚上吃了点东西准备睡觉,不怎么想去参加夜里的通宵活动。睡了一觉,准备洗澡,洗换的衣服都拿在手里了,却听到有人敲门。是之涵,她说,我们去玩吧。

我笑了笑说,好。大厅是满的,我在陈页旁边坐下了,这时候才真正认识了陈页,还有腾菲。我们三个跟着乔木走在大部队的前面,有几个男生背了好多啤酒,沉甸甸的,我似乎看到了今夜的狂欢。

大家坐下后都挺拘谨,有个男生唱了好多首Eason的歌,气氛有些醉了。我的手机一直在叫电量不足,电量不足。我开始变得慌张,我怕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