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第一名媛的失忆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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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关于任肖

“请进吧。”女人和气地招呼盛洁,拿起旁边的一根导盲杖,慢慢地指引盛洁进屋。

“你们家只有你一个?”盛洁试探地询问,不住地朝房间内查看,到处收拾得干净清爽,甚至桌上连一个小小的饰品也没有,藤椅上放着软绵绵的靠垫,一杯暖暖的茶还在桌上冒着热气。

“平时只有我一个。”女人带着盛洁边朝厨房走边说道。

“你丈夫呢?他不常在家吗?”

女人摇了摇头,不无感叹:“我没有丈夫。”

“那刚才……”

“橱柜在这边了,有什么你就问吧,前天才到的货,魏晋告诉我很漂亮,可惜我看不到。”那女人略显伤感,末了却微微扬起了嘴角。

盛洁的话被她打断了,没再多问,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看到了一排亮眼的鹅黄色,上面有精致的花纹,大理石板面,看起来干净整洁。

“其实我现在根本用不了橱柜了,什么都看不见,一切都做不了,但他说我从前手艺很好,说我有一天眼睛一定会好的,还说一个家里,不能缺了橱柜。”她的声音柔婉,如果不是眼睛损伤,完全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盛洁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无数疑问堆积在心里,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橱柜相关的问题,女人竟摸索着到电视机前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那正是橱柜的问卷样板。她果真把盛洁当成了真正的客服。盛洁递过一个本子,示意她在上面签名,盛洁承认自己动了心机,想了解这个女人。

她乖乖地接过本子,摸索着位置歪歪扭扭地写起来,字体极无力,但能看到清晰的三个字“程丽娟”。

忽然间,盛洁脑中像被某种记忆刺激了,这个名字,这个人,曾经出现在盛洁的生活里,恍然想到那个大排档,戴着黄色头巾的服务员,“丽娟”,这三个字不止一次被提到,这张面容依稀还是当年的那张,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健康的女孩,眼睛还看得见,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盛洁惊诧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瞬间又想到这个丽娟岂不就是任肖的前女友?如果是这样,魏晋是怎么会认识她,又怎么会包养她住在这里?

心里一肚子疑问让盛洁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间,她听到门口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有皮鞋的声响,有人抬高声音问候道:“丽娟,橱柜都安好了吗?”

盛洁定定地站在客厅的位置,一步也挪不动,她听到那是魏晋的声音。程丽娟还未及回答,他已经顺着走廊进来看到了她们,当然最主要是看到了盛洁。因为他完全怔在了当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像个木偶一样,一时间屋内的气氛达到了冰点。

“盛洁?”魏晋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屋子,此刻异常深沉厚重,这种场合,这种方式,都是第一次面对。

盛洁开始有种错觉,这该是谁的家?这对于一对正常的夫妻来说,这都是一种讽刺,极大的讽刺。

盛洁冷笑了一声,这种场面,终究是她觉得脸面挂不住了,踩着地毯朝外走去,被魏晋一把拉住手腕,他急切的眼神好像有太多话要说。

而最先开口的竟是一旁听出端倪的程丽娟,她猛然叫道:“盛小姐!是你吗?”

盛洁没有回头,死命拧着胳膊企图挣脱魏晋的钳制,内心像被钢针扎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也许这也是对从前盛洁的一种讽刺,她抢了程丽娟的男朋友,用钱将她赶走,如今她就以牙还牙地抢了盛洁的丈夫,虽然她已经看不见了,可她依然被魏晋保护着,住在这样清新优雅的环境里,原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盛洁走得太急,别墅外的台阶猛然扭断了鞋跟,疼痛让她赶忙扶住旁边的栏杆,撑着身子,倔犟地朝前走,没走出几步,已经被身后赶来的魏晋追上。

“你没必要追我,我自从失忆之后,坚强得很。”盛洁咬着牙甩开他的手,眼神的犀利几乎想洞悉他的所有秘密。

魏晋拦住盛洁的去路,重新拉住她的手,环过腰间,钳制了她整个身子,认真地说道:“你千方百计地想知道过去,就这么回去,你会善罢甘休?”

盛洁捏紧拳头瞪着他,说不出为什么,心酸的感觉上涌,恨意逐渐清晰:“那你想让我怎样?在这里大吵大嚷,像个泼妇一样?”

“程丽娟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其实从前我并不想让她见到你,我巴不得你全部都忘记了,但今天你出现了,丽娟一定会不顾阻拦地再去找你,因为她留在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你,带你去见见现在的任肖……”

盛洁愣住了。

第二天,盛洁跟着程丽娟的脚步,慢慢走进了冰冷而安静的大楼,药水的味道和病人发疯的大吼声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提醒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铭城东方医院”,这个名字对于盛洁似乎是再熟悉不过,她在天桥下醒来的第一天,身上就穿着这家医院的病号服,没想到自己能清醒地来到这里。

魏晋就坐在楼下的大厅,由着程丽娟带盛洁上楼,或者他完全是知道状况的,甚至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里藏着盛洁的记忆,他没阻拦她知道这一切,只是他自己不想面对。

程丽娟用导盲杖试探着前面的路,走得极顺畅,看得出来过很多次,她用心地记住了。病房大楼共有15层,越往上越是重症患者所在的治疗室,连房门和窗户都上了铁棱,有路过的病人,看起来忧郁异常,13楼的走廊,幽静得有几分可怖,尽管布置得极尽温馨,还是掩盖不住一种压抑的气氛。

程丽娟引着盛洁进了一间单人病房,里面干净宽敞,和一个宾馆的包间类似,病床上躺着一个瘦削的男人,面庞还能看出昔日的英俊,只是现在他直挺挺地躺着,完全像僵尸一般,盛洁认出那是任肖,尽管有了太多变化,终归那种感觉还在。

“一年了,他受了很多苦,他刚昏迷后的几天,曾经醒来过,他问了你的情况,当时你已经回去和魏晋结婚了,我照实告诉了他,那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睁着眼睛整整一天,后来他重新昏迷了,直到今天,再也没有醒过来。”程丽娟说到这里,已经带着啜泣,手里的导盲杖跟着身子颤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盛洁难以置信地询问道,她一直奇怪为何自己回来的这段时间从没见过任肖,他几乎成了自己过去讳莫如深的人物,所有人都在瞒着她,家里人更是从来不提,原来他已经变成了这样。

“你被家里人经济制裁以后,和任肖住在简易楼里,一待就是三个月,盛家大概是看到你不肯屈服,竟然甘愿过贫穷的日子,才出此下策。”程丽娟说到这里,已经伤心地哭出声来。

盛洁仔细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任肖,过度的思考使盛洁的头又一次疼痛起来,只是大脑仍处于一片空白,对于这一段记忆,就像被人挖走了一样,无论怎么样都记不起。

“你父母为了让你迷途知返,开始派人做他的工作,用金钱和各种诱惑逼他离开,眼见时间越来越长,后来有一天,他们用了最残忍也最管用的一招,任肖失踪了,一夜过后,被发现在一家宾馆的浴缸里,浑身是血,浴缸里放了很多冰,被抬到医院之后,医生诊断说他被人取走了一颗肾脏,需要立即接受肾脏移植手术。盛小姐虽然现在被传失忆了,可基本的常识你应当清楚,做肾移植手术,花多少钱尚且不说,最主要的是要有合适的肾脏。”程丽娟的声音越发粗哑而急躁,“后来你离开了医院,三天以后,任肖得到了救治,就在那当天,盛魏两家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盛家大小姐盛洁和魏家独子魏晋正式订婚……”

盛洁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一种前所未有的眼花缭乱,各种思绪混杂在一起,盛洁耳边还回响着程丽娟的话,她知道程丽娟内心有控诉有心疼有悲愤,或者她才是真的爱任肖。

“你走以后,任肖一句话都没说过,换肾之后的恢复情况也不算乐观。但因为你回了盛家,所以治疗费方面从来没有欠缺,应该说他得到了很好的救治,加上器官融合程度也不错,后来他康复了。我不知道你们在那栋简易楼里发生过什么故事。总之他出院之后精神一直很抑郁,几乎每天都不与人交流。这样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和魏晋正式结婚了,那场婚礼轰动全城。当时任肖就坐在南湖广场的大屏幕下面,看着你们的婚礼直播。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把所有的积蓄,加上你给他买过的所有东西都换成钱交到我手上,让我找个喜欢的地方,开间铺面,这样就不用总跟着别人打工了,生活有了转机,再找个好人嫁了,一辈子就稳定了……”

盛洁边跟着电梯下楼,边抹了抹红红的眼睛,心中一阵悲恸,程丽娟的话,让她久久没办法平静。

“我当时害怕极了,通常人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托付别人的时候,下一步的打算都非常可怕。那几天,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那几天他做过唯一的事就是给他的弟弟写了一封信,再后来他买了一张火车票,我看到是往庆城山方向的。不知因为什么,他没有走成,我赶到火车站的时候,他已经被工作人员抬到了休息室,听别人说,他昏倒了。之后他的精神状况一直都处于异常状态,就被送进了这里,有一次他醒了过来,却只说了一句话。”

盛洁盯着程丽娟的面庞,她几乎已经处于一种神思游离的状态:“他托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他真正的名字叫冯肖……”

一层的电梯打开的时候,盛洁差点没勇气迈开一步。她看到魏晋就坐在大厅里,此刻已经看见了她,隔着空旷的大厅,盛洁站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他,他同样没有往前走,静静地互望,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魏晋送走了程丽娟后,载着盛洁回家,她一路仔细想着程丽娟的话,想得越深入,越觉得这其中疑点多多,关于程丽娟如何失明的情况,她几乎轻描淡写地带过,魏晋又如何会收留她住在清逸别墅,更是只字不提。整个关于任肖的遭遇,也仅仅是凭空而论,而事实是怎样的,恐怕除了魏晋和自己父母,也只有躺在病床上的任肖清楚了。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应该很清楚的,那就是从前的盛洁,可惜的是,盛洁如今对这一段记忆已经完全成了空白。

还有一个信息,几乎是这次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程丽娟说,任肖在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想要告诉盛洁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他姓冯。

华洋的牛郎、富家女、丽娟、弟弟,这一系列的线索,让盛洁不得不联想到一个真实的可能,盛洁仔细回想冯颂那张照片,一种结论呼之欲出,难道任肖就是冯颂的哥哥?

“停车!”盛洁慌忙叫了一声,提醒魏晋掉头。

“你怎么了?”魏晋没有完全听从盛洁,仅仅是减慢了速度。

“我要去问问程丽娟,任肖很可能就是冯颂的哥哥,我要去问问她,冯颂有没有来过,他现在在哪儿?”

魏晋听到盛洁的话,反而加快了行车的速度。

“你停车!”

“如果你要问她,倒还不如问我。”

盛洁疑惑地看着魏晋,确定他说得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黑眸半眯,凭她对魏晋这些日子的了解,她知道他生气了。

魏晋从车内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封红色的请柬扔到盛洁手里,从上面华丽的装饰花纹和金色的镶边中,盛洁认出是那天在医院里魏晋说的那封甄珍的婚礼邀请函。狐疑地打开来,上面的字让她震惊不已,新郎的名字一栏,赫然写着“冯颂”两个字。

盛洁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魏晋:“这……这不可能是冯颂的,再说……世界上叫冯颂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他们俩的结婚照,网上已经被人贴出来了,你可以搜索一下。”魏晋又一次打破了盛洁的希望。

盛洁捏着请帖心里一阵难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不可能的,他说过喜欢的人是我,怎么会……”

盛洁整个人几乎不能动弹,车停住了,可心也停住了,她没有下车,手上的力道却把请帖的边缘捏得发皱,脸色逐渐变得严肃,所有事情都堆积在心里,总觉得在快要解开所有秘密的时候,又出现了更多的秘密,应接不暇。