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弹指几朝几代,到头谁弱谁强?
人间战斗迭兴亡,直似弈棋模样。
说甚英雄豪杰,谈何节烈纲常。
天生侠义热心肠尽入襄阳铜网。
且说北侠听金钟一响,是一百弓弩手。有一个头儿,是圣手秀士冯渊,拿着梆子,提着一条长枪,听见金钟一响,就由更道地沟上边下去。大众听梆子的号令,刚出正南,上更道地沟门,正遇着北侠,拔刀就剁。冯渊听见刀声,往前一蹿,扭头一瞅,是北侠,他是认得的。立刻双膝点地,苦苦求饶,什么大爷,什么爷爷、大爷、祖宗、师傅、大叔、二大爷,义父、爸爸,全叫到了。北侠空有刀剁不下去。冯渊又叫:“你老人家肯饶了我。我就算计着你们老爷们该来了,小子在这正等着呢,别看你们老爷们尽管把铜网削碎,你们也不知道王爷在什么地方?盟单在什么所在?我愿作向导。你愿收我个徒弟,就是徒弟;愿收我个干儿子,就是干儿子;愿收我个孙子,就是孙子。”北侠一想也是,正短这么一个向导,说:“起来,我饶恕于你。”冯渊说:“你老倒是认我个徒弟,是儿子,是孙子?我好称呼你老人家。”北侠说:“你可是真心吗?”冯渊就跪在那里起誓说:“过往神祗在上,我要有虚情假意,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北侠说:“起去吧。”冯渊说:“我倒是称呼什么?”北侠说:“我已经有了义子,收你为徒弟。”冯渊复又就地给北侠拜了四拜,叫了两声师傅。北侠答应,叫冯渊起去。冯渊答应,乐的是手舞足蹈,说:“师傅,我先献点功劳。我一打梆子,弓弩手全出来,你可就杀人。可别叫箭钉在身上,钉在身上就死。”
他在这里梆梆梆一打,一百弓弩手听见梆子一阵乱响,大家出来,这个更道地沟最窄,并肩站不下两个人,只可一个跟着一个走。门儿又矮,出来一个,再出来一个。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宰一双。第三的被杀,第四、第五的回去,不敢出来了。东西北共杀了九个。南面的听见冯渊投了降,连一个也没出来。谁要把着一瞅,弩箭就射。
上头一阵大乱。是王官雷英,金鞭将盛子川,二手将曹德玉,赛玄坛崔平,小灵官周通、张保、李虎、夏侯雄带了些王府的兵丁,辞别了王爷,到此瞧看。进了木板连环,奔冲霄楼末层,进了五行的栏杆,到冲霄楼里头,脚蹬着大铁篦子往下瞧看。雷英一瞅铜网,尽都损坏。跺足捶胸,暗暗的叫苦。
按说在冲霄楼铁篦子上头,往底下瞅,瞧不见底下的事情,在前文可就表过。再者,铁篦子上四个犄角,单有四个大灯,昼夜不熄,故此看得明白。雷英看见冯渊投降。雷英咬牙切齿大骂。底下冯渊听见,也是破口的大骂。他本是个南边人,未说话先叫唔呀唔呀的,骂道:“唔呀,混帐王八羔子,吾跟着我师傅拿你们这些叛逆之贼来了,还不快些下来受缚。”金鞭将等大家问雷英主意怎么办。雷英说:“略展小计,管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吩咐兵丁,先把一百弓弩手撤回。后搬柴运草,拿火把他们烧死。破着这座冲霄楼不要了。王府柴草甚多,顷刻间,全把柴草运将进来。把软柴薪在灯上点着,顺铁篦子窟窿往下一扔。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下面人全吃了苦子。这火全冲着头颅就下来了,个个用手中的刀扒拉,连躲闪带用脚扒拉,工夫甚大。足下的软底靸鞋全要烧着。大众乱嚷。
冯渊偷着往地沟里一看,说:“这可好了,他们走了。咱们出地沟吧。”叫冯渊带路。冯渊在前,一个个都跟随着奔南边这个地沟。走到南头一看,不好了,把大板子盖上了,这还不算,上头压上石头,弓弩手在上头坐着。赶着出来,又奔正东,也是不行。照样四面全绕到了,全是不行。这火就更大了。徐庆嚷道:“死鬼活着的时候机灵,我们都为你前来报仇,你下阵雨也好哇!”冯渊说:“下阵雨也流不到这里来。”丁二爷说:“这可好了,他们不往下扔火了。这还有点恩典,他们往下扔生柴薪呢。”老道说:“更不好了,底下这都是火,扔下来的是生柴薪,全勾在一处。一阵风一鼓,大众全都是焦头烂面之鬼。这眼睛全睁不开,尽是黑烟。”大众在此受困,暂且不表。
单说蒋爷,容他们破网的人走后。拉了柳青一把,两个人出上院衙,奔王府后身。正遇徐良,蒋爷就说:“怕里头人少,我们看一看动作。”徐良也不能管。二人直奔王府后墙,蹿将下去,绕木板连环,直奔西南。柳爷问蒋爷:“你们怎么知道王爷住处?”蒋爷说:“我是听见魏昌说。”有个月亮门,进月亮门内,有北房。屋中有灯火,赶奔前来,戳窗棂纸,见王爷在后虎座里半躺半坐。手中托着一本书,当住面门,就见露着花白的胡须。两个王官面向里,靠着落地罩花牙子站着。叫柳青使熏香,拿了堵鼻子的布卷把鼻子堵上。把熏香掏出来,香点着,将仙鹤嘴戳在窗户窟窿里头,一拉仙鹤尾,屋中香烟就满了。蒋爷说:“你因为什么还不收起来?”柳爷说:“没熏过去呢!”蒋爷说:“那么些烟,还熏不过去!难道咱们外边说话他听不见?”柳爷说:“怎么不躺下呢?”蒋爷说:“两个王官靠住阁子了。”柳爷说:“王爷怎么不扔书?”蒋爷说:“你不用疑心,跟我进去吧。”蒋爷掀帘栊就往里走。柳爷将熏香盒子收了,在后跟着。蒋爷进去往前一扑抓王爷,把王爷的胡须抓掉了。这才瞧见王爷是假的傀儡头,衣帽靴子都是真的。再回头一看,两个王官也如此。
原来是雷英的用意。自打长沙府回来,他父亲提了蒋爷的事情,不叫他保王爷了。从此与他父亲反脸,愤愤而出,保定了王爷了。有消息地方加上消息,没有消息地方安上消息,故此蒋爷上当。脚底下呼啦啦一响,赶着撤身回来,早就登到翻板上了。扑通扑通,两个人坠落下去。原来底下有四个王官,把他们四马攒蹄捆上。柳青怨恨蒋平,闭目合睛等死,王官拉刀要杀。暂且不表。
且说智爷拉小诸葛出上院衙,直奔王府后身。看看临近,由树林蹿出一人来,原来是山西雁,说:“智叔父、师叔,你们也是打接应去吧?”智爷说:“你怎么知道?”回答:“我蒋四叔刚过去。”智爷说:“同着柳爷吧?”回答:“正是。”智爷说:“咱们准是要走到一处。”沈爷说:“不行,他们去也是白去,上不去楼。”徐良要跟着进来,智爷把他拦住。二人奔将进去,直奔木板连环。走坎为水,进的水火既济,脚踏字式,直奔冲霄楼,进五行栏杆,都是沈中元带路。智爷要掏飞抓百链索,沈爷把他拦住。沈爷奔到柱子后头,把一尺二寸长的一个大铁篦子一搬,自然打上头呱啦啦放下一个软梯来。二人这才上去。到了上面,又把软梯卷上去。又上三层,也是照样。往正南上一看,王爷兵丁如蚂蚁盘窝一般。智爷说:“咱们不管他们的闲事。”直奔隔扇,连锁头都没有锁,一推就开。晃千里火一照,上面有个悬龛,下面一个佛柜。晃着火看着柜上,有古铜五供,柜面子上有一大道横缝。智爷问沈爷:“这里怎么有个缝子?”沈爷说:“那是干裂。”智爷说:“油漆的东西,哪有干裂,别有消息罢?”沈爷说:“没有。”智爷叫沈爷巡风,自己蹿将上去。将要直奔悬龛的底梁,就从那缝子出来了两个扁枪头子,噗哧一声,智爷一抚肚子,咕咕摔在楼板乱滚,说:“我的肠子叫他们扎出来了,在外搭拉着呢!”沈爷一急,进来一看,原来里头有两个上夜的。一个金枪将王善,一人银枪将王保,开佛柜后门蹿出来。王善叫兄弟杀那个。沈爷一急,与王善交手。听那边磕嚓一声,沈爷就知道智爷被杀了。王善一喜说:“兄弟得了吧。”智爷答言说:“得了。就剩了你啦。我学那古人盘肠大战。”王善没躲闪开,早被智爷一刀杀死。沈爷问智爷:“怎么样?”智爷说:“没有扎着我,把我百宝皮囊扎了两个窟窿。”沈爷说:“吓着我了。”智爷把百宝皮囊解下来,问沈爷:“还有消息没有?”沈爷说:“你不必问我,我直不敢说了。要怕有埋伏,我上去吧。”智爷说:“还是我上去吧。你给我巡风。”叫沈中元在外边巡风,仍是智爷上去。细拿千里火一照,蹿上佛柜,拿刀紧贴楼板,把上头的黄云缎佛帐用刀削将下来,就看见了盟单匣子。回手把刀插入鞘中,把千里火放在旁边,伸手一够盟单,够不着。自可就爬在悬龛的底板上,伸双手把那个盟单匣子两边的两个铜环用手一揪,哧的一声,从上面吊下一把月牙的铲刀来,中在智爷的腰上,当的一声,智爷把双晴一闭……
若问智爷生死和破铜网阵的节目,仍有一百余回,随后刊续套出版。
此处先将大节目暂为开载于后:众英雄脱难;襄阳王逃跑宁夏国;智化盗盟单,因为让功,暗走黑妖狐;专折本人都,颜大人特旨进京陛见;山西雁追贼;开封府双行刺;大闹天齐庙;九尾仙狐路素真出世;小五义朝天见主,见驾封官;北侠行旨出家,大相国寺教刀训子;庆历爷丢冠袍带履;潞安山琵琶峪拿白菊花、拿火判官;周龙棍打太岁坊;神鬼闹家宅;南阳头盗鱼肠剑,二盗鱼肠剑;三盗鱼肠剑;白沙滩打擂拿伏地君王;东方亮劫囚车闹法场;开封府丢相印;北侠归三教寺,收徒弟,救难妇;白菊花行刺;北侠兵破姚家寨;群贼夺陷空岛,累死卢方、哭死徐庆;复夺陷空岛;五打朝天岭;三抢天峰山;失潼关;钟雄挂帅,打宁夏国,拿获襄阳王。俱在续套《小五义》上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